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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相遇於定親之前。

連戰六年,朝廷與南邊兩個僞帝的戰事終於結束了,朝廷無法收復被僞帝佔據的東南、西南領土,兩個僞帝也無法再北上半步,三方財力都難以爲繼,只能休兵。

蕭守義因爲之前參戰的地方離得稍微近些,先一步返回靈水村,蕭縝、蕭延、蕭野離得遠,烈日炎炎救下林凝芳主僕後又趕了一個多月的路,終於趕在中秋當天回了家。

朝廷是贏是輸與平民百姓有何關係,但就是這一戰,讓蕭家折損了大房的長子長孫。

人死不能復生,又過去兩三年了,蕭穆帶着一大家子去祖墳那邊祭拜一番,繼續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先是把兩匹朝廷發下來充抵軍餉的戰馬賣了銀子,換成兩匹大黑騾與多餘的銀兩,跟着是一通累死累活又讓人高興的秋收,等糧食搬回家,考慮到蕭縝四兄弟都到了成親的年紀,老爺子又做主要蓋三座挨着的新院子,中間的他住,然後東院給大房,西院給二房。

這時候的靈水村,蕭家乃是與里正孫興海家平分秋色的大戶,有銀子有青壯,再花點工錢僱三十多個同村的青壯勞力,熱火朝天地忙到十月中旬就把三座都帶廂房的新院子蓋了出來,整齊氣派,不知多少人羨慕。

休息兩日緩過力氣,蕭縝四兄弟就開始進山打獵了,房子有了,娶媳婦還得花彩禮錢,靠四兄弟的好本事去山裡打些野味兒賣賣皮毛賣賣肉,怎麼也能體體面面地把婚事辦了。

這日,蕭縝去城裡賣野味兒,聽說有個大戶老爺饞野山羊的肉,願意出高價收。

蕭家並不是非要賺這筆銀子,可進山打獵的時候多留意些,真能獵一隻也是喜事一樁。

蕭縝把事情一說,蕭延、蕭野、蕭涉都躍躍欲試,連蕭守義也想去山裡碰碰運氣。

蕭穆“你在家裡幫我分憂,讓他們哥四個去折騰。”

家裡院子大,本來就有柳兒綿綿、玉蟬耀哥兒、阿福要特別照看,現在又多了老三媳婦與阿真,最好留兩個男人在家,免得有那色膽包天的混賬爬牆。

蕭守義就歇了打獵的心。

蕭縝四兄弟在山裡跑了好幾日,鹿都獵到一隻,就是沒瞧見一根羊毛。

蕭縝“分頭來吧,三弟四弟繼續在附近打獵,我跟老五去桃花溝看看,那邊山深,或許會有。”

蕭野“爲啥是五弟跟着你”明明他纔是親弟弟。

蕭縝“管你們管夠了,我想清靜清靜。”

蕭涉驕傲地挺起胸膛。

蕭延、蕭野“”

蕭家就兩匹騾子,馬鞍備了四個,兩個單人鞍,兩個雙人鞍,畢竟四兄弟去打獵時都是兩人同乘代步。

配好馬鞍,蕭縝、蕭涉出發了。

靈水村距離桃花溝有二十里路,照顧騾子中間兄弟倆休息了幾次,很快也就到了桃花溝。

可能桃花溝很少有生面孔出現,村頭坐在一起曬

日頭的村民們瞧見這對兒魁梧的兄弟,既好奇又警惕。

蕭縝看眼村北如屏障一般的大山,帶着蕭涉下了騾子,拱手朝幾位村民道“各位叔伯,晚輩蕭縝,這是我弟蕭涉,家住南邊的靈水村,聽聞最近城裡有大戶要收野山羊,我們兄弟想來這邊碰碰運氣,不知貴村可有獵戶,我們想去請教一些山中情況。”

各地山勢不同,進山之前,蕭縝想先打聽一下這邊的山裡有哪些險地或禁忌。

“靈水村啊,你們跟蕭千戶啥關係”

“正是家中祖父。”

“怪不得,蕭千戶是咱們這一片有名的俠義人,兩個小兄弟瞧着也都是好漢啊。”

“略會些刀槍武藝,諸位過獎了。”

桃花溝一窮二白,除了山貨再無其他值得外村人惦記,村民們見他說話客氣,來歷又清白可靠,熱情地指路道“就那裡,我們村的佟有餘跟他侄子佟貴都是獵戶,你們去問問看吧。”

“多謝。”

