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位於青龍堂後側的一座石臺上。數十具無頭的屍首堆積在此,一條血泉汩汩的流入到旁邊的下水道中。
石臺的中央處則是一座巨大的‘睚眥’石像,它渾身赤光縈繞,目顯兇芒的俯視着下面。
——此處名叫斬魔臺,乃是青龍堂的行刑地,青龍堂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將他們捕捉到的邪修與兇徒‘處理’一次。
而爲了防止有怨魂生成,有孽力遺毒後世,六道司還在這裡花費重金打造了一座法陣,又找來了一頭純血‘睚眥’的屍骨磨成粉末,以秘法制造石像鎮壓此間,用於碾碎這些邪修的神魄。
“這是最後一批了,鎮妖塔裡面所有該死的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怎麼也得到三個月後。”
這是一位穿着伏魔都尉服飾的中年人,他帶着一羣六道伏魔人,將七名被厚重鐵鏈鎖着的邪修帶到這石坑內。
這位中年都尉說話的同時,眼含異色的看着立於中央處的李軒,然後又指着那七名囚犯中一位身材額外壯碩,宛如鐵塔般的壯漢道:“這次唯一的一位第四門大高手就是此人,鐵浮屠萬國豪,兩個月前此人屠戮了一個村莊,欲修持血修羅秘法。結果被我六道司四名伏魔中郎將聯手擒拿。此人法力了得,以一敵十,還將我們的兩位中郎將重傷。”
李軒手持着一把滿布符文的鬼頭大刀,略含期待的往那邊掃望了過去。
可接下來他還是按部就班,將那些送到他身前的邪修一一斬首。輪到最後一人的時候,這個披頭散髮的鐵塔壯漢就開始猛烈掙扎,不但鎖鏈在開裂,那些打入到他體內的鎮魂釘,也在一顆顆彈出。幾個抓着鎖鏈,試圖將他控制的伏魔遊徼,都被此人強行甩開。
李軒站在此人面前,卻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下輩子記得做個好人,多做些善事,不對——”
李軒手中的刀,此時已如彎月一般的揮斬了出去。
那鐵塔壯漢不由瞳孔怒張,劇烈的掙扎,他從這斬魔臺上一躍而起,蹦起到十丈高。可那彎月般的刀光,還是將這人的頭顱一刀斷落。
那中年都尉見狀不由眼神一亮,李軒這一刀又快又狠又準,宛如雷霆電閃,甚至是快逾光電,可謂是深得刀法之要詣。
李軒隨後就站立在原地,心神感應着。
此時他的腦海裡面,果然多出了一段記憶,是屬於這個‘鐵浮屠’萬國豪的。
不過那既非刀意,也非劍道,而是一門已經大成的橫練之法‘魔煉不滅身’。
此人的武意,則是得自一種名爲‘赤角魔犀’的妖獸——傳說這種血脈極度接近神獸的魔犀,到了天位之後就有着不死不滅之身,而萬國豪已經得其三昧,武道已至‘魄境’中期。
所以此人的橫練霸體額外的強悍,當日四位第四門的中郎將聯手,纔在重傷二人的情況下將之擒拿。
如果非是此人遁法一般,可能他們不會得手;若非是這人已經被打入了七十二顆鎮魂釘,穿了琵琶骨,李軒也沒可能將之一刀斷頭。
李軒心想這可真是巧了,他最近正在藉助仇千秋給他的那顆‘天位道果’,修行鐵布衫與金鐘罩這兩種橫練法門。
這萬國豪與他雖然不是同一路數,卻能夠彼此參照印證。
除此之外,連續斬殺四十二個邪修兇徒,也令他手臂上的金色絲線繼續滋生。伴之而起的,則是強烈的飢餓感。
那兇獸‘饕餮’的形影正在顯化,它眼中兇芒閃現,朝着李軒齜牙咧嘴。
李軒冷冷一笑,睜開眼睛朝着這兇獸‘饕餮’一瞪。在他浩氣勃發之下,這頭兇頑異獸當即就一聲哀嚎,化作了一團金色的煙氣,融入到他的臂甲當中。
不過李軒卻並無得意之情,他轉而有些擔心的,看向了另一側,那一直都沒有任何噬主現象發生的臂甲‘武曲破軍’。
