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淩河堡。
這座直插女真腹地的墩堡前。
兩名滿清親王坐在高頭大馬上,遙望那座一個月就修築而成的巍峨雄關。
披掛一件白色龍紋罩甲的多爾袞就是其中一位,他與這座墩堡的主將曹文詔有着很深的糾葛,曹文詔的妹婿朱舜又和他有着深仇大恨,毫無疑問應該是最想攻下這座雄關的滿清親王。
但他的言論卻遭到大部分親王貝勒的反對,甚至說他這個滿清最是能征善戰的睿親王,沒了膽氣怕了曹文詔。
多爾袞沒有建議大清國進攻大淩河堡,反而是提出不進攻大淩河堡,只是圍而不攻,山海關也是圍而不攻。
派遣一支八旗兵從盧龍道進入中原大地,只不過不是進攻明廷京城,而是去襲擊工業之城。
寒風呼嘯,多爾袞的白色龍紋罩甲不停的翻滾,此時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靜靜的遙望那座大淩河堡。
許久後,多爾袞收回了視線:“嶽託,本王有預感,工業之城的出現就像中原人的漢朝時期出現的騎兵。”
“取代存在了一千多年的戰車,徹底改變了以後幾千年的戰爭形勢,工業之城的出現也會改變以後的戰爭形勢。”
嶽託雖然是個滿人,卻沒留着金錢鼠尾的辮子,反而是留着髮髻,高冠博帶。
手裡還拿着一隻羽扇,加上他長得又面如冠玉,看起來頗像一位羽扇綸巾的中原名士。
嶽託不同於那些循古守舊的老一輩親王貝勒,對於多爾袞的想法十分認同,輕搖羽扇說道:“睿親王所言極是。”
“大戰的雙方進行攻城略地,目的無外乎幾點,一是掠奪城內的金銀、糧食、女人,彌補大軍的消耗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
“二是,州城府城這些治所城池,聚攏着一州一府的民心,如果直接拿下來一州一府的治所,州府就難以凝聚民心了,甚至有可能就此潰散號。”
“接下來進攻這一州其他的城池,就容易多了,不會遭到太大的抵抗。”
“其他諸如山海關潼關這些城池,在於形勢險要,是扼守一方的關隘,就算沒有金銀女人也沒有聚攏民心,還是一定要拿下。”
嶽託掃了一眼風雪裡的大淩河堡,繼續說道:“正如睿親王所說,工業之城的出現,確實會給戰爭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從此改變戰爭的形勢。”
睿親王多爾袞和成親王嶽託從晉商提供的那些賬本數目,很清楚的知道工業之城的產出。
裡面充斥着大量的作坊,也就是被朱舜等人叫做蒸汽工廠的作坊,其中包括了紡織蒸汽工廠、土豆麪粉蒸汽工廠、大明軍火公司等等各種蒸汽工廠。
僅僅一座工業侯莊子出產的布匹、煤炭、麪粉等等吃穿用度,足夠順天府七十萬六千八百六十一口,以及京城一百多萬口,加起來就是近兩百萬人所需。
工業侯朱舜莊子裡那些蒸汽工廠的出產能力,簡直是超乎想象,難怪明人都把工業侯朱舜的那些蒸汽工廠當成了妖術。
多爾袞和嶽託都看到了這一點,大膽推測,以後戰爭形勢會有所改變,目光極其的高瞻遠矚。
嶽託停下手裡的羽扇,繼續說道:“只要大清國攻下了這座工業之城,就切斷了京城和順天府所有的糧食、炭火、布匹供應。”
“正如睿親王所說的那般,戰爭形勢徹底顛覆,從拿下一座座城池變成了摧毀這些出產吃穿用度的蒸汽工廠。”
多爾袞對於嶽託能有這麼透徹的眼光,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大清國能夠理解他想法的人不多,嶽託絕對是其中一個。
這也是多爾袞一定要摧毀工業之城的最大原因,這還是一座工業之城,如果大明每個州府都有一個工業之城。
明廷的國力將會膨脹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爲了徹底杜絕這種情況,一定要在工業之城只有一座的時候進行徹底的摧毀。
朱舜不在這裡,他要是在這裡聽到兩人的言論,一定會這兩人給予最高的評價。
近代戰爭在意識形態上最大的改變,就是從過去冷兵器時代的攻城略地,變成了對工業中心經濟中心的摧毀。
只要把一個國家的工業中心經濟中心徹底摧毀,這個國家也就沒了戰爭能力。
沒想到多爾袞嶽託兩人已經就看出來了,看出工業革命對於戰爭的意識形態改變,堅定的把自己的猜測付諸實際。
準備徹底摧毀朱舜剛剛建立的工業之城,也是大明初具雛形的工業中心。
但能夠站在山頂看風景的人終究是少數,那些手握重兵的老一輩親王貝勒,還是固持己見的堅持自身的看法。
就像幾百年以後,西方經過兩次工業革命已經進入電氣時代了,滿清還是處於小農經濟時代。
甚至是經過一場場戰敗,簽訂了大量不平等條約,還是有很多親王貝勒還是固持己見,不願意在中華大地進行工業革命追趕西方。
何況現在的大清國對於明廷佔據着絕對的優勢,那些手握重兵的開國親王貝勒,更不會贊同多爾袞的想法了。
嶽託搖了搖動羽扇說道:“要想攻下大淩河堡少說也要死亡五千人馬,這一點大清國的親王貝勒們都很清楚。”
“只要拿出一條不廢一邊一卒就能攻克大淩河堡的計策,想必他們不贊同也得贊同了。”
多爾袞輕夾馬腹,調轉這匹遼東大馬的馬頭,馳騁在雪原上。
正如嶽託所說,老一輩親王貝勒們確實不同意他們的想法,但還有的其他辦法讓他們同意。
中軍大帳。
營帳內擺放着一個個繡墩,坐着大清國一大半的親王貝勒貝子,正在商討一個進攻大淩河堡的計策。
可是無論怎麼商議,最後商議出來的結果只能是用強攻這個笨辦法,使得營帳內陷入了一種僵局。
多爾袞走進營帳內,作爲正白旗旗主,直接坐在了最前排的白色龍紋繡墩上,安心等了有半炷香時間。
就在其他親王貝勒實在找不到什麼好辦法了,多爾袞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