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全劇終!

弟弟都成親了,眼看着要當爹,夏含秋自然不會當着別人的面置喙他的決定,此事這麼處理在她看來也妥當,遂點頭道:“這事你做決定就好,不用知會我。”

夏含秋看向章俏兒,“你心願達成,以後心裡少些恨,人若就爲了恨活着未免也太可悲了些,好好將孩子養大吧,他出息了也就好了。”

“我現在心裡很輕鬆。”雖然再輕鬆也不可能回到未嫁時,可她已經很滿足,到最後,她這個被她狠狠傷害了的姐姐到底還是護了她,哪怕她表現得很不喜歡她,甚至都不願意叫她一聲名字。

“聽家寶說今後你打算去山上養一段時間,我厚顏一把,想跟你去,爲我自己也爲這孩子。”章俏兒低頭看了沉默的孩子一眼,“之前我的心思都在其他事上,冷落了孩子許久,下人也輕縱了,侍候得不甚精心,孩子現在的身體不算好,性子也過於安靜了些,去山上養養說不定能好些。”

章家寶驚訝的看向二姐,不是說了這事他會和姐姐提嗎?

章俏兒對他笑笑,拉着孩子的手沒有解釋什麼,家寶比她小,她幫不上什麼忙也就罷了,要是事事還要由他出頭,那她就真成了他的負擔了。

她欠章家太多,欠夏含秋太多,欠家寶就更不用說,在家破人亡後她心裡還是隻有那個男人,卻未曾想過,失去爹孃庇護,家寶以後該如何!

現在家寶對她像家人,卻並不過於親近,他們的感情在之前的數年中已經消磨怠盡了,看着家寶和夏含秋自然而然的關心親暱,她連羨慕的資格都沒有。

以後,她會努力對家寶好的,用一輩子來償還對他的傷害。

夏含秋看兩人的互動也就明白過來了,點頭道:“可以。到時隨我們去就是。”

章俏兒放下心來,“謝謝……姐姐。”

夏含秋被這一聲姐姐給彆扭到了,應不應都覺得彆扭,乾脆含糊過去。對章家寶道:“囡囡在孃家住着,你要是還有事要安排就去看看她,安安她的心,不用急着接她回去,夏家侍候她侍候得比誰都精心。”

“我知道。”章家寶恨不得馬上就往夏家跑,可是還得先將二姐安置好,起身道:“我給二姐買了處宅子,離我家不遠,我先將人帶過去,然後再去夏家。”

“也成。我不會告訴囡囡你回來了的。”

看着笑眯眯的姐姐,章家寶先是一愣,旋即也笑開了,沒有了壓力的姐姐真的輕鬆了很多,這樣。很好。

今年夏天雨水不算多,意思意思的下了兩場後就到了七月中。

大梁是自兩百多年前秦國分成十國後久違的一統天下,這代表着只要大梁皇室不做那天怒人怨的事,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天下都將安穩,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官員高興,因爲他們的好日子要來了。以後也必將福及子孫。

百姓高興,只要天下太平,就不會有那麼多兵役苦役,更不會有戰禍,他們只需爲吃飽穿暖憂心就好。

夏含秋也高興,這代表她的苦難結束了。雖然她不知道和換之是不是能共富貴,她也期盼着夫妻兩人能白頭偕老,可若真有變故,她也無懼,總之。眼前的日子過好了便好。

“表妹,你怎麼過來了?”夏德聽得院中動靜出來看了看,見是夏含秋忙迎了出來。

除了他們初住進來那日,表妹便未再來過,有避嫌的意思,也是不想過多的干涉他們。

“我來和柏瑜說說話。”停下腳步,夏含秋看着二表哥笑,“爲了你的婚事舅母頭髮都愁白了,你就依了她去,那人是我挑的,品性沒得挑,長相也不差,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家寶和柏瑜都快要當爹了,你比他們年長,總不能比他們落後太多。”

夏德摸着腰間的玉佩,語氣溫和,“娘和我說過沒少爲我的親事來煩你,那姑娘我娘找機會帶我去看過,這門親事我應了,今年太趕了些,日子應該會定在明年。”

“那就好,你成親我肯定會回來的。”

