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大理寺卿王隆就眼神陰鬱的返回到了大理寺。
這位的心情糟糕透頂,而在望見門內笑盈盈等候着他的會昌伯孫繼宗之後,他的神色就更是難看,一聲冷哼之後,直接走向了公堂方向。
“王大人他這是怎麼了?”會昌伯孫繼宗一陣懵懂,錯愕的看着隨在王隆之後走入進來的內廠大檔,長寧郡主虞雲凰:“怎麼突然間這麼大的氣性?”
“兩虎相爭,卻使池魚遭殃,換成我也會生氣的。”
虞雲凰眼含着些許憐憫的看着王隆的背影:“今日早朝,內閣首輔陳詢那老東西,提議將王大人調任雲南,任雲南巡撫,廷議已經通過了。”
孫繼宗就吃了一驚:“這麼快?可這不合規矩吧?”
大晉朝的規矩,所有三品以上大臣的人事升補任用之擬議者,都會經由廷推來決定。
首先由內閣提出人選,再令包括大小九卿,六部侍郎,都御史、六科給事中等在內的廷臣會議,在共相計議,衡量至當之後再報請皇帝,取旨定奪。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虞雲凰搖着頭:“如今內閣的七人當中,本就是陳詢倒向誰,誰就佔優勢。吏部尚書汪文又是陛下養的狗,早就視王大人爲眼中釘,肉中刺。
那陳詢雖被人說成是木頭閣老,可他歷經三朝,無數門生弟子,一旦他與天子聯手,朝中誰都阻攔不住的,于傑也不能。”
孫繼宗不禁蹙眉,神色凝重道:“陳詢那老狗,他是準備倒向僞帝?”
“應該不是,此人當是爲償江雲旗的救命之恩。不愧是首輔,見事明白,知道我們設局的關鍵在大理寺。一旦王隆去位,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可說是釜底抽薪。”
虞雲凰一邊說話,一邊看向了大理寺牢獄的方向:“不過接下來,王大人會盡量拖延時間,儘量拖到一天之後移交印信。所以無論國舅大人你想做什麼,都只有一天時間。”
孫繼宗不由蹙眉,他想只一天的話,時間還是太緊迫了。關鍵是時辰不對,他準備的手段,未必就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請轉告太后,我會盡力而爲!”
“是一定要辦到!”
虞雲凰手按着腰刀,語聲沉重:“你不知道太后現在面臨着什麼樣的壓力,今日水德元君敖疏影,冰雷神戟江雲旗就只差把刀指到她鼻子上了。
如果這一次不能將李軒除去,不能取得金闕天宮許諾的助力,我們接下來會有天大的麻煩!”
※※※※
自太子離去,李軒就一直在盤膝內視,他在試圖搞明白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事與願違,李軒仔細感應內視了一整個時辰,都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態。
好在除了周圍的陰氣濃郁了一點,他胸前的煞力滋生之外,就沒什麼別的惡果了。
那業煞滋生的速度也很緩慢,至少也慢於紅裳俯在他身上的時候,只是讓他感覺胸前心悸不適。
臂甲饕餮,則被他強行鎮壓了下去,沒有再吞噬周圍的陰煞。李軒不確定這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所以採取了謹慎的態度。
然後李軒就將大半的時間,放在了還被系在都察院外的魔麒麟上。
藉助‘文山印’,李軒很輕鬆的將自己的元神降臨了過去。
而此時的他,正在嘗試催化魔麒麟體內的那些金色絲線。
李軒藉助文山印灌注過去的元神力量,正在使那些金色絲線快速滋生,持續的在魔麒麟的體內各處蔓延伸展。
這已經不是李軒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之前在神器山等待的幾天,李軒就在做這種類似於‘催熟’的活計。
隨着這套類似於人體經絡,又像是一條法陣的紋路逐漸完整,李軒感覺到這頭魔麒麟的體質正在逐漸強化,失去妖丹的缺陷,也漸漸被彌補。
除此之外,李軒還能夠感覺到這頭神獸與他越來越親近,那就像是護駕靈寵牛郎給他的感覺。
李軒已經能夠感知到魔麒麟體內的一切,這甚至讓他生出了一種感覺,他認爲自己現在哪怕不用‘控心神契’,也能夠命令魔麒麟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儘快從魔麒麟身上收回文山印,李軒有預感,對方的目的還是衝着這枚理學的鎮教神器而來。
他針對太后與太子的反擊,文山印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所謂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李軒可沒有忍氣吞聲的習慣。
而李軒唯一儘快收回文山印的方法,就是促使這轉化的過程儘快完成。
雖然李軒不明白文山印器靈,在魔麒麟體內培育這些金色絲線的目的是什麼。可他知道,魔麒麟的‘轉化’過程,最好是不要中斷。
就像是之前他所猜測的,這是對他自己,對魔麒麟,對文山印的器靈都大有好處的事情。
魔麒麟距離這轉化的最後一步,其實也只有咫尺之遙。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李軒估計只需半日功夫,就可完成最後的部分。
所以他將身邊一心想與他聊天說話的孫初芸都置之不理,專心入定,一心一意將神識之力灌注於文山印中。
不過到了午時,李軒就不得不甦醒了過來。
當他睜開眼,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站立在鐵製的柵欄之外。
李軒凝神看了一眼,然後就微微一哂:“衍聖公?”
