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變革一個時代

軍器局內專門有一個檢驗鳥銃是否合格的靶場,靶場就是一片空曠的校場,校場邊緣建造了一堵低矮的土牆。

大明軍隊使用的火繩槍,因爲是滑膛槍,命中率很低,想要打中敵人只能依靠一點。

運氣。

所以就需要很多軍士一起發射火繩槍,形成集火,鉛彈數量只有達到密集的程度,纔能有效的殺傷敵人。

所以檢驗鳥銃用的不是靶子,而是用的低矮土牆,只要鉛彈能夠射中土牆就算合格。

朱舜來到靶場,說的第一句話,立刻就讓五品大官對他的看法,有了一個很大的改變。 щшш .tt kan .¢Ο

這個人不是一個跳樑小醜,是一個傻子。

九品小官嘴角都抽了抽,忍不住想要把朱舜拉走,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朱舜端着線膛槍,說了一句很合理的話:“給我拿來一個靶子。”

五品大官嗤笑着看了九品小官一眼,擺了擺手,讓靶場的一名軍士拿來一個箭靶:“今天我倒要看看,先生是多麼的神槍手。”

九品小官只聽說過神箭手,從來沒聽說過還有神槍手,估計過了今天,朱舜不僅要成爲軍器局的笑話,就連神槍手這個詞也會成爲一個嘲諷別人的貶義詞。

等到軍士搬來一個箭靶,朱舜目測了一下距離,只有兩百米,擡腳向後退了一百米,站在三百米左右的距離。

五品大官瞧見朱舜都站在三百步以外了,都沒有心情繼續嘲笑,自己和一個傻子較什麼勁。

鳥銃的射程在一百步到兩百步之間,最遠射程說是兩百步,但在這個距離射在人的身體上,就像一顆黃豆輕輕的砸在身上,沒什麼威力了。

最佳的射程是一百步,只有在這個距離,才能射穿敵人。

但是要想射透女真人的甲冑,射程就要銳減到五十步。

朱舜站的距離足足有三百步,別說是射中箭靶了,就是達到這個距離都不可能。

朱舜沒去在意五品大官是怎麼想的,拿出一顆用麻布包裹的鉛彈,用小木錘敲進槍管底部。

端起線膛槍,在藥室裡倒入一定量的火藥,瞄準靶子,慢慢調整呼吸。

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朱舜爲了這一天,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單單是一個架槍的動作,每天晚上都要練習一百遍。

這麼多天過去了,練習了不下於一萬次,就是爲了保證手臂的穩定性。

試射也已經試射了一百多次,定點射擊已經練習的很精準。

就算是這樣,面對三百步的距離,心裡只有一成的把握。

因爲達到三百步,用鐵瞄具基本看不清靶子了,只能根據感覺打。

二十個呼吸過後,驟然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炸響過後,線膛槍的槍口瀰漫出一股硝煙。

五品大官瞬間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晃動的靶子,好長時間沒有緩過神了。

過了很久,緩過勁來了,嘴裡又開始喃喃的唸叨個不停:“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可是三百步,鳥銃怎麼可能射這麼遠。”

九品小官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晃動的靶子,不過臉上卻是出現了大笑:“哈哈,孫元化,我看你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朱舜聽到孫元化這個名字,也是愣了一下,這個孫元化可是明代的科學大牛,可以說是火炮第一人。

探索出了火炮彈道學,在他編寫的火器著作裡,記下了射角和射程的關係。

孫元化死後,明清時期的火炮研究倒退了起碼半個世紀。

孫元化突然走到朱舜身邊,一把搶走了線膛槍,朱舜還沒反應過來,抱着線膛槍跑出了靶場。

朱舜這一次可以說是好好的給九品小官長了一次臉,大感臉上有光的九品小官,拿出了一錢銀子,塞到朱舜手裡。

九品小官拍了拍朱舜的肩膀,提前給朱舜放假了:“明天就是二旬了,今天高興,你小子就提前回家吧。”

“這一錢銀子你拿着,買兩瓶好酒,在家好好的陪朱老哥喝兩杯。”

朱舜的父親也是一位工匠,只不過不是鑄匠,而是一位官窯的窯工。

因爲父子兩人都是工匠,不需要守着兩畝地靠天吃飯,日子雖然過的緊巴巴,但是還湊合。

朱舜的父親爲人比較市儈圓滑,爲了讓兒子在軍器局不被老人欺負,經常買一些野雞野鴨這樣的山貨送給九品小官。

一來二去兩人就混熟了,再加上朱舜的手藝好,九品小官就把朱舜當做嫡系來看,也就把朱舜的父親當成了一個朋友。

朱舜也不客氣,接過來說了一聲多謝,就離開軍器局回家去了。

朱舜拎着一壺好酒剛走出北平的城門,孫元化拿着那支線膛槍走進了一座四進的府邸,一直走到府邸後面的苑林。

一間四角古亭裡,坐着一位身穿紅色官服的官員,拿着一卷書籍正在認真品讀。

朱舜要是在這裡,從這位官員的官服顏色和補子,一定能看出來這個人竟然是一位高達三品的中樞重臣。

孫元化走過去喊了一聲老師,這個人的身份也就水落石出了。

明代科學界的泰斗,徐光啓。

孫元化也沒有多寒暄幾句,實在是沒有時間,臉色激動的按照朱舜的方法,演示了一遍線膛槍。

徐光啓在宦海沉浮了一輩子,經歷過太多事情,早就看淡了一切。

半個月前,宮裡傳出消息,皇帝有意讓徐光啓進入內閣,擔任內閣次輔。

那可是大明王朝僅次於皇帝和內閣首輔的三號人物,跺一跺腳,整個天下都得震三震。

已經將近七十歲高齡的徐光啓,還是那副看淡一切的淡然,但是當他看完孫元化演示過線膛槍,滿是老人斑的老臉出現了多少年不曾出現的激動。

在徐光啓的眼裡,這一支普普通通的鳥銃,竟是比起內閣次輔還要重要。

徐光啓雙手都有些顫抖的接過來線膛槍,不愧是明代科學界的第一泰斗,一眼就看出了線膛槍的關鍵:“初陽,你的才能已經超過爲師了。”

“這支鳥銃,將會給火器帶來一場極大的變革,開啓一個新的時代。”

孫元化作爲大明火炮第一人,很清楚這支鳥銃意味着什麼,以他剛直的性格,甚至產生了把這支鳥銃的發明權據爲己有的可怕念頭。

這個魔障了的念頭,着實是把孫元化自己都嚇了一跳,也不能怪他,線膛槍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得到了老師的肯定,孫元化越發的想要把線膛槍據爲己有了,內心掙扎了一下,苦笑一聲道:“恩師,這個不是我發明的。”

“這是王恭廠一位年輕鑄匠,發明了這種鳥銃。”

“不是你?”徐光啓那張處事不驚的老臉,露出了一絲訝然。

整個天下除了自己的這個衣鉢傳人,徐光啓想不出還有誰能夠發明這種變革一個時代的鳥銃。

不管是誰,徐光啓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見見這個人:“走,帶爲師去見識見識這位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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