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一過,大家開始數日子,等二月初二。
正月裡不能成親,主要原因在於太忙了,身心疲憊,再成親很容易猝死。
正如正月初一不扔垃圾一樣,萬一守歲迷迷糊糊的,把家裡的紅包什麼的扔了,得哭死。
還有不催孩子起牀,同樣容易猝死。
初一不能喝粥和吃葷的食物,迷信給一堆講解,實際上一晚上不睡,早上起來該睡覺了,晚上就喝了不少水,再喝粥吃葷的東西,容易讓胃酸過多,食物倒流,有嗆死的概率。
明明都有科學的解釋,非要說成各種迷信話,就在於百姓更信這個,害怕!
正月裡不成親,該做的其他事情一樣做。
下丘村與平常沒什麼區別,無所謂什麼過年大魚大肉,那樣不健康,平時已經葷素搭配,吃得不錯。
孩子們喜歡放鞭炮,這玩意兒不便宜,爲了安全,大部分不準用手拿着。
人工包的鞭炮其實非常仔細,出問題的概率很低很低,但再低,誰願意遇上?
孩子要玩兒,下丘村單獨給做摔炮,摔炮有好幾種,這種是硝酸銀,不外賣,根本沒想過賣,做着自己的孩子們玩耍。
還有小草鞭,這個賣,小孩子攥在手裡爆炸,最多也就是疼,炸起個小水泡。
如果要是在眼睛近前爆炸呢……什麼東西在眼睛近前爆炸不嚇人?
小草鞭便宜,用廢舊草紙做,沒有廢舊的就拿新的,要染成紅色,看着喜慶。
一掛一百響,一文錢,能買一斤秈米,帶殼的。
小孩子拿到就可以拆了,有的在爐竈裡用木棍燒火吹滅了點,有的用香,要粗一點的,太細的一點就滅。
接着開始找牆縫、雪堆、樹上的蟲洞、有水的水缸、柴火垛,最後兩種發現了往死裡打準沒錯。
“憨憨叔,你都要成親了,高人也不來啊?”
朱雄英讓憨憨叔帶着放鞭炮,不管鞭炮有多安全,都沒有憨憨在安全,他居然也惦記着下丘村的高人。
“來!要來!嗯!嘿嘿嘿嘿……”朱聞天迴應。
“那你知道高人是誰嗎?皇爺爺讓我問的,你可別告訴別人。”朱雄英又問。
“知啊!我啊!高人,我,憨憨,下丘村,守村人,朱聞天,嗯嗯!”朱聞天回答。
朱雄英仔細打量一下這個憨憨叔,居然很認真地點頭:“我覺得你是,一點都不傻,你什麼都知道,就是……說話,不,表達能力差一點,真的,我信你。”
“是哈!”朱聞天跟着點頭。
“那你成親了後,有了自己的寶寶,你還帶我玩兒嗎?你可別出去了,你一走,他們陪我玩兒我不放心。到時候我給你封王。”
過了年算又大了一歲的皇孫如今表達能力也進步了。
“帶你玩,不出去,拉勾!”朱聞天伸小拇指。
朱雄英也伸:“還有封王,拉勾!”
兩個人一起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王八蛋!嗯!嘿嘿嘿嘿……”
……
二月初二,說到就到。
禮部終於給出了安排,秦王殿下的婚事一早就開始,等秦王殿下納妃完畢,晚上的時候下丘村的人集體去成親,守村人打頭。
之前的那二十對兒就等着此刻,女方的家屬全來了,有的甚至女方的父母都不認識,要不是更長輩提醒,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稱呼。
這個家屬一來就是一個村子,大大小小的全來湊熱鬧,村子裡沒人了,還是太子府派人到那裡守着。
喂家禽、牲畜,包括兔子、竹鼠什麼的,宣城縣的另外二十一個村子空了,有村子專門的魚塘養的大魚,告訴護衛要倒點酒進去,魚喜歡喝酒,風水魚。
寧國府的官員們也趕過來,過了年他們就調動了,正好這個時候,來了就不回去,已交接完畢,都是交給之前的吏員,吏員們升官了,官員他們帶家眷一起來。
石臼湖那裡也派出了龐大的隊伍,沒有下丘村就沒有他們現在的好日子。
朱樉納妃,格格哈吉在下丘村呆着,算是孃家,這個孃家比較厲害!
鈴兒帶着二十個女子去朝天宮等着,讓朱聞天率隊到那裡迎親。
現在她姓祝,祝鈴兒,今天早上給除了姓。哦!叫恢復的原姓。
等今天一成親,晚上的時候,朱元璋會出現,他再賜姓朱,流程清晰,禮儀合乎,沒有任何毛病!
晚上所有的人一起吃飯,由於人數太多,還有大臣參與,光祿寺終於被安排上來。
他們會在太子府、秦王府、晉王府、燕王府、吳王府的護衛、宮女、太監監督下做。
做出來的飯菜也是給其他人吃,重要人物的飯菜還是下丘村人做。
光祿寺做的每一道菜品從原材料開始就要留樣,放在大冰櫃裡,沒有小型的壓縮機的冰箱,那個難度太高,朱聞天暫時沒工夫做。
昨天晚上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早,朱樉的納妃儀式開始,熬吧!
