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後,一支人數衆多的建奴大軍,行進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
已然越過了貝海兒湖,進入了更北的中西伯利亞。
放眼望去。
平坦的雪原上。
稀稀落落的長着落葉松,時不時會有幾隻馴鹿和雪狼倉皇逃竄。
人數龐大的建奴軍隊中間,有一輛寬大的馬車。
外面覆蓋着毛皮,裡面放置着產自明朝的鎏金小火爐,燃燒着獸金碳。
溫暖如春。
寬大馬車內坐着四人,一位是女真大汗皇太極,一位是大貝勒代善,一位是蒙古掌控者額哲。
Wшw▲tt kan▲¢ 〇
最後一人則是一襲白袍的范文程,手裡抱着一隻白貓。
越過貝海兒湖就是沙俄的疆土了,這支由女真、蒙古、漢人組成的遠征軍,來到這片土地,只有一個目的。
拿下遼闊的中西伯利亞。
額哲一直瞧不上這個漢人,實在想不明白像草原雄鷹一樣睿智的大汗皇太極,怎會聽信了這個草原狐狸的話。
吃力不討好的去攻佔沙俄的中西伯利亞,西伯利亞在蒙古語裡意爲寧靜之地,沒有多少女人和金銀可以搶奪。
駐紮在這裡的,還是沙俄最強大的哥薩克騎兵,他們可是被稱爲西洋第一騎兵,名聲不亞於遠東最強大的八旗兵。
額哲憋了一路子了,作爲皇太極額駙的他,自以爲更爲親近一些,忍不住說道:“阿瑪,西波爾哪裡有南方的中原好,可以搶女人和金銀。”
“再說了,袁崇煥知道咱們過來進攻沙俄的中西波爾了,一定會進攻大淩河對岸的女真城池。”
范文程知道這個額哲憋了一路子,也在等他主動挑撥離間,因爲不只是他不理解,很多貝勒貝子也不理解。
正好借他的嘴,把一些話給傳出去。
范文程給鎏金小火爐添了一些獸金碳,讓火焰更旺一些:“大汗還記不記得薩爾滸之戰。”
薩爾滸之戰,可是女真和明朝重要轉折點,皇太極怎麼會不記得,臉色如常的點了點頭。
薩爾滸之戰這幾個字說出口,成功的吸引了額哲的注意力,范文程繼續說道:“薩爾滸之戰,明朝集結了十萬以上的大軍,女真卻只有區區幾萬人。”
“最後的結果卻是女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戰略大勝,這裡面固然有大汗和衆貝勒貝子的謀略過人,以及八旗兵的驍勇善戰。”
“這些先放在一邊,今天說些更爲深層次的一些東西。”
“薩爾華之戰前夕,明朝內閣爲了能夠保障這支十萬人以上的大軍,單單是糧草就準備了九十萬石,還有一千四百四十萬束草,八十萬石豆。”
“漕運這麼龐大的糧草,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范文程從旁邊拿出一張明朝輿圖,用手指劃了兩條線。
一條是走海運,從山東登州府出發運到金州中左所,再從金州中左所運到遼東前線。
第二條是走通州到山海關。
“兩條路線的陸運距離差不多都要七百里,一人一騾馱着糧草陸運,每天需要消耗的糧食草料,價值當時的五分銀子,往返一次就是一兩二錢銀子。”
“基本上花費三兩銀子才能運一石糧食,到達前線。”
“糧草只是最基本的保障,打仗還需要補充各種武器甲冑、火藥鉛彈、馬匹槍炮等等,運送這些輜重又是一筆龐大的消耗。”
“這還只是珠算登州府到前線,以及通州到山海關的漕運耗費,從明朝各地集結大量的輜重糧草到登州府和通州,又是一筆天文數字。”
“在長達一年的戰役裡,明朝一共耗費了四百萬兩白銀,基本上掏空了明朝的國庫,其實當時女真不進攻,再拖上一段時間,明軍就會自己崩潰。”
額哲作爲蒙古的掌控者,治軍作戰的能力很高,政治素養低的可憐,以他遠超常人的治軍作戰能力,很清楚的知道一支大軍遠征,需要耗費大量的輜重糧草。
但他沒有想到,一場薩爾滸戰役竟然掏空了明朝的國庫。
范文程再次在晉商貢獻的這張明朝精細輿圖上,劃了一條線:“山海關到大淩河雖然只有三百多裡,但是以遼東邊軍的輜重儲備,最多動用五萬大軍。”
“超過這個界限,不用咱們打,袁崇煥手裡的遼東邊軍就會自己崩潰。”
范文程收起明朝輿圖,說起了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遼東邊軍的內部,軍頭林立,內鬥十分的嚴重,再加上軍紀敗壞,軍士不去殺良冒功已經算是精銳了。”
“更不要指望他們備戰操練了,早就腐化成了一羣兵油子,每次作戰往往聚集十倍以上的兵力纔敢正面面對女真八旗兵。”
“面對是敢面對了,至於能不能打的過,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朝九邊的三十萬邊軍,真正能打仗的只有兩支,一支是袁崇煥的家丁親軍關寧鐵騎,另外一支就是曹文詔整頓出來的一支使用新式鳥銃的曹家軍了。”
“即便是僅次於關寧鐵騎的曹家軍,在平坦的遼東,能夠以七倍的兵力對抗女真八旗兵已經很不錯了。”
說到這裡,額哲明白范文程是什麼意思了,就算是袁崇煥想要收復遼東,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和輜重糧草。
這一次的遠征只是來了一部分女真八旗兵,遼東還有多達三萬的八旗兵,人數更多的漢八旗,以及隨時可以過去支援的五萬蒙八旗。
單是三萬八旗兵,就需要三十萬邊軍。
驍勇善戰的五萬蒙八旗在平坦的遼東,對抗四十萬明朝邊軍,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
不算人數最多的漢八旗,明朝軍隊對抗三萬八旗兵和五萬蒙八旗,就需要七十萬大軍。
以明朝遼東邊軍現在的輜重保障,最多可以出動五萬大軍。
七十萬和五萬之間龐大的戰略鴻溝,縱是十個袁崇煥也難能收服了遼東。
范文程促成這一次針對沙俄西伯利亞的遠征,還有一個目的,明擺着告訴袁崇煥,女真腹地已經空虛了,只敢固守不敢進攻。
就問你敢不敢重啓大淩河堡戰略。
不敢?
等到女真征服了中西伯利亞,疆土已經不亞於大明瞭,以後可就沒有機會了。
敢。
范文程便是要利用這一次大淩河堡戰略,徹底耗光明軍最後的精銳,徹底打爛明軍的戰意,從此需要二十倍,甚至三十倍的兵力,纔敢正面對抗八旗兵。
這便是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