村子不大,蕭縝牽着騾子,與蕭涉尋了過去。

山村的百姓都是依循地勢蓋房,佟家這邊是條小街,只有三戶。

蕭縝兄弟從東邊繞過來,第一戶木門緊閉,第二戶木門開着,裡面小院收拾得整整齊齊,還晾曬着幾張兔子皮。

蕭縝揚聲問“佟叔在家嗎”

大門正對着堂屋,一個三旬年紀的婦人突然從後院探過頭,膚色白皙五官秀麗,竟與這小山村有些格格不入,要麼是剛搬進山裡不久的,要麼就像家中的二嬸,少做風吹日曬的農務。

周青也在打量南門外的兩個俊朗兄弟,疑惑問“你們是”

蕭縝就又自報了一份來歷。

周青略微放下戒心,解釋道“他吃過早飯就去山裡檢查套子了,這會兒差不多也該”

還沒說完,佟有餘已經出現在了佟家後門外,一身粗布短褐,手裡提着一隻棕毛兔子。

佟有餘在戰亂裡盲了一隻眼睛,不宜在去深山裡頭闖,就把打獵的事交給了侄子女兒,他負責在外山下套子。

得知蕭縝兄弟的來歷,佟有餘將兩人請進堂屋,三人坐在矮桌旁說話。

蕭縝聽得認真,注意到周青要給懸掛於屋樑的銅壺底下的火盆裡添柴,他問“嬸子燒水做何”

周青笑道“給你們泡茶喝。”

蕭縝猜到如此,連道不用。

周青“這是好茶,再不喝就要壞了,也是平時少有貴客,難得來一回,我趁機做回雅人。”

蕭涉“嬸子真不用,我不愛喝茶,苦苦的一點都不好喝。”

周青“”

蕭縝“我好茶,既然嬸子都燒起來了,我就厚顏跟您討一碗。”

周青又笑了起來。

泡茶,再等熱茶放溫,蕭縝慢慢品完一碗,佟有餘也把該交代的事情都說完了。

蕭縝起身告辭“若僥倖能獵到一二野味兒,再來給佟叔嬸子道謝。

周青“客氣客氣,我家阿貴阿滿也在山裡,若遇見,可以叫他們給你們帶路。”

因爲桃花溝緊挨着山,山裡又不能騎騾,蕭縝將騾子寄養在佟家,兄弟倆步行進了山。

蕭涉“咱們是兄弟倆,佟家也是兄弟倆,真遇見了,咱們跟他們比比誰打獵的本事更強。”

蕭縝要問山裡的事,佟有餘就只講山,並未介紹自家都有哪些子女,所以蕭涉直接把進山打獵的“阿滿”當男兒了,畢竟有很多男的以“滿”爲名。

蕭縝也是這麼想的,道“我們是客,不好與本地人爭強好勝。”

野山羊出沒於深山,蕭縝直接帶着蕭涉往裡走,一共帶了能維持三日的乾糧與水,晚上會尋擋風之處以篝火取暖。

第三日,蕭縝發現一處羊糞與明顯的蹄印,可惜就剩一頓乾糧了,蕭縝不會爲了一兩頭野山羊冒險。

“走了。”

他對蹲在羊糞旁戀戀不捨的蕭涉道。

蕭涉“可是”

蕭縝“先回去,下次多帶些乾糧再進來。”

蕭涉這才同意,並在羊糞旁插了一根樹枝做記號

進山走得慢,回去就快了,日落之前,兄弟倆終於走出了這座大山。

出山就能看到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河水最深的地方大概只能沒到膝蓋,長不了大魚,卻能方便村人們洗衣。

有的婦人喜歡早上洗,有的更習慣黃昏換下一身的髒衣服後洗,這時河邊便聚集了五六位浣衣的婦人或姑娘。

蕭縝沒有多看,走到另一頭,放下這三日順手打到的兩隻山雞一隻野兔,蹲在河邊洗胳膊洗臉。

快洗完時,聽見有婦人問“阿滿洗完啦”

前不久才聽到的名字讓蕭縝擡起頭。

東邊的河岸邊上果然站起來一人,穿豆青色的短衫,手裡挎着一隻專門放衣物的篾條籃子。

她站起來的時候還側對着蕭縝,只露出一張白皙清秀的側臉,給人一種乖巧文靜之感。

蕭縝是見過刀槍箭雨之人,鬼門關闖了幾回,如今再大的兇險可能也無法讓他爲之色變,可此時此刻,置身於這座小小的山村,蹲在這條倒映着夕陽波光粼粼的小河邊,瞥見這麼一個文文靜靜的姑娘,毫無預兆地,心頭彷彿被一抹陌生的柔軟輕撫而過。

“王嬸,那我先回家了。”

