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痕?血跡?”
在李軒開始在草叢中翻尋的時候,江含韻的神色就已變得異常嚴肅。
她看出這些狀似完好的雜草,根莖部位卻都多多少少有一點傷損,它們顯然是在最近承載過一定的壓力。
江含韻還看到周圍那些零星黑褐色的血點,唯獨李軒在梳理的那部分,是空白的,沒有血跡存在。
她自然而然就想象到一副場景,當時有一人在此處浮空而立——他離地面不高,只有兩寸左右。所以這位沒有留下明顯的腳印,可還是對這裡豐茂的草叢,構成了一定的壓力。
而此人當時就在這裡,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死者,看着這位名叫石老根的藥材商人在羣狼的撕咬中掙扎。屍體血液濺射,卻在此處被一股力量阻擋。可能是防禦性的道法與佛法,也可能是武修的護體罡氣。
道法的可能性更大,且預計此人的修爲不是太高,不超過四重樓。
只因修爲再高一點,絕大多數武修都可以做到踏水無痕,而術修則能施展更高明的‘騰雲術’,浮空數丈,不會壓到這些雜草。
“可這說明不了什麼。”劉典史皺起了眉頭:“濺射出來的血,也可能是被狼的軀體給攔住了——”
他的語聲戛然而止,只因李軒已經將他梳籠在手中的那團雜草壓下。然後在它們的下方土層,一條整齊的,圓弧形的黑褐色血線,映入到了他們的眼內。
劉典史的呼吸開始粗重:“現場有人!”
由這條血線可以想見當時定有一個圓柱體豎立在草叢之上,而且非常的光滑。它阻攔住了濺射過去的血液,最終滑落於地面,被草叢掩蓋。
“這是修士殺人案!”
李軒擡起頭看着衆人:“兇手顯然是掌握馭獸之法,可以驅使羣狼。可能是踏虛術與小彌羅罡。”
踏虛術能夠讓人踏虛而行,‘小彌羅罡’則是一種防禦性的法術,此名來由於昊天上帝的居處彌羅天。
道家防禦類的法術很多,可在四重樓境之下,能夠讓修士不泄露半點靈力的,就只有‘小彌羅罡’一種。
“小雷。”
江含韻當即取出了一顆紅色的丹丸,喂到了肩上的靈狐嘴裡,然後往那草叢方向指了指:“再去聞一聞,看一看。”
那靈丹似乎極其美味,三尾靈狐吞嚥之後流露出享受之色,之後才跳到了那叢草的上方嗅了嗅,然後又圍着這一小塊區域轉着圈。
這隻小狐狸嗅了一陣兒之後,就擡起頭向江含韻叫喚,後者隨後流露出冷哂之色:“應該是‘小彌羅罡’不會錯了,這裡沒有半點的靈力殘留,也沒留下任何氣味,可見這人非常小心,不過既然是馭獸師,那麼只要找到他的狼羣就可以。”
隨着江含韻擡手一指,喊了一聲‘去’字,小白狐當即如離弦的箭,又像是白色的閃電一樣,往遠處林中穿飛過去。
“劉典史,帶些人手跟過來,要好手!”
江含韻幾個跨步,就騎上了系在遠處的地行龍,往那小白狐的方向疾追過去。
李軒也匆匆登上自己的坐騎,他的神色是又忐忑又興奮。忐忑於接下來可能會爆發戰鬥,興奮則是因他心裡還是蠻期待的。
男人都有武俠夢,李軒也不例外,他的夢還特別的嚴重,總幻想自己是武俠與玄幻小說裡面的主角,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建功立業。
而現在,他即將面臨現實中的第三場廝殺。
可接下來讓李軒鬱悶的是,僅僅幾分鐘不到,江含韻等人就遠遠的將他甩開。甚至那些騎着普通馬匹的衙役,都把他甩開了一大截。
這是騎術上的差距,之前在官道上放馬奔馳的時候,需要的技術難度不高。可當他們進入山林,李軒那得自於原身的蹩腳騎術就昭顯了出來。他根本沒法兒控制身下的這頭大蜥蜴,沿途不但顛簸的不行,還被兩旁的各種樹枝抽打了N次。
只一百步不到,李軒就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只因他身上穿着的‘夔牛夜光甲’已經快頂不住了。
他擔心自己還沒趕過去,人就先被這些樹枝樹藤抽成了重傷號。
李軒的心情很複雜,沮喪之餘又覺輕鬆。他猜自己可能趕不上了,他的上司江含韻是六重樓境界的高手。那位劉典史與兩位捕頭的實力也很不俗。
只要他們找到狼羣,估計都用不到半刻鐘就能夠解決戰鬥。
不過當李軒循着前方的蹄印,追到將軍山的半山腰的時候,就聽前方傳出了一陣呼喝聲響。一個渾身染血的藍色身影,如利劍標槍一樣由上往下的向他穿飛過來。
——那並非是江含韻與江寧縣公人當中的任何一位,李軒看不清楚此人的面貌,只唯獨那兇橫冷冽,銳利逼人的目光,讓他遍體生寒。
同時江含韻的聲音,也從遠處傳入到了李軒的耳內。
“李謙之,你還不給我下馬讓開!想死嗎?”
李軒腦袋有些發懵,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人大約是想要搶奪他身下的這頭大蜥蜴,然後李軒本能的就想要下馬躲避,遠遠逃開。
幾天前那位年輕道人,也是這樣撲過來的,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
可就在一瞬之後,李軒又停下了動作,他想自己身上有着一套能夠硬抗八重樓高手一擊的‘夔牛夜光甲’在,怕個毛線啊怕?
對方僅僅只是一個四重樓的術修,明顯還受了重傷,自己則有着超綱的防禦力,最近還真元大進了,這種情況下,Who怕Who?後果頂多是被打飛出去,人不會有事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制住了心中的惶恐,忐忑與懼意,開始按照記憶中的一式‘寒息烈掌’運轉真元。
因他身在馬背上,那些動作複雜,威力強大的拳架是沒法用的,此時唯獨有一式‘寒潮拍岸’,最適合現在的情況。
動作簡單,而且是一等一的迅捷!
幾天前他匆忙使用的‘冰凍三尺’,就是因沒法完整運功,所以威力發揮不出三分之一。
果然就在李軒將體內的真元調動起來的時候,那道藍色的身影,就已經飛凌到了他的面前。這位見李軒的動作,頓時眼現冷哂之色:“區區二重樓也敢阻我?死!”
語音未落,他就已從半空中一劍劈下,銀光閃耀,劍氣勃發,如一卷天河倒掛。
李軒不禁麪皮微抽,感覺到他掌前的些許刺痛。兩人還未實質性的接觸,此人斬出的劍氣,就已經破開他的肌膚。
可就在李軒暗暗凜然的時候,一股陰寒之氣從他的背心涌入,然後順着李軒體內的幾條經絡,直灌掌心。
轟!
一瞬之後,隨着一陣爆炸般的轟鳴聲響,李軒整個人從馬背上拋飛出去,直退到三丈以外才墜落地面。
不過當李軒爬起身看向眼前,卻望見一塊巨大的冰雕豎立在他坐騎的前方。那位藍袍修士,整個人都被凍在了一塊寒冰裡面動彈不得,只能用飽含殺機與不敢置信的眼神,怒瞪着李軒。
可此刻的李軒卻沒有半點的愉悅之情,他無比僵硬的回過頭,用無比驚悸的目光,看着那位飄在他身後的紅衣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