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綾的字跡談不上蒼勁,卻也絕不清秀,
用含而不怒四字形容最爲恰當,
薛貴很喜歡看神仙姑姑寫字,就像他喜歡看絕世強者pk一樣,對薛貴來說,兩者最大的差別無非是前者透漏的是一股精神氣,後者則是明目張膽的宣泄,
pk是要放血的,是會讓人心驚動魄的,
寫字不會,
看神仙姑姑寫字,尤其是每個字的最後一劃落於紙上,薛貴總會生出一股暢快的暗爽,無法表露出來,卻相當愉悅,
一個女人漂亮到極致,是很善心悅目的,
一個男人帥到極致,也是很讓人心曠神怡的,
事實上,任何事兒一旦做到極致,都能給人一種極爲舒服的感覺,
薛白綾寫字便是如此,
又或者說,薛白綾做任何事兒,都會全心全意心無旁騖,所以她做任何事兒都能很快上手,很快精通,包括對女人而言天生就有些難度的吹牛,她也能上手就能把林澤打垮,
一個如此認真的女人,總是會比普通女人多出幾分莊嚴,缺乏幾分柔性的溫潤,
可薛貴喜歡,死心塌地地喜歡自己的神仙姑姑,
薛貴何等人物,薛家大少爺,只要他願意,他就能跟燕京最出風頭的第一大少陳逸飛把酒言歡,杯觥交錯,能讓他信服的人會是普通人,足夠的錢權根本無法在他眼裡加分,只有強烈的人格魅力,才能讓驕傲的薛貴低頭,讓他完全折服,
薛白綾算一個,林澤算半個,
當然,要是這小子有能力當上自己的姑父,薛貴會當他是第二個,
“越寫越漂亮。”薛貴砸吧着嘴巴,煙癮犯了,卻又捨不得脫離視線出去抽菸,只好拍了拍嘴脣道,“姑姑,你要把家裡的那些廢稿拿出去給那幫老古董瞧瞧,非得把他們酸得牙齒掉光。”
“要他們牙齒掉光非得用這個辦法。”薛白綾勾勒最後一筆,放下毛尖恬淡道,“那塊磚頭就能敲下來。”
“額。”薛貴揉了揉鼻子,搖頭道,“咱們是文明人,能避免暴力就儘量不用。”
“你會這麼聽話。”薛白綾漫不經心地橫了他一眼,
“肯定會。”薛貴重重點頭,問道,“陳逸飛的請柬昨兒就到了,去不去。”
薛白綾脣角上翹,淡淡道:“一個人的獨角戲,又有什麼好看的。”
“就一點兒也不好奇。”薛貴試探地問道,
“的確很好奇。”薛白綾點頭道,“那去吧。”
“好。”薛貴笑了笑,說道,“到時穿什麼衣服,我給你準備。”
“我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腳。”薛白綾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
“哈哈,算我多事兒。”薛貴揉了揉鼻子,笑道,“我先出去抽支菸。”
“嗯。”薛白綾淡淡點頭,蘸了墨汁繼續寫字,
薛貴出了書房,啪嗒點了一支菸,眼角泛起濃濃的笑意,嘀咕道:“姑姑啊,你現在是連陳家大少的心思都不願花太多時間揣摩,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嗎,唉,難道連我家的神仙姑姑也逃不出熱戀中的女人智商爲零的怪圈嗎。”
……
林澤被韓小藝拉近臥室推到鏡子前,上下打量幾番,末了很俏皮地打了個響指,說道:“穿一身黑應該很酷。”
“我一猥瑣宅男要那麼酷做什麼。”林澤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陪我參加晚宴呀。”韓小藝翻箱倒櫃,將事先準備好的西裝打開,遞給林澤笑道,“試試,看合身不。”
“去參加陳家的晚宴。”林澤好奇道,
“嗯。”韓小藝點頭,
林澤沒多嘴問韓家跟陳家明明不對盤了爲什麼還要去,上次韓鎮北過世陳逸飛也來了,在他們豪門之間,明面上的面子恐怕是很重要的吧,