夏德沉默了片刻,“離得也不遠,我要在會亭呆得膩了,少不得也會常常去山上叨擾你,你好好養身體,覺得悶了就回來住幾天。”

“我知道。”聽得那邊門響,看是柏瑜,夏含秋便沒再和表哥多說,“明天便是大典,從早到晚你們幾個怕是都沒得休息,趁着現在有點閒快去歇一會。”

夏德微微點頭,對殿下施了一禮,退出院子。

年紀漸長,他是該成親了。

這院裡原本住着他們四個,家寶成親後住在了外頭,殿下也只將這裡當成書房,只剩下念安和他作伴,眼下念安也到了議親的年紀,表妹連他的事都細心做了安排,對親弟弟又怎會不盡心辦妥當,想來也就是明年的事。

明年過後,這院子就該空出來了。

四人不在一起,只不知這幾年的感情能維繫多久,或許是一輩子,或許……

回頭看了一眼,夏德大步離開,他現在起點已經很高,以後能走到哪一步全得看他自己,夏家有他,有小叔,還有小嬸,不用再讓表妹費心也該站穩腳跟了。

在兩人才開始說話的時候段柏瑜就在聽着,此時也不說多餘的廢話,將人請進屋裡,屋門敞着,親自去沏了茶方在另一邊落坐。

“都準備好了?”

“恩,比預料的要快,我原本還擔心時間上會趕了些,明德很能幹。”段柏瑜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從明日起,這天下就抓在他手裡了,諾大個大梁國,全是他的!

這本該是最意氣風發的事,可是,心底的不安卻總是揮之不去。

“我剛從才明德那裡看到了明日的安排,柏瑜,我很高興你將我放在一個那麼高的位置上,可是……我要辜負你的一片心意了。明天,我不能出現。”

“嬸嬸……”

“柏瑜,你聽我說,我不需要別人如何來評價我有多大功勞。若是念我的好,只需記在心裡就好,這幾年我做下了太多決策,影響力有多大我心裡清楚,更何況我還是朱厭,兩者相加,影響力便是現在的你可能都有所不及,我要是有野心,那自然是巴不得時時刻刻出現在大家面前,讓人時時惦記着我的好。可我沒那個心,既然已經在收手了,又何必拖泥帶水,你安排我和你皇叔出現在明天的大典上,還是在那樣一個位置。這實不妥當。”

喝了口茶,夏含秋擡頭繼續道:“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和你皇叔決定明天離開。”

段柏瑜張了幾回口,到嘴邊的話一換再換,最後道出口的,卻是他心底最深處的擔心,那一定不會爲在外人面前吐露的隱憂。“若是沒有皇叔和您壓陣,我心裡沒底氣,明天會到的許多人都是原來樑國的老臣,他們服的人從來就不是我。”

“所以你要讓他們知道,大梁皇帝究竟是誰!我不贊成薄待功臣,殺戮更使不得。可若是讓他們騎到頭上去,天下遲早還得亂,他們站得高,野心也更大,若是你不能壓制住他們。他們也就不會服你,拳頭大才是話事人,你不要忘了,你現在纔是拳頭最大的那個。

還有,你也別小看了自己,當時跟隨你征戰的都是年輕將領,他們背後都有着一個不那麼簡單的家族,或者有些就是你所說的那些老臣,不足十七歲入軍營,憑着自己的本事在軍中站穩腳跟拿下一個又一個城,這不是每個人都辦得到的事,柏瑜,你比很多人都要優秀,你該相信自己,別人也看得到你的優秀。”

段柏瑜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夏含秋笑笑,“很多時候,你不讓別人失望,別人就不會讓你失望,你還年輕,尚未及冠,總有一天,到你皇叔這個年紀,你肯定已經超過他很多了,你皇叔雖然沒有明白的說過,可我看得出來,他很滿意你的表現,只是他那個人肆意慣了,也不會說那些溫情的話,你心裡知道他其實很以你這個侄子爲傲就是。”

段柏瑜眼裡閃出愉悅的光,心裡的負擔彷彿都放下了,“嬸嬸的話我都記着了。”

夏含秋看他不那麼繃着了,遂說起另一件事,“自明日過後,會亭城的衙門就可以空出來了,一直也沒聽你說過對那些女人的安排,你能不能和我說說?”

