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飛身來到那塊礁石上的時候,虞紅裳正一手持印,一手握着‘道衡璇璣’,將自身的真元展開,整體呈陰陽魚圖的形狀緩緩循環流轉着。
這位公主對於自身極冰極炎之力的控制,已明顯強過初至龍虎山的時候。
在一個月前,虞紅裳這麼做一定會將這化龍池周邊十里地的一半給凍住,一半化爲火獄。
可現在,僅是半池沸騰,半池化冰而已。
她的進步,旁人肉眼可見,且遠比所有人預料的還要快。
不過當李軒到來,虞紅裳還是止住了動作,疑惑地看着他:“軒郎,你這是?”
她知道平常自己修行的時候,李軒從不會過來打擾。他總是以練刀做藉口,躲得遠遠的。這可以方便李軒在需要的時候,偷偷跑出去偷腥。
且這副鄭重其事的模樣,一看就知是有話要說。
“是來向殿下告罪的。”李軒的神色凝然,眸中現出一抹紫意:“我現在有要事,必須得儘快返回南京城。”
虞紅裳聞言一愣,頓時就不情願了:“不是還有一個月嗎?軒郎究竟有什麼事要辦?我可以讓人幫你。”
李軒心中微顫,忖道我要是在這裡再呆一個月,搞不好人就得被你們折騰沒了,兩條船都得翻。何況芊芊的事,確實讓他很擔心。
“是芊芊出事了,紅裳你應該認識她吧?我身邊的妖魔博士,幫了你我好幾次的那個女孩。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她被押入到了鎮妖塔問審。”
虞紅裳不由錯愕,她自然記得樂芊芊,絕不可能忘的。那確實是個極善良的女孩,幫了她不少忙。虞紅裳現在手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樞鼎’,就是樂芊芊幫忙收取的。
事後她曾讓人送一份重禮過去,聊表謝意,卻被樂芊芊給拒絕了。可這份人情,虞紅裳一直都記在心裡。
虞紅裳挺喜歡她的,如果不是這女孩對於李軒也有念想,那麼她與芊芊,現在一定是很好的閨蜜。
“樂芊芊她被關入鎮妖塔?是不是搞錯了?”
“所以我得趕回去看看。”
李軒手按着‘碧血雷雀刀’,看着南京城方向:“芊芊的爲人,你是知道的,她從不會惹事生非。”
所以他對羅煙與彭富來等人不乏埋怨,怎麼連個人都看不住?
還有,究竟是什麼人在算計芊芊?他離開南京才一個多月,就有人膽敢動他的部屬了——
虞紅裳不由將臉頰鼓成了包子,她是真不想放人,可又找不出留住李軒的理由。
就在這個時候,遠空中有一枚金箭飛射了過來。如流光瞬影般穿梭而至,飛到虞紅裳的身側懸停。
李軒認出那是皇家專用於傳信的法器,比之普通的信符可快多了。不但速度是信符的十倍,傳遞的信息也更多,且能一次疾飛兩千裡之距,沿途驛站還會免費給它填充靈力。
虞紅裳拿起這枚金色小箭貼在額心片刻,她的臉色就有了極大的變化。
之前的不捨之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眸中甚至浮現出幾分喜意:“軒郎現在回一趟南京也好,我猜最多一天之內,六道司總堂就會給你下達調職令,讓你去北京任職。”
李軒吃了一驚:“總堂?好端端的調我去北京做什麼?”
他想自己眼見就是南京城內的土霸王了,這作威作福的日子還沒開始呢,怎麼就要被調去北京?
“是因今日中午,朝中發生了一樁大案,翰林院五經博士費元在東宮太子的面前被人毒殺。”
虞紅裳說到此事的緣由,神色也變得無比凝重。事涉她的父皇與堂兄,她不能不在意:“由於此案牽涉到太子與如今的朝爭,以內閣爲首的羣臣想了許多辦案人選,都不能讓人滿意,後來他們就想到了你。”
李軒就不禁牙酸:“爲何就非我不可,我如果不去呢?”