反正小林哥不會這麼爲難自己,都跟你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不至於噁心到見一面噴一次口水,肯定也不會屁顛顛跑去吃飯,
上位者真不好當,小林哥覺得以自己的性格,這輩子還是當個跑龍套好了,真要給自己駕馭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非得把自己作踐死,
西裝革履,皮鞋鋥亮,連帶着頭頂抹了一瓶髮膠,鏡子裡的那張輪廓分明的面孔讓林澤自戀起來,
“要是皮膚再黑點,就可以給古仔當替身了,唉,天生麗質難自棄啊。”林澤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禽獸,給我梳頭。”韓小藝坐在梳妝檯前,遞給他一把梳子,
“怎麼不去髮型屋做頭髮。”林澤苦笑着走過去,挽起一縷青絲無奈道,“就算你不好大庭廣衆去做頭髮,總也可以請個私人髮型師的吧,我自己都不會梳頭,給你梳頭肯定不好看。”
“不樂意嗎。”韓小藝衝着鏡子中的林澤做了個鬼臉,
“願意啊,你的頭髮又順有滑,跟綢子似的,怎麼會不願意。”林澤微笑着替韓小藝梳頭,不謙虛地說,那梳子若是沒手掌的駕馭,往頭頂一放,能自己順着柔順的髮絲滑落在地,說不出的滑膩,
“哼,狡猾的傢伙。”韓小藝撇撇嘴,有點不高興道,“你肯定心裡在說我那麼有錢,還非得折磨你,對吧。”
“天地良心,我真沒這麼想。”林澤梳頭的動作更專業了,
“哈,逗你玩呢。”韓小藝很難得地開着弱智玩笑,身軀微微往後一靠,衝鏡子中的林澤說道,“我小時候有一個願望,跟很多女孩兒嫁給白馬王子不同,我沒想過將來嫁給白馬王子,但腦子裡有個大致的模型,嗯,應該屬於那種不一定多帥,但看着一定順眼舒服的男生,當然,本小姐可不是那麼外貌協會的人,不是非得帥哥不嫁,相反,我希望那個我喜歡也同樣喜歡我的男人能給我梳頭,而且不能嫌棄我的髮質不好,你不知道,我小時候頭髮又稀又幹,根本不像現在這麼柔順,那時候我就想,只有不嫌棄我的頭髮,還肯天天爲我梳頭的男人才是真心愛我的。”
“這個願望持續到現在我還一直保持着,儘管我的頭髮變好了,不像以前那麼跟稻草似的,但你知道的,兒時的一些東西是很難改變的,尤其是心願。”
“後來我知道要證明一個男人愛自己,其實有很多方式比梳頭髮更好,可又有什麼方式,比一輩子爲自己梳頭這個承諾更讓我感到安心呢。”
林澤梳頭的動作沒停下,嘴角卻是流露出一絲苦澀,
他之前對韓小藝還算了解,或者他自以爲還算了解,可自從韓鎮北過世後,她總會表露出自己不知道的一面,或許,自己以前瞭解的,不過是她故作成熟的一面,興許有那麼幾分是真實的她,但要完全瞭解她,林澤覺得很難,
事實上,誰又能真的十分了解另外一個人呢,正常人連自己都無法讀懂,何況是別人,
林澤微微蹲下來,將她的秀髮緩緩盤在頭上,用一根很古樸的髮簪貫穿,而後又親自爲她戴上那串黑乎乎沉甸甸的賣價過億的珠子,輕聲道:“今晚按照我喜歡的風格打扮如何。”
“好呢。”韓小藝抿脣笑了笑,眼裡跳躍着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微微將耳畔那一縷被林澤遺忘的青絲拾起,遞給林澤道:“這一縷,你忘了。”
林澤會心一笑,重重點頭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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