佟穗緩了緩腰痠,偏頭朝蹲在她左邊的王嬸道。

“去吧去吧。”

佟穗徹底轉過身來,察覺剛剛出山的一個男人好像在看她,佟穗擡眸,見那二人都在低頭洗臉,視線掃過被他們放在岸邊的山雞野兔,佟穗徑自回家了。

等她背朝河水了,蕭縝才重新看了過去。

蕭涉拿手背抹把臉,痛快道“我洗好了。”

蕭縝看過去,見五弟一臉水珠,臉是清爽了,一身衣裳卻灰撲撲的,頭髮也有些亂,蕭縝再看看水面倒映的自己,脣角微

抿。

拿帕子擦過臉,兄弟倆去了佟家。

佟穗已經提前知會爹孃了,得知兄弟倆平安歸來,爲此懸了三日心的佟有餘、周青都鬆了口氣,就怕年輕人在山裡出事,自家也要擔上關係。

兄弟倆過來時,佟穗去西屋避嫌了,佟有餘夫妻招待的,還想留兄弟倆在家裡吃飯。

蕭縝“不了,我們這麼久沒回去,家中長輩肯定一直在惦記着。”

說完,他讓蕭涉去解騾子,指着放在屋檐下的幾隻野味兒對夫妻倆道“全靠佟叔指點我們兄弟才少走了很多彎路,這些野味兒就當是晚輩的謝禮了。”

“那怎麼行”

“明日我們還會過來,叔嬸若不肯收,我們只能換戶人家寄養騾子。”

大黑騾光吃草是喂不飽的,這三日全靠佟家出糧餵養,蕭縝怎能毫無表示。

禮尚往來,周青做主留下一隻野兔一隻野雞,剩下的讓兄弟來帶回去,不然忙了三天兩手空空,家人難免失望。

“行,我們就不跟嬸子客氣了。”

兄弟倆回了蕭家,一家人得知二人已經找到了野山羊的蹤跡,都很高興。

蕭延、蕭野“我們也去”

蕭縝“一處羊糞而已,又不是羊窩,你們繼續去這邊的山打獵,免得四人都去一個地方,羊沒打到,還耽誤了打其他獵物。”

蕭穆“老二說的是,陣仗擺太大,就怕桃花溝的村民們以爲野山羊好抓跟着進去,出事了算誰的”

飯後,蕭縝對老爺子道“我去跟孫家借匹騾子,路遠,我跟五弟騎一匹騾子不太方便。”

蕭穆點點頭。

蕭縝去孫家借騾,因爲柳初的事,孫典還想故意刁難兩句,被裡正孫興海一頓臭罵,使喚次子孫緯痛痛快快地借了一匹騾子給蕭縝“儘管用,什麼時候還回來都行。”

蕭縝“謝過孫叔。”

次日,蕭縝、蕭涉帶上能吃十日的乾糧,分別騎着一匹騾子疾馳而去。

牽着騾子走出北門的蕭野見了,羨慕道“我也想自己騎一匹,那才叫威風。”

蕭延心中一動“那你自己進山,我留家。”

蕭野“三嫂本來就不待見你,你還偷懶不想賺錢,真像二哥那樣打到一頭鹿,三嫂或許還高看你一眼。”

蕭延“走吧。”

靈水村。

騾子跑得快,今日蕭縝、蕭涉只用了一刻多鐘就到了這邊,再加上他們出發的夠早,佟家纔剛剛吃完早飯。

兄弟倆在佟家門外下馬,透過敞開的木門,蕭縝瞧見一個清俊的白面書生帶着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娃剛剛走出堂屋,裡面周青母女在收拾飯桌碗筷,只是那位叫阿滿的姑娘才瞥見他便擦擦手去了西屋。

佟有餘快步迎了出來,還在院子裡的時候先給宋知時、佟善介紹“這就是靈水村的蕭二爺、蕭五爺。”

佟善有些

認生,靦腆地打了招呼,宋知時掃眼兄弟倆,視線落在了蕭縝臉上。

佟有餘再對蕭縝道“這是宋知時宋公子,他父親宋先生是位進士老爺,前幾年爲了避亂搬過來的,就住我們隔壁,現在在私塾坐館。”

蕭縝朝宋知時拱拱手“幸會。”

宋知時還禮,問“兩位今日也要進山狩獵”

蕭縝“正是。”

這時,佟貴興奮地跑過來,道“二爺能帶上我嗎我也想跟你們去深山裡看看,以前就我們兄妹,二叔二嬸說啥都不許我們去。”

蕭縝笑道“我聽佟叔嬸子的。”