“誰叫你是理學護法,近日又名聲鵲起?”虞紅裳莞爾道:“你不去當然可以,不過朝廷諸公與六道司有的是辦法說服你。就像軒郎你日常說的,以德服人。總之早點準備吧,當然也別答應的太快,這種情況,軒郎大可藉機向上面多要點好處。”
對於李軒調職北京一事,她自然是樂見其成。
之前不捨得放李軒走,是因她在江南之地只呆這麼多天。可如今知道李軒也會去北京,那情況又不相同了。
她想李軒早點離開龍虎山也是好事,免得他整日裡去與薛雲柔偷腥。
“之前繡衣衛爲防意外,給我在信江口準備了一艘快船,是最好的那種,順水而下可日行三千里。你現在就用這艘船回南京城,雲柔那邊無需擔心,我會幫你轉告的。去南京那邊後,就把該處理的事都儘快的處理掉,別留什麼手尾。”
李軒則心想我蠢了纔會信你,雲柔那邊真要不告而別,那以後他別過日子了。
他與虞紅裳告別之後,就帶着他的伏魔金剛,直往天師府的方向疾奔而去。
李軒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影離去之後,遠處以張副天師爲首的衆人,都是神色一鬆,面色古怪。
都心想這傢伙可算是走了,公主殿下調和陰陽的進度,想必也能增快不少。
只要那位靖安伯還在,虞紅裳就一直三心二意,投入在修行上的心力,都不足一半。所以這位明明有着讓所有人震驚的絕佳天資,可以取得更好的進境,可一個月以來,也就只是比他們預估的好一點。
此時更有一隻小小的獒犬從空中穿出,它搖着尾巴,走到了公主身側坐下。
虞紅裳不由睜眼往它一睨:“聽天將軍你不是要去鷹潭,給你家老爺處理私事嗎?回來的時機倒是巧的很。”
這個傢伙,竟在外面呆了足足一個月。
聽天獒聞言訕訕一笑,用爪子撓着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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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想薛雲柔而今都已是天師府的少天師了,手持‘正一伏魔劍’與‘正一神籙’,足以與任何天位抗衡。
李軒那傢伙,又明顯有腳踏兩隻船的野心。這個時候,它怎敢捲入進來?
如果公主殿下讓它去偷聽李軒與薛少天師在說什麼,那麼它到底是聽還是不聽呢?
所以聽天獒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躲在外面。
※※ ※※
藉助‘雷揚千里’的遁法,李軒只用了片刻時間就跨越七十里地,來到了天師府。
他原以爲薛雲柔一定會心傷不已,與他來一場生死離別。
可薛雲柔聽了之後,卻只是微一頷首:“軒郎你去京城也好,等到天師府這邊安穩下來,我也會去北京尋求朝廷的正式冊封。到時候,我可能還得在北京東嶽仁聖宮坐鎮一段時間。”
東嶽仁聖宮,是正一教在北京最大的道場。
而天師府的歷代天師,其實大半時間都是呆在東嶽仁聖宮,以備天子與朝廷的諮詢與問道。
她的舅父張神業,以前就坐鎮於東嶽仁聖宮。直接近些年,他的兩個師弟陸續登頂天位,這才返回了龍虎山,準備擺脫俗務,在自身的修行上更進一步,結果就出了這樁事。
而薛雲柔身爲天師府的繼承人,勢必得前往京城,加強與皇室及朝廷的聯繫。
她想讓李軒早點離開龍虎山也是一件好事,免得與虞紅裳朝夕相處,如膠似漆下一不小心就成了琴瑟之好。
虞紅裳可是天位,她如果想要辦成什麼事,那些女官又哪裡阻止得住呢?
至於日後,京城確實是虞紅裳的老巢不錯,可也是她薛雲柔的地盤。
有朝中有那麼多清流盯着,紅裳她就別想再做出什麼事出來,陛下他也不會讓紅裳亂來的。
“原來如此。”李軒聽了之後,還是有點歡喜的:“那我就在北京等你——嗯,等你過來。”
他差點就把‘你們’二字說出了口。
此時薛雲柔,又將一枚飛梭遞了過來:“軒郎你把這東西也帶上,日常都能用得上。”
李軒認得這正是薛雲柔的‘玄冥至陽梭’,他不禁錯愕的看着薛雲柔;“那雲柔你用什麼?”
這件飛梭雖然只是高階法器,卻可攻可受,在法力充足的情況下,還可日行幾千裡,可以上究霄漢,下抵九幽,造價是普通高階法器的七倍都不止。
“我有天師府的‘九天十地闢魔神梭’。”薛雲柔笑了笑:“舅父已經將這件法器給了我。”
李軒當即眉眼微揚,將這件法器收到了袖子裡面:“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玄冥至陽梭’,正是‘九天十地闢魔神梭’的仿造品。
此時他的神血青鸞牛郎與織女,還是依依不捨,把兩隻鳥頭擠在一起摩挲。
李軒卻毫不客氣的探手一抓,把牛郎抓在了手裡:“那雲柔我便走了。”
他身影如雷似電,直接往天師府的山下閃逝而去。
此時的薛雲柔,卻是神色一動:“來人,將我的玄塵子師——師兄給我請來。”
說到玄塵子,薛雲柔的脣角就自禁的抽了一抽。
而就在片刻之後,一位穿着素色道袍,已經難辨雌雄的道人,來到了薛雲柔的面前。
薛雲柔眼神複雜的看了這位師兄一眼,然後神色肅然道:“不知師兄最近可有空暇,如果有,我想請師兄前往京城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