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曾經離開過?”
石心的目光,瞬間就變得敏銳起來:“何時離開的?你在何處見到的他?既然是用了幻術遮蔽,你又是如何見到的?”
李軒也是心神微凜,之前的雷雲可不是這樣的說辭。按照雷校尉的說法,他自換班之後,就一直都坐鎮於地下三層的陽魚法壇。
“雷校尉畢竟是武修,他能勉強使用幻術,卻沒法與真正的術師相較。恰好因爲在下的血脈淵源,在破幻方面的能耐異於常人。”
地下二層的牢頭姓許,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試伏魔都尉’,正式的職司是‘典獄使’。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左臂是木質的假手。
鎮妖塔內的人員大多都是如此,身有殘疾,卻還能在合適的崗位上發揮餘熱。
這位許都尉一邊說着,一邊眼中顯出了一抹藍光,以示其所言無虛:“事發當晚,我是在戌時三刻(下午七點半)的時候,在樓梯口處遇見的這位,他當時在往樓上走。至於這位的具體去處,我沒有深究。”
此時在場的內堂人等,無不都面現興奮之意。唯獨石心喜怒不形於色:“那麼他是何時回來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牢頭的眼神無奈:“地下二層共有黑水牢三百五十間,暗牢七百間,卻只有不到二十人看管。下官事務繁重,無瑕他顧。而且雷校尉的行動很小心。”
他的語聲一頓:“當時他隱於暗中,貼牆而行,步履間毫無聲息。即便不用幻術,能夠察覺的也是少而又少。”
石心接下來又耐心問了幾句,而就當這位準備結束對許都尉的審訊時,李軒卻忽然開口:“許都尉,這次發生於塔頂與地底的爆炸,使用的火藥都高達三石。我想知道,有什麼人能瞞着你們,將這三石重物送到地下三層?”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發現石心等人流露出意外之色。
李軒不由暗暗的翻了翻白眼,心想這幾位,該不會是連爆炸的火藥用量,都沒搞清楚吧?
如果是這樣,那麼伏魔總管對內堂人員的評價還真沒錯,這些人雖有一腔熱忱,可在辦案能力方面委實堪憂。
“三石重物?”許都尉濃眉微蹙:“雷校尉他是可以瞞過我們絕大多數人,通行於各個樓層之間。可他如攜帶重物,不可能不被發現。尤其各層的樓梯口,都有專人值勤看守。不對——”
許都尉說到這裡,忽然心神微動:“還是有人能夠辦到的,一個是總庫,總庫每天下午都會派人過來分撥與回收物資;一個是餐房,餐房會在早中晚準時送餐。我們地下兩層關的都是人犯,所以無論是物資還是食物,用量都很大。如果是他們,我們不會注意。”
李軒想了想,就埋頭疾書,將許都尉的言辭記錄了下來。
“問完了?”石心見李軒沒回應,就冷笑着開口:“提審雷雲!”
可能是已經預感到了什麼,雷雲再次回到審訊室的時候,面色有些發白。
可他大體還是維持着鎮定,即便是石心以牢頭之言質問,雷雲反應也很淡定:“的確是離開過一陣兒,爲什麼離開?感覺無聊,到各處閒逛溜達不行?我就只去過第一層,其它樓層沒去過。”
“可爲何之前不提?”石心問話的同時,翻動着之前的審訊記錄:“這份口供,你可是簽字畫押過的。”
“終究是擅離職守了,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所以心虛。”雷雲雙手抱胸,面寒如冰:“這確是我的過錯,本人自當向刑堂請罪。”
“你的錯,可不僅僅只是擅離職守。”
石心眯着眼,以近乎睨視的目光看着雷雲:“事發三天之前,你在塔頂值過班。而在所有嫌疑人當中,唯有你離開過法壇。說吧,你究竟去了哪裡?是去血無涯與神慧幾人的牢房?還是去拿炸藥?”
“我哪裡都沒去。”雷雲乾脆閉上了眼:“凡事都得講證據!我雷家世代都爲六道司效力,至今已有六世,爲斬妖伏魔而戰死的先輩就有六人。我雷雲前途遠大,何苦去與彌勒教勾結?”
石心似笑非笑道:“那麼之前狼羣殺人案的兇手與魏詩滅口案,又怎麼說?據說魏詩身死之刻,唯有你一人在場?那個無名術師,也是在你趕至江寧縣的時候死的。”
“這兩樁案件,本人早已查明。”此時雷雲的語中,明顯含着怒火:“魏詩是死於自殺,給她遞毒針的,是我朱雀堂監牢的一名白役,那個無名術師,則是死於江寧縣的仵作之手。他們都已供認無遺,是受彌勒教驅使。”
李軒不由微一揚眉,心想這兩樁滅口案,已經偵破了麼?他之前都沒去關注過。
“此案由你主審,自可上下其手。”石心正說到這裡,就見外面有人走入了進來。那正是羅煙,在李軒的耳旁小聲耳語:“查過了,那兩份建造圖紙,唯有二十三年前有一次調閱的記錄,卻是因下水管道閉塞近月,當時的朱雀堂總管不得已,請了墨門的工匠,將之疏通改造。再然後,就是這位雷校尉了。”
李軒吃了一驚:“他調閱過圖紙?”
