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七章 緣由(求保底月票)

樑亨看着李軒,他心裡既感驚怒,又覺惶恐,渾身上下都寒意滋生。

他當即轉身朝着長樂公主一抱拳:“監國殿下!此人血口噴人,誣陷大臣,請監國大人將之拿下治罪。”

北直隸監察御史司空化及聽了之後,就一聲冷笑:“本人是否誣陷大臣,查一查不就清楚了?請問樑大將軍,昨天夜裡,你難道沒有與鞏昌候郭子明,泰寧伯李司道等人會面?”

此時這大殿當中,除了樑亨之外,以鞏昌候與泰寧伯爲首的三十幾位勳臣武將,或臉色煞白,或冷汗涔涔。

樑亨則一聲怒哼,看司空化及的目光似欲擇人而噬:“本帥是見了他們不錯,可這就是心懷叵測,陰有反意?就不許本帥找部屬喝酒聊天?”

“喝酒聊天自然是無妨的,可時間偏是在大將軍阻擾冠軍侯辦案之後,這就未免讓人浮想聯翩了。”

監察御史司空化及反問道:“敢問樑大將軍,你可敢將你們昨夜所議之事,都公之於衆?”

樑亨就不禁氣息微窒,他們昨夜都在商量如何炮製罪名,如何將李軒從中軍斷事官一職上調離。

可這些話,他們能在朝堂之上說麼?

司空化及此時又目光凌厲的,逼視着武官班列中的某人:“何況下官確實是接到了舉報,有人出首告發了你樑亨。”

他的目光就像是刀鋒,越來越顯凌厲。。

也就在司空化及神色不耐,意圖出言逼迫的時候,一位穿着三品武將服飾,鬚髮花白的老人,面色毅然的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他面色沉冷的在殿中拜倒:“監國殿下,樑大將軍昨日因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冠軍侯落了顏面,召集我等意圖報復。期間我等不但商議瞭如何彈劾誠意伯,還議論瞭如何在今日早朝,向監國逼宮。

恰好昨日神策衛百戶樊淵犯下貪贓案,樑大將軍說至多子時,百戶樊淵就會橫死中軍斷事官獄中。樑大將軍說冠軍侯治事不嚴,致使將官橫死,正可做我們發難的藉口。無論如何,都要逼監國殿下,罷去冠軍侯的‘中軍斷事官’職司。”

樑亨的臉色一陣發青,這正是他們昨夜議論的事情。

此法一舉兩得,不但可削去李軒的權柄,還可將李玥兒從繡衣衛手裡撈出來。

李軒抓捕李玥兒的罪名,就是因涉及神策衛百戶樊淵的空餉案。

他倒不是非要回護李玥兒不可,只是擔心此女會說出什麼話,將自己給牽扯進去,順便還可出口惡氣。

此女掌握在他手中,樑亨才能安心。

可樑亨不明白,這個名叫費清的老將,爲何會出首告密?

樑亨是知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這一道理的。

所以昨夜他並未大肆宣揚,召集在一起密議的衆人,要麼是他的親信部屬,要麼是與李軒有仇,或是雙方間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衝突。

而這個費清,就是跟隨他已經二十餘年的舊部,如今正在京營中任職副將。

此時那白髮老將,又神色遲疑的側目看了那兩眼猩紅,似欲擇人而噬的樑亨一眼,最終咬了咬牙:“監國殿下,樑亨與衆人密議期間,還曾數度誹謗國政,非議天子!”

“嘭!”

這是長樂長公主虞紅裳,她臉色鐵青,重重地一拍扶手,目中已快噴出火來。

“殿下!”監察御史司空化及此時微微一笑,朝着虞紅裳一禮:“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樑亨召集這三十七人,確係結黨營私,議論不法之事。

可臣以爲這位費清費將軍還有隱瞞,樑亨與他們所議之事,一定不止於此。臣詳細計算過,這三十七人執掌京營近半軍權,樑亨將他們引爲黨羽,究竟是何居心?”

說到此處,司空化及又在殿中拜倒:“臣請監國下旨,詳查此事究竟,一來可釋衆臣之疑,二來可防亂臣賊子。”

這個時候,朝中一大半的文官,都跪了下來:“殿下,臣等也請殿下詳查此事!”