好在今天沒下雪,不然一啓動關鍵地方的地暖閥門,就全成了水。
早上格格哈吉的妝是鈴兒給化的,等晚上之前,她的妝朱聞天親自化。
鈴兒化個淡妝就夠了,她長得漂亮,當初是缺營養,又瘦又黑,頭髮枯黃,並且分岔。
村子裡那時都缺營養,包括朱聞天也總吃不飽,他飯量實在太大了。
一白天熬下來,照片拍得不計其數,各個角度和方位,好多組人負責拍攝,關鍵的位置還有持續拍攝機,就是拍電影用的電影機。
這個也是剛弄出來不長時間,拍的時候要替換設備,因爲需要上膠片。
等朱樉的儀式完畢,大家開着柴油拖拉機和汽油的車去朝天宮,這是當代最好的東西了。
不管哪種車,一律敞棚。
朱聞天親自開一輛汽車,手動擋的,第一輛汽車沒有什麼擋位,跟象棋的小卒一樣。
朱聞天不想經歷這個步驟,直接上擋位,自動擋的他有技術,想要實現給一段時間就行,但他不想上馬這個。
手動擋和自動擋是個分界線,手動擋熟練了,哪怕是開小車的,換成貨車和客車,無非就是車大小的問題。
會開手動擋的車開自動擋非常容易,又時還覺得彆扭,離合哪去了?總是習慣性想踩離合去換擋。
目前來說,手動擋的更安全,是指設備安全,自動變速器複雜,製造的時候精度不夠,會出問題。
離合的作用就是把兩個咬合着旋轉齒輪突然給分開,換擋就是把另一個齒輪換過來,與自行車的變速一個原理。
但由於自行車的齒輪轉速慢,所以不用離合,而且前後飛輪能來回換。
車隊前行,所有路過的地方全由護衛把守,小吃區今天晚上臨時關停,等接完親再開,給他們免一個月租金。
隊伍一到,開始走程序,比朱樉的程序簡單多了,沒有伴娘堵着門,更沒有婚鬧。
不過有一個程序,要寫催妝詩!
“請接親新郎代表下丘村集體婚禮,作催妝詩一首!”禮部派來的司儀按照要求仰聲喊。
“哎?誰代表?憨憨不是最前面的嘛!”
朱元璋跟來了,他要看熱鬧,給高人面子。
即便沒有高人,憑藉他跟下丘村的接觸感情,他也得來,帶着皇后與孫貴妃及其他妃子什麼的。
“是憨憨叔,憨憨叔是高人,厲害着呢!咱以後當皇帝要封王,拉過勾的呢!”
朱雄英在朱元璋的懷裡說話,沒有憨憨在,朱元璋不放心別人,自己摟住孫子。
“別亂說!”朱元璋提醒好大孫。
“沒亂說,憨憨叔真是高人,不信拉倒!”朱雄英扭頭。
朱聞天也扭頭,看向朱元璋:“陛下,草民請陛下命題一首,無論格律、韻律、內容。”
“好啊!不!不對!憨憨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不是最多三個字的嗎?”
朱元璋習慣性迴應,突然發現不對,憨憨說話太流暢了。
“請陛下命題,漢賦、唐詩、宋詞、元曲。”
朱聞天再次要求,他都想說現代詩、散文了。
當然,散文一直就有,只不過古代的散文與他那時的不一樣。
好比唐朝唐玄宗李隆基寫的《封泰山玉牒文》,這個就是散文,內容是:有唐嗣天子臣某,敢昭告於昊天上帝:天啓李氏,運興土德,高祖太宗,受命立極……
讓朱聞天寫他也能寫,就是散文少了格律限制,好寫!
“憨憨!你確定?”朱元璋嚴肅了。
“請陛下命題!”朱聞天再次要求。
“好!好啊!你是真的好啊!”朱元璋咬牙切齒:“成,咱倒要看看,咱要……呃……宋詞定風波,韻……擠韻魚和雨,先說你的事情,再說當朝,最後說你和鈴兒。”
“啊?”周圍好多大臣忍不住發出驚呼,現在人家成親呢!你弄個簡單的不行嗎?
朱聞天露出笑容,點頭:“草民謝陛下!”
他知道對方爲難他,什麼叫擠韻呢!定風波有平韻和仄韻,平韻是一聲和二聲,仄韻是三聲與四聲。
再往前的朝代,其實是八個韻調,現在是四個。
擠韻就是平聲韻yu一聲,然後可以寫個二聲的字,再寫仄韻的時候,雨,是三聲,可以寫四聲的字。
理論上嚴格要求,一首詞不應該出現同一個韻的平和仄,這叫擠韻,得換別的韻才行。
要避諱,但是,出題如果出這個,就是難爲人,把韻給限制死了,你平韻選擇一個,仄韻必須跟上。
關鍵又要求說內容,這是恨你恨到骨頭裡?