“沒有調閱,卻有可能接觸過。”羅煙搖着頭:“朱雀樓的頂層,分有十個封閉的隔間,按照天干排列。那份圖紙所在的辛字房,最近一年中只有雷雲,因追查一樁案件,得到總管授權進入過。”
她又看了看石心:“這位石監察使的人也在查,那人的進度比我慢,可估計也快了。”
果然沒過多久,外面又有另一人匆匆走入進來。隨着這位將一份文檔,遞到石心身前,後者當即冷笑:“這次有嫌疑的六名校尉,三名都尉當中,唯獨你雷雲接觸過鎮妖塔的建築圖紙,你還有何話可說?”
雷雲的臉色,變的更加蒼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的確去過朱雀樓頂層的辛字房,可我從沒去碰過什麼建築圖,誰有閒心去看那東西?”
“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石心說到這裡,再次斜眼睨了李軒一眼:“將這位雷校尉轉入刑房!”
李軒無話可說,雷雲的嫌疑極大。照他們六道司慣常的做法,早該用刑了。
石心能夠忍到現在,估計還是對他以及他背後的伏魔總管,有着顧忌。
他只是感覺茫然,有一種蓄勢揮拳,卻打在空處的彆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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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這樁鎮妖塔爆炸案,就這麼破了?這個讓朱雀堂蒙受奇恥大辱的內鬼,就是雷雲?
李軒愣了片刻才醒過了神,然後他就朝石心一抱拳:“監察使大人既然已經鎖定真兇,那現在是否可將仇副堂尊與江校尉等人釋放?”
石心聽了之後,卻一聲嗤笑:“什麼鎖定真兇?雷雲都還沒有認罪,這幾人的嫌疑,也未能完全洗清。”
李軒眉頭一皺:“大人,如今朱雀堂人力緊張,無論是那些逃入金陵城內的妖魔,還是追捕血無涯與神慧,都急需高手坐鎮。彌勒教圖謀甚大,一旦被他們得逞,我等都擔不起責任。”
其實他也覺得這樁案子還未了結,可現在的問題是,朱雀堂的人手確已到了極度窘迫的境地。
他們在鎮妖塔裡面查案還沒覺得什麼,可今日僅是他們明幽都,就已經有五人受傷,這還是薛雲柔全力以赴的結果。
“危言聳聽!”石心全不理會,直接一個甩袖,從審訊室裡面走了出去:“李都尉此言未免可笑,輕縱了真正的內鬼,你我更擔不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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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的意思,怕是要藉此案,在朱雀堂翻江倒海。一個雷雲,可沒法讓他們滿意。”
在石心離去之後,羅煙就若有所思道:“這莫非就是你們六道司內部的派系鬥爭?這石心是誰的人?”
“我不清楚。”
李軒對於六道司內部的情況,也是一頭霧水。他真正加入六道司的時間,都只有三個月。“你我只管查案,管那麼多做什麼?”
他皺着眉頭,往第一層的資料室走去。
而就在李軒走進去之後,忽然間心神一動,看着正低頭翻動賬本,卻明顯神不守舍,愁眉不展的公孫雪。
他定定看了片刻,然後掉頭就走。
羅煙感覺奇怪:“你又要去哪?”
“公孫雪與雷雲的大嫂是親姐妹,那傢伙也說他只去過第一層!”
李軒步如流星,而就在他重新踏上地下二層樓梯的時候,望見了從下面走上來的許都尉。他心想倒是巧了,當即開口詢問:“許都尉,你當時看到雷雲的時候,他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
那許都尉聞言微愣,然後就陷入回思:“滿面紅光,似乎很興奮,有點像似發情的猴子——”
他的語聲戛然而止。只因此刻的李軒,已經風一樣從他身邊刮過。
鎮妖塔第九層的刑房在西南側,當李軒趕到的時候。雷雲已經被綁上了刑架,旁邊的烙鐵已經開始在燒。
李軒拿着總管的諭令直接趕人,將內堂的一應人等都驅趕了出去。
石心就立在刑房的中央,腳步一動不動,就這麼冷眼看着他施爲。李軒也知沒法讓這位離開,等到這裡只剩下三人,他就用佩服萬分的目光看着雷雲。
“呔!雷雲你事發當日,可是去鎮妖塔一層與公孫雪私會偷情?”
“你怎麼知道?”
雷雲猝不及防,被李軒的浩氣雷音鎮住了心神,他是面色大變的說出了這句,可隨後臉色就更加的蒼白:“我們是有私會,可沒有偷情,我與王夫人只是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