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離去之後不久,江夫人與薛雲柔也先後從桃林裡面走了出來。
江夫人的臉色清冷,面含譏色:“雲柔,當初你可是跟姑母說過,怎麼都看不上小軒的,怎麼?如今是要自食其言了嗎?”
薛雲柔跟在江夫人的身後,小臉有些蒼白,也有些尷尬與心虛:“那是侄女太年輕,看人浮於表面。是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才知道,軒郎他究竟是何等樣的偉岸丈夫,無瑕君子。
而地府中捨身相救之恩,更讓侄女情根深種,難以自拔。如今我爲他都可以不惜一切,自食其言算什麼?”
“你!”
江夫人先是眼現慍色,隨後就輕聲一嘆,放柔了語氣:“雲柔你就非得跟你表姐爭?韻兒她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軒他是韻兒唯一能夠接受的人。
這兩年當中,我爲她相過無數次親,韻兒何曾正眼看過他們一眼?你表姐的性情又是寧折不彎的,錯過了小軒,雲柔你認爲在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韻兒她還能遇到合她心意之人?”
薛雲柔聞言一愣,隨後就沉默了下來。她想到了表姐的情況,確實情況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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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讓她就這麼將軒郎讓給表姐,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且凡事也得有個先來後到。”
江夫人目澤閃動,決定繼續施壓:“我當初便與你說過吧?讓你不要跟你表姐爭,那時你可是答應得好好的,如今卻做這橫刀奪愛之事,雲柔你這可不厚道,也不是我江左薛氏的門風。”
“姑母這話,侄女就不樂聽了。”
薛雲柔微微一笑,振奮起了精神:“李大哥他可能確是表姐的良配,可您確定以表姐她那傲嬌溫吞的性情,能夠讓您得償所願。便是沒有我,李大哥身邊還有溫柔小意的樂芊芊。還有能與他心有靈犀,姿容絕麗的羅煙。
表姐對李大哥的心意,至今都是不清不楚,屢失良機,又如何能怨他人趁機而入?何況我薛家的女子,素來都敢愛敢恨,姑母您不就是這般?當初祖父對您與姑父的婚事,可是極不贊同。可您怎麼做的呢?您寧與家絕,都要與姑父他在一起,還將姑父的兩個紅顏知己,都逼離南京——”
江夫人氣得不行,心想這丫頭真是像極了自己弟媳,難纏的不得了。
而就在她尋思着該如何爲自己那不爭氣的女兒搬轉局面的時候,卻發現薛雲柔的腳步忽然頓住,同時目光定定的看着人羣當中,那明媚的眼中,竟在這刻流露出來了一抹驚悸與畏意,還夾含着一股刻骨的仇恨。
“雲柔?”
江夫人循着薛雲柔的目光看了過去,然後就覺頭皮發麻,脊背生寒,口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那大門方向,正有一位不修邊幅,滿臉胡茬的落拓男子,漫步走入到國子監內。
他的面目還算英俊,可一身都是鬆散散漫的氣息。一身拉跨的黑衫將胸膛暴露在外,腰間也鬆鬆垮垮的掛着一把黑色的直刀,氣質浪蕩不羈。
唯獨那按刀的手不但白皙修長,更不染半點塵垢。
江夫人認得這位,甚至對方化成骨灰她也能記得。
那是刀魔李遮天——殺死她的弟弟,薛雲柔父親薛嶽的大仇人!
可這個人,他爲何會出現在此間?出現在這書院。
李遮天也注意到兩人的目光,他看過來之後,就脣角微揚,現出了玩味的笑意:“我認得你,是薛嶽的姐姐,江雲旗的夫人?這麼說來,旁邊這個小姑娘,應該就是你的侄女薛雲柔,號稱天師雙璧,近日來聲名鵲起的丫頭?”
薛雲柔的嘴脣發白,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的握着,嬌軀也在發顫。
江夫人的臉色,也是鐵青一片。
“這眼神很凌厲,也很有趣,這是要找我報殺父之仇?”
李遮天神色懶散的看着薛雲柔:“那就出劍吧,讓我看看薛嶽之女的能爲,張大天師親自教導的御劍術,是否值得一觀?”
此時他的眼裡,暗含哂意:“怎麼?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不至於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吧?你的殺意,明明很強烈。還是說,你對我的恐懼,已經壓過了對我的仇恨?”
薛雲柔的眸光,頓時現出了猩紅之意。她的袖中頓時兩點寒光閃現,即將穿袖而出。
就在這刻,江含韻的身影驀然出現在她的身後,強行抓住了薛雲柔的雙手:“雲柔你瘋了?別犯蠢,你現在還遠不是他的對手。”
江夫人也踏前半步,攔在了薛雲柔的身前,她面色冷冽:“以大欺小,這可不是你李遮天的風格。有什麼事,衝我來便可,欺負晚輩有什麼意思?”
“我李遮天素來不拘一格,無拘無束,可從來沒有風格可言。”
李遮天哈哈大笑,袍袖飛舞:“不過她若沒有出劍的勇氣,那麼我李某也的確不會對一個小女孩感興趣。倒是你,還有你身後的這位,是天師雙璧的另一個,叫江含韻對吧?”
他看着江夫人,眼中現出冷冽:“你二人可去轉告你們的夫君與父親,我李遮天已經等了他將近七載,耐心幾乎快要被磨盡。今日起,我至多再給他半年時間。半年後的二十二日,我當登門討教。屆時他若還沒有突破天位,那便是他的忌日死期。”
江含韻的嬌軀一震,面色轉爲蒼白的同時,也現出了怒火。
江夫人倒是處之泰然,她竟一點驚慌之色都沒有:“放心,我會將你的話,原原本本的轉告我夫君。可我現在更好奇,你李遮天到此,是意欲何爲?莫非是又準備來一次問心樓之戰不成?”
“可能吧?我聽說問心鈴被人修復,我的刀意也被人驅除,所以過來看看。”
李遮天仰着頭,含着幾分異色的看向那問心樓的頂層:“可問心鈴畢竟是理學的傳承聖器,那幾位理學棟樑估計會很惱火。問題是,如今這儒門之內,還有誰能擋得住我的刀鋒?即便強如權頂天,與當初的薛嶽,也還是差了一個層次。只希望那位新任的理學護法,能給我一個驚喜。”
他一邊說話,一邊動身往問心樓的方向繼續邁步行去:“夫人你可以去通知他們,我會在問心樓等候他們到來。”
他的腳步似慢實快,話才說到一半,就已經走到了問心樓下。
這個時候,周圍負責看守,防止遊人靠近的國子監監生,已經注意到李遮天的身影。其中的兩位,更是辨認出這位的形貌。
“是刀魔李遮天~”
他二人語音未盡,就已是口中溢血,在一股強橫念壓衝擊下,直接跪倒在地。一時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李遮天,走入到了樓內。
此時那問心鈴已有了反應,不斷的發出鈴聲,顯露出種種天魔幻像,內中更有磅礴浩氣衝出,充塞這七層樓宇。
可李遮天卻視之爲無物,他直接就出現在頂層,開始凝神看着那問心鈴。
“還真的被修復了。真讓人好奇,這位到底是留了什麼樣的道——”
他收起了懶洋洋的笑意,滿懷期待的直接伸出了手,往那問心鈴抓了過去。也就在這刻,那問心鈴中也傳出了震耳的鐘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