段柏瑜一拍額頭,“我真是忙暈頭了,一直想着要和您說的,官員會根據職位所需去安排,您帶出來的那些女大人也一樣,我並未刻意分男大人女大人,一應規矩全都一樣,按章辦事,我打算到時將職責重新劃分,攏總攏總,衙門也不會空着,至少會有兩司入駐,嬸嬸不用擔心,您帶出來的這些女將都做得很好,除非她們出了什麼大的紕漏,不然我不會無故奪了她們官位的。”

夏含秋鬆了口氣,其他人且不說,那十二人是她花了幾年才帶出來的,在早早身上她都沒費這麼多心,現在一個個都能幹得很,要是閒置就真的可惜了。

“官職上的事我不置喙什麼,就是瑩瑩……”夏含秋琢磨着開口,“我早先就和祖父說過,夏家入仕的只能一人,那就是夏德,小舅夫妻兩人要怎麼安排你好好考慮,夏家不能太過顯貴,這不合適。”

段梓易訝然,他想過動許多人,唯獨沒有想過要動夏家的幾人……

“夏靖立下諸多戰功,動誰都沒有動他的道理,伏瑩瑩掌着錢袋子我也放心,嬸嬸,這兩人都不好動,堵不住悠悠衆口。”

“若是他們自動請辭呢?”

“那自是沒人再能說什麼,只是……嬸嬸,一定要這樣嗎?夏靖是名虎將,他的性子我知道,我用他也放心,您不管事後錢袋子都是伏瑩瑩攢着,她做的帳目我看過,很細緻,一眼就明,我這一時半會也沒人能接過來。”

夏含秋皺眉,“那就再等等,大梁現在一統,只要你暫時不想着往海那一端去,將領也就不用那許多了,小舅退下來也無關大局,至於瑩瑩……你若是覺得她做得好,那就讓她做吧,什麼時候你想換人接手再換就是,只是夏德的職司安排你要注意一點,別讓人說瑩瑩和夏德那就是左口袋進右口袋出,太不好聽,公私一定得分明。”

“我會留意。”

夏含秋張口還要再說,一想自己今天來本來只是關心關心明天要登大位的人,順便推了明天露面的事,這一開口便又是各種囑咐,還真是……

“不在其位不謀其事,我這是瞎操心,沒了我們在一邊你只會做得更好,別一個人呆在屋裡東想西想,回去陪陪紫若,明天起就真是大人了,手裡權越重,做決定要越發慎重,這也算是我最後在這些事上提醒你兩句,別嫌我囉嗦,以後你來山上看我,我們就再不談政事了,好了,我還得去一趟夏家,晚上我們好好置幾桌,提前爲你道賀。”

“好,我和紫若會早些過來。”

見嬸嬸起身往外走,段柏瑜忙站起來跟上,心裡卻想,他怎會嫌嬸嬸囉嗦,只會覺得歡喜,在他的記憶裡除了早逝的孃親,只有嬸嬸會和他說這些,若非關心,又何必明知會惹人嫌還說。

七月十六,陽光普照。

會亭城從天才矇矇亮時就熱鬧起來了,百姓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上了紅稠,滿城喜慶,那股子喜意比過年時還要更濃厚數倍。

這一日的會亭,開啓了大梁的新篇章!

在只見人進,少有人出的東城門,幾輛馬車安靜的駛出城去。

夏含秋抱着兒子,聽着後面越來越遠的各種熱鬧聲音眼角帶笑,和換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就在此時,鐘聲敲了十二響,大梁第一任皇帝段柏瑜頭戴十二旒皇冠,一身硃色冕服背手而立,聲音清遠,“樑國復立,定國號爲大梁,年號昌平,願我大梁永世昌平。”

* * * * *

馬車裡,夏含秋笑眯眯的道:“換之,我若說早在幾年前我就看到柏瑜登基的場面,你信是不信?”

“你說什麼我都信。”

“真的?”

“自然。”

“那我若說我活了三輩子,你信嗎?”

“信,因爲我等了你三輩子。”

恩,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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