武曲的主魂是伏友德,破軍的主魂則是蘭御——這兩人都是中天位,也無不都是有大功於國,卻是全家老幼都遭遇橫死。其怨厲程度,只會遠超‘饕餮’之上。
李軒心想咬人的狗不叫,這‘武曲破軍’纔是最危險的。它們不動則已,一旦開始噬主,那必定是無比兇險的狀況。不像是這‘饕餮’,一點智慧都沒有,雖然現在鬧得歡騰,可對他的威脅卻近乎於零。
李軒隨後就又取出了自己的‘碧血雷雀刀’,將一絲真元貫注其中,並運展起雷霆刀意。
然後他就發現,刀上縈繞的赤紅兇光,比之前更濃郁了——這意味着臂甲‘武曲破軍’的威力,又增加了不少。
李軒此時又從小須彌戒拿出了幾塊手臂粗細,極其堅硬的黑鐵錠,然後拋至空中。
隨着那裹挾着雷霆的刀影閃爍,李軒幾乎沒用什麼氣力,就將之斬割開來。這讓他大感意外,藉助‘武曲破軍’的兇威加持,他的刀鋒竟是鋒銳到了無以復加。
同理可證,臂甲‘兇獸饕餮’的防禦能力,也會大幅強化。
李軒喜不自勝,然後就連續打開了六十多瓶‘九幽元油’,像喝酒水一樣喝了下去。
——這些東西花了他將近五萬兩白銀,買了總共一百二十瓶。錢都是從羅煙那裡借來的,斬殺李遮天的懸賞還沒拿回來,就已經花出去一小半。
可看來他還得花錢再買些,一百二十瓶‘九幽元油’遠遠不夠用。
等到李軒肚腹內的飢餓感終於平息,就發現這斬魔臺上燃起了滔天大火。
這是在燒屍,這些邪修兇人的屍體也非常的危險,容易滋生邪魔,釀成魔災,所以得燒掉,化成灰燼送入佛寺或者道觀封印煉化。
李軒將長刀收入鞘中,然後朝着那位中年都尉拱手一拜:“林都尉,李某在此謝過了,這次您可真是幫了我大忙。”
“靖安伯無需多禮。”林姓的中年都尉失笑搖頭:“舉手之勞而已,何況就林某來說,您能代我們斬殺這些囚犯,我們其實是求之不得。
這些邪修無不孽力深重,兇性至頑,斬他們容易,卻難免要惹一身騷。且往日像您這樣,藉助兇犯磨礪刀意的,或者修行秘法的,也不是沒有。”
他以爲李軒斬殺這些兇犯,是爲修行一種需要血氣的秘術,或是要蘊養某種兇橫刀意。
可讓他驚奇的是,李軒在連斬數十人之後,身上並無孽氣與怨力滋生。
他家是六道司世襲的劊子手,家中有着特殊的‘靈眼’法術,可以觀照人身上的孽氣與怨力多寡——這是困擾他們最大的麻煩。
所以世間的劊子手,無不都是由血氣陽剛,命格極硬之人來擔任。
李軒則是失笑,沒有解釋的意思:“我就不與林都尉客氣了,總之他日林都尉如有什麼用到本人的地方,儘管開口。還有,如果最近六道司還有兇犯要斬殺,務必要通知在下。”
中年都尉則是搖頭:“短時間內真沒有了,我建議你去尋杜都尉。他們那一旗人負責斬的是妖類,每年斬的數量還挺多的,在八百上下。”
李軒其實已經找過了,不過時間得在三天之後。他也不確定妖類的血氣與靈魂,是否有助於饕餮及武曲破軍的恢復。
接下來他就離開了這斬妖臺,匆匆往菜市口的方向行去。
——他得去趕場,就在午時左右,那邊也有一大批兇犯要斬殺。總數三百七十人,整體的質量竟比六道司這邊還要高些。
就在入秋之前,北方邊境爆發空餉大案,這些要行刑的死囚裡面,光是被於少保糾察出來的貪官與武將,就有三十七名。
還有一部分囚犯是源於南直隸,一部分是與軍械盜賣案有涉,一部分則是源自於林紫陽的鎮江叛亂,還有那場與建靈後裔及彌勒教有關的謀反案。其中的軍將,就高達七十九人,還有兩位副將,都被押至北方處決。
所謂‘秋後問斬’,《春秋繁露》記載‘慶爲春,賞爲夏,罰爲秋,刑爲冬’。如今是十一月,正合行戮之時。
李軒對他們都很感興趣,畢竟他手中的兩件仙寶,就是藉助貪官與軍將的元魂與血氣祭煉而成。
所以這次託了家中的關係,又請了繡衣衛左道行幫忙,得以替代那位劊子手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