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恆走進文物商店時,顏沐澤他們都還沒來,煤球爐子更沒人點,屋內黑漆漆,冷冰冰的。
他熟門熟路的在門口牆上摸了一把,很快抓住燈繩扯了下。
“啪嗒。”
淡黃的燈光瞬間亮起。
楚恆又上前看了眼屋內的煤球爐子,見裡面連個底火都沒有,扭頭就衝外頭喊道:“來個活人!”
“來……來來來…………!”
他話音都還沒落,外面就響起了迴應,緊接着姜磕巴就拉着長音跑了進來。
“……了!”
楚恆好笑的望着他,吩咐道:“去,弄個煤球回來把爐子給我點上。”
“好好好……”
姜磕巴又拉着長音跑了。
很快。
他便用鐵鍬端着幾塊燒的火紅的煤球去而復返,熟練地開始給煤球爐子生火,嘴裡還不閒着,跟楚恆閒聊起來:“楚楚楚……爺,三……三爺……弄了……一……一大鍋,說說說……晚上吃……吃……瞪眼食兒。”
“喲,這個可挺新鮮,晚上我得嚐嚐。”楚恆聞言揚了揚眉,被勾起了興趣。
瞪眼食兒是早年間四九城裡的特色,追溯歷史應該在清末民初那一段,流行於貧民中。
製作方式是將零頭碎腦的豬肉或其他肉類煮在鍋裡,煮熟後連湯帶肉一起出售,顧客們沒有桌椅,就人手一張烙餅、火燒之類的東西,用筷子從鍋中夾肉塊吃。
因爲是按塊計價,鍋中的肉塊大小也不一,因此顧客在夾肉時要瞪大眼睛仔細挑選,以免夾錯,所以才叫瞪眼食兒。
楚恆雖然自幼沒了雙親,但家裡還是富裕的,所以只聽過這種窮人吃法,卻沒有嘗試過,覺得很新鮮,想試試。
隨即倆人就這麼磕磕絆絆的聊起了關於瞪眼食兒的事情,約莫十一點多的時候,一身緞面襖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非常體面的顏沐澤一步三晃的走了進來。
見楚恆跟姜磕巴在屋裡頭,他笑呵呵的拱拱手:“二位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瞎聊呢。”
楚恆笑着端起櫃上剛泡好的茶水倒了幾杯,招招手道:“來,喝口熱的,暖和暖和。”
“得嘞,今兒這天兒也真夠冷的。”顏老頭幾步走上前,也沒坐下,身子半趴在櫃檯上,端起茶水先喝了一口,才瞅着就自己一人來的楚恆問道:“楚爺,您今兒找沒找人啊?”
“放心吧,早就找好了,估摸着也快來了。”楚恆笑道。
“您找的誰啊?”顏老頭好奇問。
“張一眼。”
“喲,能把他請來,那我可要輕省不少。”顏沐澤一聽樂了,要知道張一眼那是出了名的又快又準,是絕對的好搭檔。
“怎麼的?你老小子還想偷懶不成?”
說曹操,曹操就到,顏老頭話音剛落,張一眼就推開門走了進來。
“哎呦喂,張爺,可有日子沒見着您了!”顏沐澤驚喜放下茶杯上前,很是鄭重地拱了拱手,問候道:“您進來可好?”
“好着呢,您身子骨可還硬朗?”
“也硬硬朗兒朗兒的呢!”
倆老相識客套了幾句後,就一塊來到櫃檯旁。“坐,張師傅。”楚恆拉來把凳子給張一眼,正想再倒杯茶,踅摸幾下卻沒找到茶杯,忙對姜磕巴吩咐:“去弄幾個杯子過來。”
姜磕巴立即起身出去,很快就去岑豪的店裡拿回來幾個玻璃杯回來,然後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在一旁捧着水杯安安靜靜的聽着楚恆他們仨談古論今。
就他這掛不上檔的舌頭,當聊天人數超過兩個的時候,他基本是沒法插話的,只能當聽者。
如此,時間很快來到十一點半,市場中也開始有人過來了。
最先來的是一些揹着大包小裹的倒爺,他們進來後先找好自己心儀的位置鋪開攤子,然後就坐在馬紮上抽着煙靜靜地等着開市。
等到快十二點的時候,市場上的攤位就已經人滿爲患,可還是能見到有倒爺進場,人數遠超昨日。
“噹啷!”
就在這時,一聲鑼響從外面傳來,向所有人宣告了鴿子市開市。
緊接着,那些提前過來,被攔在市場外的客人們就蜂擁而來,昨天來過的客人們目標明確的先奔向那幾間鋪子,沒來過的則在東張西望的四處觀瞧。
而這其中就有老張,他昨天回家後幾乎把家裡所有上了年頭的東西都劃拉了一遍,裝進一個大麻袋裡今天給背過來了,想看看裡頭能不能有點值錢的玩意兒。
很快,老張就扛着麻袋摸到了文物商店外,一臉希冀的推門走了進去。
正坐在櫃檯後抽菸楚恆一搭眼就認出了老張,雖然對方戴着口罩,可身形跟眼睛卻很好辨認,於是笑呵呵的招呼道:“老哥這是背的什麼啊?”
老張齜牙笑笑:“嘿,都是家裡的老東西,有些是祖上留下的,有些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請您幾位給看看。”
“沒問題啊。”楚恆伸手對着櫃檯示意了下:“您把東西拿出來放這上面。”
“得嘞。”
老張扛着東西吭哧吭哧走上前來,將袋子放到腳下,然後就開始往出掏東西。
這時候也沒什麼客人,張一眼跟顏沐澤倆人也湊熱鬧的走了過來。
“啪嗒!”
老張先將一隻做工粗糙的青花瓷碗擱在櫃上。
楚恆一眼就看出來這東西應該不值什麼錢,正想拿起來再仔細瞧瞧,一旁的張一眼就開口道:“民國的粗瓷碗兒,不值什麼錢,您要是想賣,一分錢收了。”
楚恆聞言立即收回了手,沒有再去看那青花碗兒一眼,他對張一眼的眼裡還是很信任的。
“才一分啊!”老張聞言大失所望,他今天來的目的是想買那塊英格納,一分錢那能夠,於是又繼續往外拿。
就這樣一連往出掏了十多件兒,也都不是什麼好物件,價值最高的事一個清晚期的夜壺,也不知道用了幾代人了,都特麼醃入味了,剛一拿出來就薰得滿屋騷氣!
“拿走拿走,您是窮瘋了還是怎麼的?這玩意兒誰能收?”楚恆滿頭黑線的捂住鼻子,躲得遠遠地。
“嘿嘿,我這不就是想試試嘛,萬一值錢呢。”老張趕忙將夜壺用牛皮紙重新裹起來塞回袋子,又拿出一件造型有些特異的瓷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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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嗯?”
本已經對老張麻袋裡的東西失望了楚恆三人見此神情齊齊一頓,不約而同的講目光投了過來。
“秘色瓷?”
楚恆一把將東西抄了起來,拿在面前仔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