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雲縣的土改已經結束了,老百姓也分到了大量的土地,耕種土地的數目全部是根據每家每戶的能力進行分配。
家裡有幾個男丁,有幾個女人,有沒有耕牛,總共能耕多少地。
大部分老百姓都分到了二十畝以上的土地,這在過去是完全不可能想象的,就算是租種官僚鄉紳家的土地也最多不會超過十畝。
官僚鄉紳可不管老百姓家裡有幾口人,分給多少地都是看心情,反正沒地的老百姓很多,有的是人給他們當佃戶。
老百姓手裡有了土地,心裡高興的就像過年一樣,但隨着眼看徵收課稅的時間差不多到了,老百姓又開始發愁了。
老百姓已經被官僚鄉紳壓榨怕了,也按照正賦、耗米、私費的方式繳納了不止多少輩子的課稅。
現在種的是千金雜交水稻和土豆,產量高到都感覺是衆神仙吃的糧食,高了一種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老百姓這段日子以來,每天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田壟地頭看着自己的莊稼。
生怕自己一不留神,這種可以產出一千多斤水稻的雜交水稻就沒了,這一切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夢罷了。
菸袋老漢和同村的老百姓閒着沒事幹,又和往常一樣站在規整的地頭,看着自家已經出穗的莊稼。
爲了便於田間的管理,實行高產水稻模式,水渠和田壟全部都是修整的規規矩矩。
以前地頭的那些老樹大部分都砍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這些老樹擋着水渠的規整了。
不過,菸袋老漢家的地頭上還留着一棵老榆錢樹,現在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就聚在這棵老榆樹下閒聊。
菸袋老漢因爲被評爲了先進個人,孫兒又是邊軍裡的一名把總,在本縣老百姓裡面還是比較有威望的。
能夠和他一起蹲在一起的老百姓,基本上也都是宗祠的族長,地位也不低。
今天他們聚在一起,這幾名宗祠族長還拿了一壺好酒,擺了幾樣小菜,就在這個榆錢樹下喝酒。
其中一名宗祠族長嘆了一氣說道:“馬上就要徵收課稅了,不知道咱們這次的起課是多少。”
菸袋老漢已經老成人精了,知道這名宗祠族長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更明白他們今天爲什麼帶了一壺好酒和幾樣小菜。
這幾名宗祠族長明顯是想從他的嘴裡套出一些話來,想詢問今年的起課到底是多少,要繳納多少糧食。
畢竟他們種的糧食再多,只要這個徵收的正賦、耗米、私費增加的話,他們手裡也落不了多少糧食。
按照官僚鄉紳們以前的習慣,每逢到了豐年徵收的糧食肯定會增加,他們剩的糧食反而是更少了。
到頭來糧食歉收的年份,因爲徵收的課稅少了,老百姓手裡的餘糧卻是多了。
菸袋老漢知道這些宗祠族長的意思,今天這頓酒也只能白喝了,他也不知道這一次的課稅到底是多少。
老漢和其他的老百姓一樣,也不求這個課稅可能降低了,只要還是像往年一樣就可以了。
如果按照往年一樣進行徵收,他們手裡大概還能剩下三成的糧食,放在以前肯定是養活一家老小都困難。
放在今年就不一樣了,過去一畝地最多才能產二百斤糧食,還剩下三成就是六十斤糧食。
現在一畝地的糧食出產多達一千多斤就按一千斤來算,剩下三成糧食的話就是三百斤糧食。
這可是三百斤啊!
菸袋老漢想到這個數目,心裡就忍不住激動起來,一畝地剩的糧食比過去一畝地全部出產的糧食還要多。
菸袋老漢雖然是先進個人,孫子更是邊軍的一名把總,實打實的稱正七品武官。
但他也沒有任何的特權,土改目的就是一視同仁,以他的能力再加上家裡還有一頭孫兒送來的耕牛。
這次一共分了五畝地,每畝地剩三百斤的話,他光是這一季就能剩下一千五百斤糧食。
菸袋老漢每天吃個二斤糧食就夠了,一個月下來就是六十斤糧食,一年到頭也不過七百多斤糧食。
扣除一年的口糧,光是夏天這一季,菸袋老漢的五畝地就能剩下八百斤左右的糧食。
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一季的糧食別說還能剩下這麼多了,能夠四、五個月吃的撐到下一季的收成就已經不錯了。
更多的情況是,老百姓在收了糧食以後,明明收了很多的糧食,把各種苛捐雜稅繳納了以後,糧食也所剩無幾,只能去挖些野菜樹根來吃。
到了災年就更悲慘了,由於沒有糧食來背荒只能去吃觀音土。
這玩意哪裡是人吃的東西,很多人都是吃了觀音土以後,肚子發脹沒有幾天就死掉了。
爲了活下去,更多的老百姓只能易子相食,你是我的孩子我吃你的孩子。
老漢也想知道今年的課稅是多少,喝了幾杯酒以後都好,醉醺醺的拍了拍胸脯:“哥幾個放心,等會我就去縣衙問問那幾位官老爺。”
幾位宗祠族長聽到菸袋老漢這麼說,不免鬆了一口氣,菸袋老漢可是和幾名官老爺關係的非常親近。
只要他能幫着去說項,今年的課稅說不定就能按照往年進行徵收,這樣就可以了。
老百姓們想要的也不多,就算不按照往年那樣來徵收,能落下個兩成也行,再不濟能落下一成也可以。
就算是一成的話,每畝地也能剩下一百斤糧食,比以前的六十斤糧食還多了四十斤哩。
太子朱慈烺要是知道老百姓的想法是這樣的,低到這種地步,低到了令人都不可想象的地步。
又不知道做何感想了,這羣單純的老百姓,就這麼點糧食就能把他們滿足了。
結果,就這麼點兒要求,天下所有的老百姓基本上都得不到。
全部被官僚鄉紳壓榨的水深火熱,最後逼得官逼民反,只能背井離鄉的去造反。
但凡是有一點活路,誰願意離開家鄉和祖墳,當個隨時有可能被殺死的流寇,過着整天擔驚受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