周青一邊刷碗一邊朝這邊道“只要二爺五爺不嫌麻煩,這次你可以去。”

佟貴大喜。

宋知時再看眼蕭縝的臉,試探道“阿滿也去”

佟貴看向堂屋,沒找到妹妹的身影,直接高聲問“阿滿,你要不要去”

哪個獵戶不想打野山羊那樣的好東西

可佟穗跟蕭家兄弟不熟,兩人體型都比二哥健壯魁梧,萬一她去了二人又生出歹心,兄妹倆合力也擋不住。

她站在西屋門口,朝母親搖搖頭。

周青也是這麼想的,替女兒做了回答。

得知蕭家兄弟帶了十日的乾糧,周青忙替侄子裝了烙餅、紅薯乾等吃食與水,還塞了一條舊棉衣進包袱。

“萬事小心,羊不羊的,都給我好好回來”

三個壯實的兒郎走了,佟家的小院裡多了兩匹黑騾,其中一匹一看就養得特別好,毛髮烏黑油亮。

自此,佟穗多了一樁喂騾子的差事。

宋知時還是會像以前那樣找各種藉口接近她,可佟穗都十七了,再過兩個多月就是十八,宋先生還一點要與自家結親的意思都沒有。猜到宋先生看不上自己,佟穗雖然心裡還喜歡宋知時,卻不願再與宋知時有超過鄰里的來往,連給父子倆送飯都換成了弟弟佟善去做。

二哥進山的第八日,佟穗從山裡撿柴回來,發現南院圍了一羣村人,還有人正往這邊趕。

佟穗繞到後門,瞧見拴在牆邊的四頭野山羊,心裡一喜。

但這喜悅在聽見前院有人喊“讓讓,老郭”來了時又猛地沉了下去。

郭叔是村裡唯一略通醫術的人,她的外祖父舅舅雖然是城裡的名醫,母親周青卻未習醫術,頂多能辨識草藥。

有人受傷了,是二哥嗎

佟穗連忙卸下裝柴的揹簍,快步跑進去,擠開堵在東屋門前看熱鬧的村民,終於進了屋。

爹孃二哥都好好地站在地上,倒是那位蕭二爺靠坐在西炕頭,一雙狹長的眼自然而然地朝她看來,帶着幾分意外,意外她好像很關心他

佟穗頓覺臉熱,看着佟貴道“我,我還以爲二哥出事了。”

佟貴解釋道“我沒事,快出山的時候二爺不小心摔了一下,扭到腿了。”

佟穗下意識地看向蕭二爺的腿。

蕭縝對着擠在門口的衆鄉親道“讓諸位見笑了。”

村民們哪會笑話他,全都佩服並羨慕這位蕭二爺能帶着佟貴打回四隻野山羊回來。

蕭涉守在二哥旁邊,一臉的悶悶不樂,如果二哥沒有接過他手裡綁了兩隻野山羊的木橇,可能就不會摔了。

這時,村裡的郭叔進來了,要幫蕭縝摸骨,才碰上蕭縝便全身一僵。

郭叔“很疼”

蕭縝頷首。

郭叔就不敢再動了,他那點醫術,給沒錢看病的村民們瞎看看才行,可不敢在蕭二爺面前充郎中。

周青做主道“五爺,你先去鎮上請郎中過來,如果鎮上的郎中也沒把握,明日阿貴去城裡走一趟,把你們外祖父接過來。二爺就先在我們家住下,養好腿再說。”

蕭縝“怎好叨擾”

佟貴“沒事,我自己住廂房,二爺跟我睡一屋,剩下就是幾頓飯的事,二爺別跟我們客氣。”

盛情難卻,蕭縝只好應了。

周青勸走看熱鬧的村民們,蕭涉將無法行走的蕭縝背到廂房,便騎一匹黑騾牽一匹的出發了。

蕭家,聽說蕭縝摔了,似乎還摔得不輕,蕭野第一個急了,要去看親哥。

蕭守義、蕭延也想去,柳初母女、賀氏蕭玉蟬雖然着急,礙於距離太遠卻不方便跟着。

蕭穆“我跟老四老五走一趟,你們該幹啥幹啥,不用慌。”

