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旁邊的陳衢拉了一下他,工廠主朱壽忙不迭的回答了一句:“伯爺,小的叫朱壽,字忠禮。”
新寧伯留下一句話,離開了這裡。
“春分時節,是犬子的及冠禮,請朱大使過去觀禮。”
還在京師大學堂研究工業母機的朱舜,不知道自己因爲一臺機械鋸牀,正式得到了勳貴的重視,不是新寧伯公子這樣的二世祖。
而是新寧伯。
新寧伯坐上綢緞轎子,漸漸消失在風雪裡。
翟崇儉坐上轎子去拜訪了幾位東林黨成員,這幾位東林黨成員官位有大有小。
平時也沒什麼交集,他們之間看似沒有什麼聯繫,卻有一個共同之處,家裡都有不少的林場。
翟崇儉這一次看似是藉助木材這件事,趁機撈上一筆銀子,算計朱舜一次,撈來聲望。
這裡面隱藏着他更深層次的謀劃,藉助針對朱舜這件事,悄無聲息的控制北直隸所有林場。
在翟崇儉的的建議下,多爾袞認識到了海戰的重要性,有意組建一支水師,從沿海進攻明朝。
女真沒有建造大型海船的造船廠,希望能從翟崇儉這裡採買一批水師戰船,這纔是翟崇儉的真正廟算。
東林黨和晉商怎麼也想不到,翟崇儉謀算裡還隱藏了這麼深的一層廟算,真的以爲他只是爲了算計朱舜。
大明規模最大的官辦船廠一共有五處,合稱爲大明的五大船廠。
南直隸的龍江船廠,淮安府的清江船廠,山東的清河船廠,福建的臺南船廠,還有遼東的吉林船廠。
這些船廠規模極大,清江船廠就有八十個分廠,沿着漕運運河綿延二十三裡,每年能造六百三十二艘船。
但那是萬曆朝的老黃曆了,現在只有四大船廠了。
早些年因爲女真對於海防海戰的不重視,吉林船廠已經徹底荒廢,裡面的各種木製建築早就被老百姓拆走當柴燒。
遼東之屠又殺死了很多造船工匠,女真人已經徹底失去了建造大型海船的能力。
造船行業的利潤極大,翟崇儉正是要藉助貝勒爺的財力,建立造船廠,一處可以建造大型海船的造船廠。
翟崇儉的野心遠遠不止六大晉商,他還要組建一支龐大的海上商隊,把生意做到南洋。
遠東最好的炮廠卜加勞炮廠在香山澳,女真現在極爲重視火器,有了這支海上商隊,翟崇儉就可以把佛郎機人的各種先進大炮,運到女真。
又是一筆源源不斷的鉅額財源。
這一切的前提,都要從控制北直隸的林場,獲得大量的造船原材料開始。
控制林場的關鍵,在於手藝精湛的匠人,晉商手裡的匠人已經全被翟崇儉用高出五成的價格僱傭走了,現在就剩下這幾位東林黨成員手裡的匠人了。
採買木材,僱傭匠人,翟崇儉基本上掏空了翟家所有的現銀,還抵押了大量的字號和作坊。
甚至不惜把綢緞鋪子、瓷器鋪子抵押出去。
綢緞鋪子瓷器鋪子與木材鋪子相比,哪個更賺錢,顯而易見。
翟崇儉買來所有的林場,也比不上十餘家綢緞鋪子。
翟崇儉儼然已經成了東林黨和晉商眼裡的白癡,沒想到翟老爺子英明一世,竟然生了這麼一個蠢貨。
翟崇儉這個白癡,爲了這些破爛木頭和匠人,不僅花光了所有的現銀,還把打金鋪、大緞店、骨董鋪這些日進斗金的字號,抵押了出去。
翟崇儉知道東林黨和晉商心裡是怎麼想的,淡然一笑,這種被白癡誤會成白癡的感覺真不錯。
再過三個月木材就可以出手了,整個北直隸的木材都在他的手裡,多少銀子一料,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翟崇儉和賬房先生們詳細的計算過,木材的價格提高個三倍,應該是沒有問題。
到那時,翟崇儉抵押出去的字號作坊,全部都能收回來,還能極大的擴張翟家的祖產。
最爲關鍵的是,可以用這些木材換來新寧伯這些勳貴手裡的林場。
不換?就等着遣散家丁親隨,成爲京城的笑柄吧。
再用銀子以高出五成的價格,採買剩下所有的林場。
到那時,整個北直隸的原木和木材都將控制在他手裡,有了這些林場就可以建立船廠了。
等到船廠建立以後,這些在心裡大罵他白癡的東林黨和晉商,都得跪着來求他。
春分時節。
新寧伯府邸門前,停滿了各種蘇繡湘繡轎子,一位位達官顯貴走進了這處高門大院。
翟崇儉不請自來,走到一對漢白玉獅子前,被一名管事給攔住了。
翟崇儉看都沒看他一眼,瞧着走進一位位達官顯貴的朱漆大門,平淡道:“告訴新寧伯,翟崇儉來了。”
京畿所有的木材都在翟崇儉手裡,新寧伯府裡的字號,又是以買賣各式傢俱爲生,新寧伯府的命脈,可以說是握在翟崇儉手裡。
只要他報出了名號,新寧伯府的二老爺,新寧伯的二弟,肯定會出來親自迎接。
果不其然,整個新寧伯府地位僅次於新寧伯的新寧伯二弟,比小伯爺地位還要高的二老爺,出來了。
翟崇儉淡淡一笑,正準備走過去,說上兩句恭賀話。
誰知道,二老爺直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來到了一頂藍綢湘繡轎子前方。
今天能夠過來的達官顯貴,全都認識二老爺,知道他在新寧伯府的地位。
二老爺親自迎接,基本上就相當於新寧伯親自迎接了,看見這一幕的達官顯貴們,全部停下了腳步。
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一位大人物,竟然能讓新寧伯如此的重視。
一襲宋錦右衽衣,手拿一隻摺扇的朱舜,走出了藍綢湘繡轎子。
翟崇儉還以爲二老爺認錯人了,再次對着管事平淡的說了一句,讓他去通知二老爺。
他翟崇儉來了。
誰知道管事看都沒看他一眼,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句:“滾一邊去,我管你是誰,再妨礙我接待貴客們,老子讓你的腦袋開瓢。”
翟崇儉臉上還是保持着淡然,看了一眼衆星捧月般的朱舜,邁步離開了這裡。
有你新寧伯來求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