孫初芸也蹙着柳眉,當日在國子監,她見過這位衍聖公的醜態,對這位聖人的後裔極其不喜。
“正是孔某。”孔修德揹負着手,在牢門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許久不見了,靖安伯。果然世事難料,沒想到你我再次相見,靖安伯大人卻已在囹圄之中。”
李軒不禁脣角一抽:“說話注意點,本官可還沒被定罪。”
他手按着碧血雷雀刀,忍着一刀劈過去的衝動,心想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阿貓阿狗都來看他的笑話了。
“那也是身有嫌疑的,據我所知,如今都察院那邊查出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你與你的部屬羅煙。”
孔修德一聲冷笑道:“刑部尚書俞士悅倒是奉了天子之命,極力想要爲你脫罪,卻至今都無能爲力。你已罪證確鑿,難逃牢獄之災。”
他說到這裡揹負着手,冷眼掃望着李軒上下:“閒話少說,將你的文山印拿出來。你一個犯罪之人,還有何資格執掌文山印?將此印交出,我可留你一個全屍。”
李軒聞言失笑:“先不說我還沒定罪,即便真被定罪了,如何就不能執掌文山印了?之前我就說過,衍聖公要從我手裡奪取此印,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取得虞子的許可,二是用你的浩氣將我壓服,從我的手裡搶奪。”
此時他的眼中,竟現着一絲期待之意:“我其實很奇怪,衍聖公你明明文心已毀,究竟是怎麼恢復過來的?就不知衍聖公是否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看看究竟?”
“冥頑不靈!”
‘衍聖公’孔修德的臉色一青,最後他卻是哂然一笑:“也由得你,希望靖安伯你別後悔。”
他袍袖一拂,直接走到了牢門口處。此處會昌伯孫繼宗,還有一位凌空御劍,腳不着地的少年正等到他。
在兩人的身後,則是一位穿着青色官袍的大理寺司直,以及包括獄丞在內的一衆獄卒。
“衍聖公又何需與他廢話?”
孫繼宗有些不解的看着走過來的孔修德:“直接動手就是。”
“我是因進來之後感應有異。”
衍聖公孔修德微微皺眉:“我沒感應到文山印,此物不在他的身上。”
他對面的兩人,此時都不禁神色微凝。
“其實也無所謂了!”
孔修德又嘿然一笑:“只需了結此子的性命,文山印在不在他的身上有什麼緊要?以你們金闕天宮之能,難道還拿不回來?”
御劍少年聞言微一頷首,他的眼中閃現着猩紅之意:“的確如此!”
“那就開始吧!”
會昌伯孫繼宗邁步往前,來到了李軒的牢門之前,他看着陪伴在李軒身側的孫初芸,不禁脣角一抽。
此時那位大理寺司直,也來到孫繼宗的身側,他面無表情的看着牢房內。
“孫初芸何在?刑部俞尚書要找你問話,出來吧!”
孫初芸本能的就感覺不對:“我纔不出去,你說俞大人提審我,可有公文憑據?”
孫繼宗的臉色更加的沉冷,兩眼似如冰刀:“孽障,還不給我滾出來?”
孫初芸卻毫不在乎的偏開頭,可她身側的李軒,卻發出一聲輕笑:“拜託你出去吧,孫姑娘,你父親意欲對我行殺伐之事,此時有你在,我反倒是放心不下,擔憂腹背生患。”
孫初芸的嬌軀一顫,不能置信的看了李軒一眼。
可在李軒的臉上,她卻只看到如鋼鐵岩石般的冷漠。孫初芸不由雙拳緊握,將指甲深深扣入肉內,這才控住了眼角的淚珠,臉色蒼白的走出了牢門。
“你倒還算個人物。”孫繼宗滿意的一笑,他也看出來李軒是想把自己的女兒給逼走。
只是隨後他神色森冷道:“爲你這一句,日後太子登基,我會給你們誠意伯府留個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