他去屋裡拿了錢袋子,祖孫三個趕車先去鎮上。

讓兄弟倆去接郎中,蕭穆走了幾家鋪子,買了酒肉糧面四樣。

路上,蕭涉將騾車趕得飛快,郎中才晃了一下,蕭穆、蕭野就一左一右用肩膀將他夾住了,郎中偷偷瞅瞅馬上要七十歲的蕭老爺子,再想想自己才五十出頭,沒好意思讓蕭涉慢點。

終於到了桃花溝,郎中下車時還習慣地晃了一下。

蕭千戶可是衛縣北地名聲響噹噹的人物,出於敬重與禮數,佟穗跟着爹孃一起出來迎接,蕭穆擔憂孫子,視線在佟穗臉上頓了一下,便跟着佟有餘夫妻往裡走了。

郎中替蕭縝摸了一遍腿骨腳骨,非常確定蕭縝沒有骨折,疼痛可能是因爲傷了筋,也可能是骨頭上有了細微的裂縫,但無論哪種其實敷完跌打散後都要靠靜養,無非是前者好得快,後者也許要養十天半個月甚至倆仨月。

周青與丈夫使個眼色,結果蕭涉心急將她的念頭嚷嚷了出來“又是可能又是也許的,沒一句準話,我看就是你醫術不行,嬸子,明日還是把你們家在城裡開醫館的周老請過來吧。”

鎮裡的郎中“別說城裡,就是把宮裡的御醫請過來,除非他開天眼能看到裡面的骨頭,他照樣也是我這個治法”

蕭縝“您說的是,五弟不懂事,失禮之處您別跟他計較。”

蕭穆也安撫了一番。

郎中心胸寬闊,很快就消了氣。

腿傷有了說法,蕭涉道“二哥,咱們趕車來的,

我把你背到車上,回家養傷”

周青“五爺別急,郎中都交代了讓二爺臥牀靜養,騾車太晃了,就怕二爺傷勢加重。”

蕭野“沒事,我會抱着二哥的腿,讓他一下都晃不到。”

佟貴“四爺是嫌我們家窮,怕我們照顧不好二爺”

他們說話時,蕭穆一直盯着二孫子,猜到什麼,道“好了,養傷要緊,就讓你二哥留下叨擾幾日吧。”

他再讓蕭涉把車上的謝禮搬進來。

又是一番推讓後,蕭穆要帶着四孫五孫告辭了,臨走前,他單獨陪蕭縝待了會兒,低聲問“真是不小心摔的”

蕭縝答非所問“也不是特別疼,您別擔心。”

蕭穆一巴掌拍在孫子完好的那條腿上“莫非你也想學老三”

蕭縝既不驚也不慌,對老爺子道“您想哪去了,我是怕直接提親人家不願意,纔想先相處一段時日。”

不然他一來她就躲,無法知道她究竟怎麼想。

蕭穆板着臉道“你最好給我規規矩矩的,膽敢胡來,以後別叫我祖父。”

蕭縝笑道“您放一萬個心,我不是那種人。”

祖孫三個離開時,把四頭奄奄一息的野山羊帶走了,明日會讓蕭守義、蕭野帶去城裡賣,再把佟家的銀子送過來。

蕭縝就這麼在佟家住下了。

佟有餘早上還是會去山裡檢查套子,佟善還是要去私塾讀書,佟貴本想守在蕭縝身邊照顧,結果村裡有人眼饞野山羊偷跑進山了,怕對方出事,佟貴花了兩天功夫將人拎了回來,然後跟佟有餘一起守在山腳兩處,防着其他村民再去送死。

這種時候,佟穗也不好再進山打獵,免得村人誤會自家人吃獨食。

留在家她也是閒不住的,要麼幫母親做飯洗衣,要麼處理之前的獸皮。

這日晌午,周青提着兩個食盒出門了,先去私塾給宋家父子佟善送飯,再去給看山的叔侄倆送,兜兜轉轉好一段路要走。

出發前,周青囑咐女兒“你就在堂屋待着,仔細聽着點,萬一二爺口渴什麼的,你幫忙送送水。”

佟穗“知道了。”

她就坐在堂屋南門前,一邊把二哥的一件舊衣改小給弟弟穿,一邊留意着廂房。

她盼着裡面的蕭二爺最好沒事。

院子裡靜悄悄的,佟穗縫着縫着,餘光驀地出現一道身影,她心裡一緊,擡頭,瞧見那位蕭二爺從扶着門框的姿勢變成了坐在廂房門檻上的姿勢,四目相對,他朝她笑笑,解釋道“在屋裡悶了幾日,出來透透氣。”

那笑容淡而有禮,沒有任何冒犯。

佟穗卻不擅長與外男打交道,低下頭嗯了聲,又走了幾針,才客氣地問“二爺喝水嗎我給你倒。”

蕭縝“沒覺得渴,你在幫你二哥縫衣裳”

佟穗有些窘迫地道出實情。

蕭縝“嗯,小時候我四弟也一直都穿我剩下的舊衣。”

佟穗想,原來據說很有家底的蕭家也過得如此節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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