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段梓易手快的將牀邊的糖水遞過去,眉頭皺成一團。
從萬家村回來已經四天了,秋兒從回來那一天就開始咳嗽,明明用藥用得及時,卻還是遲遲不好。
糖水滋潤了喉嚨,夏含秋終於不再咳了,端着杯子,一手輕撫着自她回來後便不離她左右的啾啾,“師傅還沒有回來?”
“沒回,立容已經帶人過去幫忙了,龍脈的事不能爲外人知道,他們這一時半會的怕也回不來,好在那裡的宅子已經建好一些了,他們有落腳的地方,現在雨也停了,你不用擔心他們,先將自己的病養好再說。”
“是啊,雨終於停了。”夏含秋嘆了口氣,這場災難比預想的要大,會亭淹了幾近一半,其他地方更不用說,聽伏城主說有一城東西兩頭都臨着大河,淹得就剩個頂了,死傷慘重,更不用說其他損失。
那個城主倒好,早在知道災難不可避免的時候就舉家離開了那兒,細軟是一點兒也沒離下,下屬官員有樣學樣,上都現在全部心思都在戰場上,更是指望不上,百姓求救無門,只能自救。
天地玄黃四組都派了人去那裡,可是那麼大一城,無爲觀這點人手丟進去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遲早要出亂子。
這幾天她並沒有再預見什麼,這是她現在唯一慶幸的事。
她感覺自己就是個不吉祥的人,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她預言者的身份。怕是都會離得她遠遠的。
不過她也不怕就是了,現在知道她身份的人沒一個遠離她,這些人全是她在乎的人,這也就夠了。
“主子,有急報。”
這裡是夏含秋的閨房,沒人敢擅闖,可現在不是丫鬟通傳,而是彭將在外面急吼吼的喊。怕真是急事。
兩人對望一眼,夏含秋都坐直了身體,段梓易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我出去看看。”
彭將一看到主子走出來便迎了上來,也顧不得行禮,將手中的信封雙手奉上,“從燕國送回來的。”
“蔣唸的?”邊拆信,段梓易邊問。
“是。”
信寫得不長,事情卻交待得很清楚。段梓易幾眼掃過,丟下眼巴巴等着主子說明情況彭將在外面,疾步進屋。
“秋兒。是燕國的消息。”
夏含秋幾乎是用搶的將信搶過去。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哆嗦着道:“避開了,真的避開了,要是沒有提前預知,讓百姓轉移……”
“那死的就不是那麼一點百姓了,殺光搶光燒光。強盜作風。”
對樑國現在的做法,夏含秋有點印象,稍一深想,便明白是上輩子留下來的記憶,用一個詞形容叫堅壁清野。樑國只是在這個基礎上做得更過了一些,對於兩國交戰來說卻也無可厚非。
當然。這是燕國那一城百姓提前轉移了的情況下,要是屠城,誰也無法接受。
“所以現在樑國是佔據了一個空城?”
“看樣子是,偏偏段柏誠以爲自己佔盡先機,志得意滿的以爲這天下將是他的。”段梓易冷笑,沒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原以爲這個侄子是頭狼,有兇性的狼,現在看來是他高看了他,狼比他要聰明多了。
話裡的不滿之意太重,夏含秋聽着也不發表意見,而是問,“蔣念是怎麼做到的?總不能是他說什麼燕國當權的就信了。”
“蔣念原是燕國人,他和家人離心,和自己師傅關係卻不錯,他那師傅我以前查過,很有些來頭,也是大家出身,能量不小,這事應該是他出力了,具體的得等蔣念回來才知道,想來也不需要等多久,他不願意在燕國久呆。”
夏含秋瞭然的點頭,又將信看了一遍才遞迴給換之,眼神亮晶晶的,“所以,因爲我的預言保下了一城百姓?”
段梓易用力點頭,“對,因爲你的預言,你看到的那些畫面沒有成真,秋兒,你的身份並非無用,相反,很多人都託了你的福。”
濃濃的滿足感從心底升起,夏含秋輕咳兩聲低下頭去,不讓換之看到她臉上的喜色。
被折騰成這樣,實在也沒什麼可喜的。
段梓易最是懂她,自不會繼續繞着這件事說話,若無其事的將話題轉開,“你之前預見的幾件事現在是不是隻有暴亂沒有發生了?”
