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英因爲一名瘟疫病人,燒死工部尚書包括他全家的消息,立即在朝野上下引起了巨震。
各種彈劾馬士英的奏章,雪片一樣飛進了崇禎的案頭。
崇禎連夜從龍塌上爬了起來,這麼着急,倒不是爲了處理馬士英,反是爲了給他一句支持。
誰知道馬士英從山東濟南府回來以後,根本沒有那個閒工夫和那幫子紙醉金迷的東林黨扯皮,又急匆匆的去了另一個地方。
根據東廠傳來的可靠消息,順天府東南的河間府也發現了一例瘟疫,馬士英和宋應晶要趕緊把瘟疫給控制住,防止瘟疫傳遍整個河間府。
正在忙着改造宋氏飛梭織布機的朱舜,得知了這個消息,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
就算馬士英不把工部尚書一家燒死,朱舜也會想辦法把工部尚書張鳳翔給拉下馬,現在倒是省事了。
朱舜真正關心的,是由誰來接任工部尚書,不出意外的話,崇禎應該會安排一名嫡系官員,佔據這個天下最頂尖的六頂官帽子之一。
朱舜更希望徐光啓擔任工部尚書的位置,軍費開支一直是朝廷的大頭,原因就在於官僚鄉紳。
遼東說白了就是官僚鄉紳的錢袋子。
就拿王恭局下屬的火槍廠來說,一支鳥銃的造價高達十五兩銀子還多,這就離譜了。
朱舜以前看過譚綸的《譚襄敏奏議》,裡面清楚的記載了一支鳥銃的造價,一兩三錢五分銀子。
造價高了十倍還多,可見工部的那些官僚衙蠹,這些年貪污了多少銀子。
吏治不是一兩個人就能解決的,相比較吏治,徐光啓更擅長火器的製造和番薯的推廣。
朱舜希望徐光啓擔任工部尚書的位置,只是覺的就算是要貪,還是讓西法黨人來貪,畢竟西法黨人拿了這些銀子不會用來紙醉金迷。
朱舜心底漸漸了一個清晰的謀劃,藉助宋氏飛梭織布機坑害晉商的同時,嘗試着把徐光啓推到工部尚書的位置上。
宋應晶忙着在順天府各地奔走,已經把宋家作坊全權交給大管家了,每個月查查賬本就可以了。
宋家作坊管理者的轉變,倒是給了朱舜一個意外驚喜,別看只是換了一個人,但是對於實業的制度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職業經理人的萌芽。
今天,是七百臺宋氏飛梭織布機徹底改造完成的日子。
看着一臺試運行的飛梭織布機,快速運行,大管家像是傻掉了一樣,站在原地,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試運行了一盞茶功夫,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了,朱舜囑咐了一句:“可以了,停下來吧。”
“咱們去門口等着宋老太爺說的那個大人物。”
宋老太爺早在第一臺宋氏飛梭織布機打造好了,就見識了這種飛梭織布機的神速,給他帶了極大的震撼,徹底改觀了他對於京師大學堂的看法。
宋老太爺見識了這種飛梭織布機的速度,第一反應就是炫耀,邀請多年的世交好友白山子過來參加剪彩儀式。
雖然不知道朱舜說的這個剪綵是什麼,大概應該是暖房的意思。
白山子是著名的水利大匠白英的後人,洪武年間,南北漕運癱瘓,白英幫助當時的禮部尚書宋禮治理好了水患。
宋禮絲毫不嫌棄白英農夫的身份,成爲了朋友,宋白兩家也成了世交。
這麼多年過去了,宋家逐漸落魄了,當年只是莊稼人的白家,估計是受到了追封爲功漕神的白英庇佑,漸漸成爲了書香門第。
到了白山子手上更是了不得,白山子憑藉他出色的經商能力,一舉徹底壯大了白家。
只用了二十年的時間,就遠遠超過了地位差不多的宋家,成爲了松江府有名的商賈,坐擁十家織布作坊,生意都做到了南洋。
從白山子擁有第一艘海船開始,經常端着架子的宋老太爺,就不敢在這位光着屁股長大的發小面前,大聲說話了。
有了三艘海船,宋老太爺不太樂意瞧見白山子那種上位者的姿態,每次都躲着他。
現在好了,有了宋氏飛梭織布機,宋老太爺就能找回自己丟了幾十年的顏面。
白山子這段時間剛好運了一船香料,賣給京城裡的達官顯貴,放在過去,宋老太爺都不會見過來拜訪的白山子。
今天,卻是親自把這位松江府的大商賈請來,讓這位在天下紡織中心擁有三千臺踏板織機的大商賈,開開眼。
坐在官轎裡的白山子,掀開綢紙帳幔,撫須笑道:“多年不見,九真兄蒼老了許多。”
騎着一頭毛驢的宋老太爺,本來也想撫須笑,瞧見白山子撫須的動作,擡了擡手,又放下了。
年輕也就年輕了,最讓宋老太爺心裡不痛快的是,當年唯一可以找到優越感的地方,就是憑藉自身的實力考了一個舉人老爺。
這傢伙可倒好,仗着自己有錢,直接找東林黨買了一個進士。
不得不說,在江南有錢真的可以爲所欲爲。
宋老太爺無精打采的嗯了一聲,聳着肩,沒有說話,
不過在看見遠處的宋家作坊了,宋老太爺頓時來了精神,心想等會兒看你還撫不撫須笑了。
宋家作坊門口,站着不少人,但是基本上都在觀望裡面的新式紡織機,沒有人笑臉迎接白山子。
等到白山子到了,朱舜也不廢話,拿着一個用來擴音的編藤喇叭,喊了一聲:“開工。”
這道不低的聲音落下,宋家作坊內響起了更加響亮的嘈雜聲。
七百臺宋氏飛梭織布機,在同一時間,快速運行。
站在門口的所有人瞬間呆滯了,目瞪口呆的看著作坊內震撼的一幕。
坐擁三千臺踏板織機的白山子,這位在松江府有名的紡織大商賈,走到作坊門口,看着面前前所未有的一幕,震撼的呼吸都停止了。
朱舜的掃視了一圈,所有人都是預料之中的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就在七百臺宋氏飛梭織布機運行的一剎那。
似乎時間停止了,所有人的呼吸也停止了,眼裡只有一臺臺快速運行的飛梭織布機。
朱舜淡淡的笑了。
處暑時節,近代第一家織布廠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