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的效率一直都很高,原本跟楚恆約定的是下午給答覆,第二天上午十點多他就來到了楚家大院。
此時楚恆剛做完一盆西瓜露,正在涼亭裡往碗裡盛,虎妞跟楚哲成在一邊踮着腳尖等候着。
“楚爺。”
杜三踩着輕飄飄的腳步走進來,昨天散市兒後就睡了兩三個鐘頭,然後就去給楚恆忙活李家的事情的他現在困得厲害,臉上頂着一對兒大大的黑眼圈,嘴裡也哈欠連天的。
“來得正好,剛做好的西瓜露,來一碗。”楚恆將剛準備給虎妞的一碗西瓜露遞給了杜三。
“哎呦,今兒可真來着了。”
杜三正熱的難受的,連忙接過小碗,也沒用勺子,仰頭就把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西瓜露倒進了嘴裡,牛嚼牡丹似的隨便嚼了幾口就給吞進了肚子。
“痛快。”
滿臉舒爽得抹抹嘴角,杜三又把碗遞過去:“再來一碗,楚爺,沒嚐出啥滋味呢。”
“自己盛。”楚恆好笑的看了眼邊上因爲好吃的被搶,嘴噘的都能掛起油瓶的虎妞,趕緊把小碗遞過去:“別噘嘴了,快吃吧。”
虎妞這才轉怒爲笑,開開心心的接過小碗,坐在小馬紮上,小口小口的專注的吃着西瓜露。
這丫頭非常護食。
誰要是敢在沒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吃了她的東西,她做夢都得罵半宿。
杜三這時吃下了第二碗,滿足的吐了口氣,道:“楚爺,事兒辦成了,我今兒把手底下幾個弟兄塞那邊去了,晚上就是他們巡邏,如果您要的那東西還在,明兒一早就能到手。”
“這事兒把握嗎?”楚恆隨手把另一碗西瓜露遞給急的都快哭了的楚哲成。
“您放心,保證萬無一失,說來也巧,那邊的那個頭頭最近正好有事兒求我,我就藉着這個機會把人塞進去了,而且我也沒跟他說什麼事,就是說想給兄弟找點差事,”杜三自信滿滿的道。
“那就好。”楚恆笑着點點頭,又打量了他幾眼:“看你這哈欠連天的,應該沒休息好吧?去堂屋睡一覺吧,有風扇,正好中午就在這吃了。”
“成,我也真困了。”杜三也沒假客氣,又盛了一碗西瓜露倒進嘴裡,便起身到堂屋歇着去了。
“桂枝姐,趕緊過來吃,再等會就不涼了。”楊桂芝這時從前院回來,楚恆招呼了一聲就端着兩碗西瓜露去了聾老太太那屋。
此時老姐倆正坐在窗戶口那邊吹涼風,邊上擺着一臺收音機,裡面唱着鏗鏘有力的樣板戲。
“老太太,快嚐嚐,剛做好的,倍兒涼快。”楚恆快步走進來,把兩隻小碗擱在炕上。
“又做西瓜露了?”
聾老太太笑呵呵的挪動身子過去,先拿起一碗遞給妹妹:“來,解解暑。”
“我不想吃,姐,沒啥胃口。”吳秀梅奶奶懨懨的搖搖頭,精神頭不是很好。
“你怎麼連西瓜露也不吃了?”聾老太太皺起眉,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楚恆也感覺有點不對勁,要說天兒熱不想吃飯還有情可原,西瓜露這玩意兒解暑還不佔地方,再沒胃口也不能吃不了一點啊!
他急忙問道:“吳奶奶,您是不是身體哪不舒服啊?要是有您可別挺着,趕緊跟我說。”
“沒有,就是沒胃口。”吳秀梅奶奶搖頭否認。
“那您也不能總沒胃口啊,這都多少天了。”楚恆見她這樣實在不放心,於是想了想道:“不行,我這就去給您把湯叔請來看看。”
說着他就轉身往出走。
“哎呀,你快回來,我真沒事,別麻煩人家了。”吳奶奶連忙喊道。
“還是讓小湯來看看吧。” 聾老太太拉住妹妹乾瘦的胳膊,面上隱隱露出擔心之色。
另一邊。
楚恆很快就從家裡出來,開車去了中醫院。
湯父見到他過來,以爲又有什麼活找他,自己又要有私房錢了呢,開心的詢問道:“小楚來啦,這回什麼活?還是泡酒?”
他現在三五不時的就去幫着楚恆他們家炮製虎鞭酒,一次能得個二十塊錢,省着點花夠他瀟灑三兩個月了。
“泡什麼酒泡酒啊,您快跟我走一趟,我家吳奶奶感覺有點不大對勁。”楚恆憂心忡忡的道。
“哎呦,怎麼回事啊?”湯父忙問道。
“這一段她都不怎麼吃東西,尤其是這幾天,一天吃的都沒以前一頓飯吃得多,臉色也不怎麼好。”楚恆道。
“那趕緊的。”湯父急忙從桌子底下拿出自己的小藥箱,跟楚恆一塊從屋裡出來,又跟一個大夫知會了一聲,倆人就下了樓驅車離去。
不多時。
他倆回到板廠衚衕,進院後就直奔聾老太太那屋。
客套了一番後,湯父便開始給吳秀梅奶奶把脈,他錯着身子坐在炕上,手指搭在吳奶奶的手腕上,眼睛半睜半閉,眉頭時高時低。
一旁的楚恆他們的心臟都隨着他的眉頭時快時慢。
片刻後。
湯父睜開眼,沒心舒展開,面上笑容燦爛,對緊張不已的衆人道:“沒什麼大礙,就是脾胃虛弱,再有點心火,我給您開幾服藥調理一下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楊桂芝長舒了口氣。
吳奶奶聽後無奈的看向楚恆跟老姐姐,道:“我都說沒事了,恆子還非要請小湯一趟,多麻煩你啊。”
“呵呵,不麻煩,都自己人,說這個多見外。”湯父樂呵呵起身,隱晦的對楚恆使了個眼色,問道:“我出來的急,沒拿紙筆,你這有吧?我給你個方子,你抓緊去抓藥。”
“有有有。”楚恆忙帶着他從屋裡出來。
聾老太太望着倆人背影,眉頭微微皺着,昏花的眼眸隱隱露出一抹狐疑。
另一邊。
楚恆跟湯父出來後,倆人來到書房,隨即他便把房門一關,忙問:“到底怎麼樣?”
“不大好啊。”湯父搖搖頭,嘆道:“吳奶奶年輕時受了太多苦,落下不少病根,現在歲數大了,毛病全都找上來了,身上基本就沒幾個好地方,再有就她現在這身子骨,也用不了什麼猛藥,我只能先給她開幾副藥調理一下,看能不能挺過來吧。”
“挺?”
楚恆敏銳的抓住了這個危險的字眼,心中頓時一突,慌忙問:“您的意思是……吳奶奶要不行了?”
“差不多吧,她現在幾近油盡燈枯。”湯父輕輕點了下頭。
“哎。”
楚恆聞言,無力的嘆了口氣,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自古以來,生離死別,都是最糟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