“恩,除了師傅那裡還沒有妥當,就剩這件了,我覺得都過去好幾天了,應該算是過去了,伏城主是個能吏,知道消息後當即就採取措施了,大舅貢獻出去的糧食不少,城中貴族也有響應,夠撐一陣了。”
“百姓總有緩過來的時候,這時候做好人不虧。”段梓易摸了啾啾一把,“就我知道的來看,會亭的情況是受災的七個城裡情況最好的,雙秀城最慘烈。”
雙秀城就是那個連城主都跑路了的城。
段梓易起身去給她加了點熱水,又往熱水裡添了點糖,水很快就變得渾濁,這已經是段梓易能找到的最好的糖了,可夏含秋看着,腦子裡閃過的是白白的,細細的,和鹽一樣的砂糖。
若非現在並不是謀發展的時候,她真想將這東西做出來,簡單着呢!
“我去處理點事,你好好歇歇,別心裡總想着事,就因爲你想得事兒多,你這病才總好不了。”
“知道了,我盡力不想。”
待人走了,腳步聲都聽不到了,夏含秋才從枕頭底下拿出她用布包好的炭條和幾張紙,繼續一筆一劃的寫驚世劫的劇情,都是構思好了的,寫起來幾乎不用停頓。
這些段梓易並非不知道,只是能分散秋兒注意力的事,還是讓秋兒快樂的事,他不忍阻止。
而且這時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了院子,姜濤已經在等候。
若非姜濤打暗號,他也不會讓秋兒一個人呆着獨個兒出來。
“何事?”
姜濤附在主子耳邊小聲說了兩句,段梓易臉色冷了一冷,點頭,“這事進了我耳就行了,不要再往外說,預防成這樣都發生的事與我們無關。”
“是,其他人那裡屬下會去提醒。”
段梓易點頭,“提醒一下伏家千金,她來的時間最多。”
“是。”
說人人到,伏瑩瑩裙襬不動,速度卻快的像是飄過來的一樣,很快就到了兩人面前。
雖然還不知段梓易具體身份,伏瑩瑩卻從爹的態度上看出了幾分,能讓爹爹這般對待的人不多,要麼就是掌握着他生死的皇室中人,要麼就是哪個爹爹招惹不起的大貴族的子嗣。
因爲心裡有了這樣的猜測,伏瑩瑩對他也就多了層顧忌,看出他有意攔路不讓開就停了下來,“鄭公子。”
段梓易微微點頭,“會亭城發生的事不要和秋兒說。”
伏瑩瑩並不滿口應下,“我能知道原因嗎?秋兒之前便有和我說過,會亭城有什麼情況讓我立刻告訴她。”
段梓易並不瞞她,“秋兒牴觸預言者的身份,若是讓她知道她預言的事成了現實,她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她一定不會高興,她現在還生着病,我不想她再爲這些瑣事傷神。”
“城內的情況並沒有她預言的那麼糟糕……”
“她正因爲避免了一些悲劇在高興,何必讓她的好心情打折扣。”段梓易拍板道:“就這麼決定了,你去陪陪她,我正好要出去一趟。”
這個理由太好,伏瑩瑩根本無法再否決,只得點頭應下。
待見到夏含秋便毫不客氣的打趣,“那誰誰誰待你真不錯,簡直是什麼都替你想到了,還等什麼四月份,趕緊的成親吧。”
“日子是師傅定的,說那天最合適,他等得,我更等得。”
夏含秋示意丫鬟拿個杯子過來,她倒了些糖水放到啾啾嘴邊,啾啾吃的就是瓜果生蔬,從來不喝水,瞪了一會送到自己面前的杯子,終於伸出小舌頭舔了一點點,然後便調過頭去,用屁股對着剛纔喝的那東西,鄙視看不上的態度顯而易見。
“真挑,糖水都不喝。”夏含秋將它的發毛揉得全都炸起來,轉過頭來和瑩瑩說話,“前些日子教你的東西學會了嗎?”
“差不多,不過秋,我又不需要掌家,如果只是我和你小舅兩個人的小家,又哪裡需要用得上你教我的這些,要不是不敢擅自做主,我都想將你教我的這個教給我爹手底下的財務大總管去,他們才最需要。”
“知道是好東西你就用心些學會,以後用得着。”
伏瑩瑩用眼角看她。
夏含秋垂下視線,她心裡有些計劃,但是還不成熟,得再想想是不是能實行。
自從心裡有這個念頭後,心就開始蠢蠢欲動,想做,很想做,要是真的能成,一定會是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不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名聲,但是她也想着,若是以後她有個女兒,生存環境好些的話,她也能過得快活些。
第一次投胎她能保證一定讓她過得好,可是相當於第二次投胎的嫁人,她就算是再用心挑,去了婆家,她這個做孃的也是管不到多少的,日子總得她自己過。
只有大環境好了,女人不再畏畏縮縮避於人後了,她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