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祖父在書房,夏含秋猶豫了一下,沒有親自送去,而是喚了管家進來,遣他送去。
“我今日過來是還有點其他事要說。”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有什麼事儘管說,自家人還用客氣什麼。”
夏含秋笑了笑,“其實也算是喜事。”
柯氏眼前一亮,馬上明白過來,老二一心在他的事業上奔走,壓根沒有成親的打算,現在人不在眼前,她也就眼不見爲淨,可女兒的婚事卻讓她操足了心。
現在終於聽到夏含秋聽起這一茬,心也就放回了原地。
“囡囡這幾年一直沒有放人家,大舅母,您心裡應該是有主意了吧。”
柯氏也不兜圈子,直言道:“看了家寶幾年,除了他的姓氏,我挑不出半點不滿意來,要說之前我是不太贊成的,你表妹被我們養得嬌了,太過複雜的人家不適合她,可現在章家幾乎算是破家滅族了,也就剩下你們姐弟兩人,你就不用說了,疼囡囡不比我們少,有你在,我也相信家寶不會變得和他那個親爹一樣。”
喝了口茶,柯氏繼續道:“之前我有和囡囡說起這事,她雖然沒有表態,但是對家寶確實也有了幾分不同,千金難買一個你情我願,家寶又不是不好,我又何必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看外孫女邊點頭邊看向自己,老太太失笑,“看我做甚,你大舅母會這麼說自然是我們這裡連你娘那裡都通過了的,家寶那孩子確實不錯。就是在一衆世家子弟裡都算拔尖,最主要是他和你親。人一路往前行就是得有個人如明燈一樣給他引路,那樣才能不走歪了,有你這麼個姐姐在,我相信家寶歪不了,再說現在也不是以前了。你母親經歷過的事絕對不會再發生。”
夏含秋倒沒想到連娘那裡都點頭了,她原本還想着問過大舅母的意思再去和娘好好說道的……
“你娘那裡你也不要多想,她都能接受家寶喊他一聲大娘了,又豈會在這事上打攔阻,受苦受難幾十年也沒讓她變得心硬些,不過家寶的事是你全權做主還是得知會他那個姐姐一聲?”
“不會知會,上回她來了家寶都不願意見。”夏含秋看向柯氏,“我回去後就請師傅算個好日子。雖然離家寶出孝還有幾個月,該預備的也可以預備起來了。”
“是這個理兒,雖然從囡囡出生起嫁妝就在準備了,現在還得再添上一些時興的東西,對了,他們的新房是佈置在哪?總不能一直伴着你住,他外面那個院子會不會小了些?”
“我已經給他另外置辦了一處大宅子,離得不遠。我事多,恐怕不能事事顧及,家寶又是個男人。就是從章家出來的那些下人也都是男的,對這些沒有經驗,到時恐怕還得大舅母多費心些。”
“費心我也樂意,這事你只管交給我就是,其他忙幫不上,這事上我還有點經驗。”
在兩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一回府,夏含秋就去師傅那裡求了個好日子,六月十五。
雖然還有半年之外,可當章家寶知道後還是高興得無可不可。
這事在兩家來說是大事,真到了成親那日也必然是熱鬧非凡,可在現在這會,卻是連個水花都沒激起。
這日一早,夏含秋的軿車駛出王府,走在此時人還不算多的街道上。
不用鳴鼓開路,更無需唱喏吆喝,凡是見到軿車的人都馬上讓開道去,跪拜在街道兩旁,偷眼看着軿車裡朦朧的身影,心裡才真正確信王妃確實無礙了。
這樣就好,他們也能過個安樂年了!
夏含秋並不想因爲自己的出動而弄得衆人皆知,到了府衙前也是使人將軿車駕到側門,打算從那裡進去。
可就在她的車駕到之前幾息間,府衙大門隨着沉悶的聲響從裡打開!