“給朕說,現在、立即、馬上!”朱元璋依舊咬牙切齒。
“遵陛下口喻!定風波。”朱聞天思維飛速運轉。
一個呼吸過去,他出聲:
“萬載茫然恍度虛,紅塵歲月問堪輿。流水青山浮雲聚,何去!不甘門院只桑榆。
世上凡歌千百曲。無趣,大明天下譜安居。冬繭藏身春露許,化羽,雙飛比翼不遷渝。”
一個定風波萬事,要求全達到。
周遭一片寂靜,包括朱元璋,他刻意爲難對方,怎麼……如此簡單嗎?
“你們誰照着咱的要求來一個?”朱元璋懷疑自己出的提太讓人容易答,問周圍的大臣。
羣臣:“……”
“陛下,草民這個行沒?”朱聞天還等着接親呢!
“行……”
“行!”朱雄英大聲喊,聲音脆脆的,轉頭看爺爺:“我就說吧!憨憨叔是高人,你們咋不信呢!人家裡長爺爺也總說憨憨是高人。”
“憨憨你再來一個守村人的事情。”里長一看,咱村呢!再說下!
“好噠!”朱聞天答應,揚聲:“黃池入江東無回,日月並升萬里輝。下丘有村傳代諾,一生一世守村規。”
“憨憨哥我來啦!大家快出來,就一個代表作首催妝詩,不是所有人一人一首,快點出來,回村還要吃飯呢!”
鈴兒自己蹦蹦跳跳跑出來,不忘了朝後招呼,後面呼啦出來一羣女子。
“不合禮啊,不合……嗚嗚嗚……”禮部派來的人發現程序不對,新娘子怎麼自己跑出來了?在那強調,被人捂住嘴給拖走了。
另一個禮部的人趕緊接替:“新娘入轎……車!”
一羣新娘子紛紛上自己夫君開的車,轎車也有轎字,從古至今第一批坐汽車出嫁的哦!還是燒汽油的。
“爺爺你看,孫兒說得沒錯吧?憨憨叔是高人,咱長大當皇帝就封憨憨叔爲王,拉勾過的呢!”
朱雄英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強調自己正確。
“對對對,咱的好乖孫,你是對的。哎呀……”朱元璋安撫下自己的孫子,扭頭看里長:“宜長,你是個實誠人啊!
咱還記得咱第一次去下丘村,當時沒有這麼好,咱就問啊!問你誰是高人。
你那時就說是憨憨啊!咱以爲你騙咱,我滴個老天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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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咋那麼能裝呢?咱是不是應該治他個欺君之罪?”
朱元璋感覺受到了傷害,來自心靈上的,灌一肚子云南白藥都不帶好的那種。
里長搖頭,不答應:“陛下,咱家憨憨欺騙你啥了?他一直幫你賺錢來着,還幫你提前說哪裡要受災,受什麼災。
所有的技術全是憨憨給的,咱始終說,憨憨不傻,就是憨厚,那時有點口吃。
現在不是成親了嘛!一激動,口吃好啦!這是全是陛下的恩澤呀!
你要是不解氣,不如殺了咱全村吧!反正咱們看着大明變強了,不過咱三十兒在祀堂哭祖宗們的時候說過,說陛下人好。”
“行了行了,憨憨就是高人,厲害!咱服氣,就在咱眼皮子底下晃悠,咱都不如咱的大孫子聰明。
是憨憨就好!至少咱熟悉,怪不得實驗室他總是進去。
原來如此啊!他怎麼……哎呀!你說咱是該高興啊……還是……”
“陛下!大喜的日子呢!”
“還是高興?反正挺高興的。走了,咱回宮了!走,快走!”
朱元璋說着催促車快點開,一副要回家治療內心的傷痛的樣子。
“陛下不忙,不忙的!鈴兒一家賜姓,賜姓啊!陛下……慢點,停下,老七,你踩剎車別踩離合,憋熄火!不然你當里長,你跟祖宗們去解釋。”
‘咯吱!咚!’給朱元璋開車的人果然聽話,踩剎車不踩離合,相互咬合的齒輪一個動一個不動,憋熄火了。
“你怎麼敢?”朱元璋坐車着沒系安全帶,被嚇一跳。
“陛下,憨憨是咱的守村人,咱生是下丘村的人,死爲下丘村的魂,一生一世守村規啊!”
老七沒說自己一緊張踩錯了,他必須堅決地站在下丘村一方,絕不妥協!
朱元璋反而露出笑容:“好,這纔是咱的下丘村,不護着村子的人又如何護大明?一生一世,你記住了,你們的守村人可是跟咱好大孫拉過勾的。”
朱雄英一看說自己,跟着出聲:“掛空擋,點火,踩住剎車,踩離合,慢擡離合,鬆剎車,還不如憨憨叔呢!怕個甚!爺爺,一生一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