楚恆從大雜院出來後,便直接趕往了湯家。
春節後的四九城氣溫已經開始回暖,開始有了些春天的味道,最明顯的體現就是行人身上的衣裳變了,沒了圍巾帽子,棉襖也換上了輕薄些的厚外套,而且願意逛街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些。
是以,在這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伏爾加一路走的很慢。
足足用了快四十分鐘,車子纔來到湯家小院門外。
“碰!”
楚恆從車上下來,手裡拎着幾樣東西,徑直走到門前,輕輕拍了幾下院門。
少頃。
大門打開,一顆帶着厚厚瓶底眼鏡的大腦袋從門裡探了出來,正是他的好友湯平柳。
“恆子?快進來,快進來。”
湯平柳笑麼呵的推開門,連忙把他請了進來,臉上帶着濃烈的熱情,目光炯炯:“正好,我剛熬了一鍋地黃田雞湯,你也一塊嚐嚐。”
用一個廢物的名聲,外加一點點湯家的名氣,來給後輩們鋪路,簡直就是賺大了!
而湯老爺子見這貨愁眉不展,心裡又有些不忍起來,接着又想到這貨的背景,於是權衡了一下後,再次開口道:“行了,甭發愁了,我不去,不是有人能去嗎。”
湯老爺子大馬金刀的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捧着一隻紫砂壺,笑眯眯的喝着。
剛巧這時湯平柳端着一碗湯走了進來,臉上掛着讓人難以拒絕的熱情笑容,把湯碗送到了楚恆面前。
楚恆連忙掙脫他,撒丫子飛奔向書房。
“啊!”
名氣大的,估計也不一定能答應,名氣小的,他又怕唬不住對方。
湯老爺子一看網兜裡的五糧液哥跟中華煙,翻了翻眼皮,瞥向他:“說吧,這回又是你家哪個親戚病了?”
“沒規矩,怎麼跟你楚大哥說話呢?”湯父一臉淡定的放下湯碗兒,隨手把扎偏了的銀針拔了下來,又用指腹壓住針眼裡飛濺出來的一縷細小血柱,衝楚恆擡擡下巴,笑道:“來了恆子,自己找地坐。”
少頃。
湯老爺子吹鬍子瞪眼的道:“老頭子我行醫一輩子,從沒給人看錯過病,這可是我用大半輩子歲月立起來的金字招牌,我能因爲你這點破事壞了名聲?”
“呸!”
楚恆下意識的問了嘴,隨即心中一動,就將目光轉向了還在那給侄子當工具人的湯父身上,眼中再次有了光。
“唉,你小子啊,可真能折騰人。”湯父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不情願的站起身,把手上跟胳膊上的銀針一根根拔下來,看都沒看針眼裡激射而出的血箭,甩着胳膊就出了書房。
“對,就是你湯叔,他怎麼說也是我親兒子,雖說本事差了點,但名頭是夠得。”湯老爺子笑吟吟的看着工具人兒子,覺得這筆買賣不虧。
“滾滾滾!你小子可是真把我喝出去了!”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湯父無語的道:“不是,爸,您要名聲,我就不要名聲了嗎?”
“哎呀,跟我你就甭客氣了,走走走。”湯平柳不由分說的拉着他就奔着廚房去了。
“來來來,恆子,把這湯喝了,大補!”
“大可不必!我吃完來的。”
只是,這樣可就有點難辦了。
而湯家的小神童湯平虜則一臉遲疑的拿着一根銀針,盯着他的胳膊左瞧右看,遲遲不敢下針。
“你有個屁的名聲!讓你去你就去,哪來的這麼多廢話?”湯老爺子瞪眼道:“再有,恆子遇到了麻煩,咱哪能袖手旁觀!趕緊的,收拾東西走人。”
“嘿,這回不是親戚,是這麼回事……”楚恆規規矩矩的遞上根菸,先把自己身上的事情跟他們說了一遍後,又諂笑着道:“所以吧,我就想讓您過去瞧一眼,能治好自然最好,不過要是治不好的話,您也得裝一下,說能治得好賈老太太,從而逼着那些人自己亂了陣腳,露出破綻,您看怎麼樣?”
該說不說,湯父爲了自家晚輩的學業,還是蠻有獻身精神的……
楚恆警惕的望着他,這孫子最近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突然就研究起了藥膳,前幾天他過來拜年的時候,就被忽悠着喝了一碗烏雞湯,過後放了半宿屁,一個比一個響,一個比一個臭,差點把他媳婦給崩瘋掉,最後更是一腳把他蹬去了東屋,讓他獨守空房去了。
正急着走的他下意識的接過來,咕咚咚的就給幹了,隨即抹抹嘴把碗交還回去,扭身就出了書房。
此時,書房裡湯家祖孫三代都在。
書房門口,楚恆望着鼻子已經開始流血的湯父,咧了咧嘴,隨即跨步走了進來,嗷嘮就是一嗓子:“練得怎麼樣了?”
“唉。”楚恆顛顛走湯老爺子身旁,把帶來的東西輕輕擱在桌上。
楚恆還真不知道這一茬,聞言頓時大失所望,他就是衝着老爺子的名聲纔來的,可現在人家都這麼說了,他實在是不好強人所難。
楚恆抹了把射在臉上的血珠子,跟湯老爺子拱拱手,道了聲別,便準備跟上去。
沒了湯老爺子幫忙,他一時間還真想不到能找誰了。
“嘿,湯叔,您就幫幫忙吧,往後我一定厚報!”楚恆連忙懇求道。
斜對面,湯平柳的父親湯泉淡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一碗兒子剛給熬得田雞湯滋溜溜喝着,一手則隨意放在了邊上的方几上,其上還扎着幾根銀針,細看之下,銀針旁還有一些細小的針孔。
“哎呀,你喊什麼喊!害的我都扎偏了!”湯平虜氣惱的回頭望過來,開開心心的把鍋丟了過去。
正在準備下針的湯平虜嚇得一哆嗦,手也跟着抖了一下,下落的銀針自然也跟着偏離了穴位一些,深深刺入皮肉之中。
老頭早就品出來了,只要不是逢年過節,但凡這貨拿着貴重東西過來,保準就是找他瞧病。
“等會兒再說,我找老爺子有事。”
“誰啊?”
他與湯父兩人就登上了伏爾加,向着賈老太太所在的醫院疾馳而去。
走了沒一會,正在開車的楚恆就覺得鼻子有點發熱,上巴上面溼乎乎一片,隨手一抹,便見到手背上血刺呼啦的一片。
“我草!”
楚恆一腳剎車停住,仰着頭對副駕駛上的湯父伸出手:“湯叔,湯叔,快把手扣那打開,給我拿點紙,我流鼻血了!”
“沒事的,慌什麼慌,不就流個鼻血嘛,過會就好了。”湯父淡笑着給他遞過去一張草紙,又擦了擦自己鼻子下的血漬,面上毫無波瀾,心中穩如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