這還是自那兩晚過後,衙門中門大開。
以喻長弓爲首的男人和以伏瑩瑩爲首的女人分例成兩排迎了出來。
這種時候夏含秋又豈能躲。
持着紫雙的手下了軿車,受了衆人的禮,夏含秋笑,“這一出是誰預備的?恩?這麼齊心的來迎我這個大難不死之人。”
“王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喻長弓抱拳一禮,經歷了那兩個晚上的磨礪,便是如今,他身上都仍可見蕭殺之氣,他自己卻滿意得很,既然走了這條路,文文弱弱的像個什麼樣。
衙門前已經有人在探頭探腦,夏含秋也不和大家客氣,“大家的關心我心領了,現在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很好,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還得互相配合,將大本營掌好,讓前方將士安心。”
“是,臣等必當竭盡全力。”
“眼看着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我在這裡便和大家說一聲,二十八封印,初六上衙,趁着這幾日假大家都好好歇歇,明年,我們還有得忙,希望各位大人一如今年這般努力。”
“是,臣必不負王妃所願。”
一衆男人陸續散了,夏含秋被女將們衆星捧月般簇擁着往裡走,她的屋裡擺設都沒變,便是她那日動胎氣的那個地方都乾乾淨淨的再不見半絲血跡。
可那日的經歷已經印入她心底,只是進來,她便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眼神下意識的四處掃,像是擔心有人再從屋子哪個角落跳出來用匕首比着她。
紫雙心細,發現了王妃跨過門檻時的那一下遲疑,附耳輕聲道:“王爺下了死命令,就算天塌了,您身邊的四個隱衛也必須護在您身邊給您頂起那天,在您進來之前,他們已經先一步檢查過了,並且藏在各處,定能護您安全。”
夏含秋心裡頓時安寧不少,坐下後對隨後跟進來的一衆人自嘲道:“我現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生怕有個刺客從哪裡跳出來威脅我,人家是經歷越多膽越大,我反倒是膽子變小了。”
“您可別這麼說,要是換成我,那天都不知道怎麼樣了。”吳琳琅是個聰明人,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三言兩語就拐到了現在會亭城的情況上。
“原本會亭城就算得上是極爲安穩,一起歷了難後就更不用說了,便是鄰里之間關係都要好了許多,前不久我陪嫁莊子上的管事送年貨來特意求見我,說起他有個遠房侄子來投奔他,也不願在老叔家吃閒飯,想着在城裡找個活做,之前我們不是貼了告示招收一些人進作坊裡做事嗎?他便是來問我作坊裡還要不要人,我當時沒有給他一個準信,只說要問過您,王妃,我……”
看出她是有話想說,卻又覺得自己逾越了以至於說不出口,夏含秋就笑,“有話只管說,我巴不得你們個個能幹,能將所有的事都做了去,我就樂得清閒了。”
吳琳琅赫然的笑了笑,擡頭搭了搭掉下來的頭髮,也不再遲疑,“之前那次守城,最後的問題是箭矢少了,後來不得不用火油才攔住了敵人,而現在樑國也只是佔據幾城便已經是如此了,以後疆土越大,後勤豈不是越加趕不上?我就想着,作坊是不是可以擴大,又或者乾脆多弄幾個作坊,便是做多了積壓在那裡也好過需要用時沒有得用。”
夏含秋不先發表意見,而是問其他衆人,“你們覺得如何?”
朱佳蓮率先表態,“我贊同,就是琳琅姐不說我也打算提一提的,上回那樣的事有一回就夠了,我們需得吸取教訓。”
其他人紛紛附議,夏含秋笑意更顯,“看來我這一個月的月子沒有白做,沒有我在前面撐着你們都願意想問題了,很好,保持下去,琳琅,這事是你提起來的,便由你負責。”
吳琳琅只是稍微一頓便朗聲應下。
“快過年了,天氣冷得厲害,少有主將會選在這種時候攻城,所以這事年前可以稍做準備,年後再大肆動作,另外不止是兵器坊,其他幾處作坊也要擴大,想來現在要增收一批女子幫工也不那麼難了。”
“何止是不難,王妃您是不知道有多少明裡暗裡在議論這事,若不是我們都算高門大戶,門不好進,怕是有人都要問到我們頭上來了,只要將這消息放出去,怕是不用多久就能將那門檻踏平了。”
姚鳳的話逗得大家都笑了,她們是有資格笑,甚至該驕傲,因爲有她們在前,有些事才變得不那麼艱難不可能。
夏含秋也笑,“這也是好事,不過在添人之前要將話講清楚,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做了什麼不該做的是要吃板子的。”
“王妃放心,這些我們都謹記在心。”
轉眼已是年關。
麒王府一片喜慶,丫鬟僕婦皆是一身新衣來回穿梭。
夏含秋對着鏡子,看着鏡子裡的人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可自己看着都覺得太過勉強。
人未團圓,團圓飯便失去了意義,可還有師長在,有孃親在,她要是沉着臉那也太過掃興,可是……
要怎麼才能笑得自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