虞紅裳沒有迴應,她眸光似如刀鋒的看着樑亨:“樑大將軍,費清之言是否屬實?”

樑亨的臉色忽青忽白的變幻,最後他也跪在了地上,將頭上的七樑冠解下拿在手中:“監國殿下,臣對大晉一片忠心,天日可表!”

※※※※

大朝結束之後,當衆臣紛紛從議政殿中走出。樑亨就一身罡氣爆涌,鐵青着臉看着李軒:“豎子,今日之後,樑某從此與你誓不兩立,不共戴天!”

如果不是顧忌少保于傑,還有附近的幾位內閣大臣。

他現在就直接動手,將此人生吞活剝。

李軒就回以一聲嗤笑:“樑大將軍還不歸家反省,是要等御史再參你一本?”

之前的朝議中,虞紅裳到底還是給了樑亨一點顏面,沒有直接將他抓捕下獄。

她與內閣合議,只是奪黜了樑亨的鎮朔大將軍,京營左都督的官職位,令其居家待勘,反省罪過,等到朝廷將此案調查清楚之後再做處置。

不過參與密會的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他們必須到繡衣衛走一趟,將一應之事交代清楚。

李軒估計其中的一大半,都會被調離京營。

樑亨卻還是定定的看了李軒一眼,直到半晌之後才驀地一拂袍袖,大步流星的離去。

此時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韋真,湊到了李軒身邊:“那個費清是怎麼回事?此人性情耿直忠厚,風評還不錯,不像是一個背主之人,侯爺是如何將他說服的?”

在他們原來的計劃中,原本是沒有費清這個人的,也用不到這位。

只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足以讓樑亨一大半部屬都丟官棄職。

李軒則搖着頭:“我可沒找過他,此人是今日一大早突然找上門的。據說這位與皇甫玄機有着恩怨,十餘年前皇甫玄機征戰麓川時戰況不利,強令費清的兩個兒子斷後,又沒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糧草與人手,所以費清的長子與次子,都在那一年戰死於麓川。

這喪子之仇,也是不共戴天。樑亨引皇甫玄機爲奧援,自然也就失了這老將之心——”

李軒的語聲戛然而止,只因發現少保于傑走了過來。

這位眉心深鎖,皺成了一個‘川’字:“樑亨性情跋扈自雄,可要說他居心叵測,陰圖謀反,那絕無可能。”

要說樑亨會謀反,于傑是決然不信的。

樑亨也沒這個能耐,現今的‘京營’都是他一手建成,且至今都還有着‘提督京營’的職權,是‘京營’實質上的掌控者。

而大將軍樑亨調入京城還不到半年時間,掌握的實權其實不多。

李軒知道這位是在表示不滿,于傑的性情方正剛直,看不得這種無憑無據的攻訐。

李軒對這位,也沒有在言辭上做任何推託:“少保,今日朝中首先發難的是樑大將軍,而非本侯。監察御史司空化及參奏之事,也都有憑有據,事實俱在。

至於樑大將軍是否其心叵測,陰圖謀反,監國已令都察院與繡衣衛詳查,如果他確無反意,左都御史自然會還他清白。”

這次樑亨的案子,就是由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負責,繡衣衛協查。

此時李軒也是笑了笑:“這也是爲樑大將軍好,這位的專橫跋扈,少保你是知道的。如果現在不磨一磨他的性情,那麼本朝大將軍蘭御殷鑑不遠,想必於少保你也不想見到這一幕。”

于傑想了想,還是目光灼然的看着李軒,不過他的面色已經緩和了下來,只言語間多出了幾分沉重:“土木堡之變以來,樑亨與蒙兀連戰二十七場,有殊功於國。未來此人,也將是我大晉在北方的柱樑。謙之,我還是希望你以國事爲重。”

“李某正是以國事爲重,纔想要讓這位大將軍暫時離開朝堂。”

李軒也神色認真的看着對方:“少保清田在即,這個時候放任樑亨與那羣衛所勳貴攪合在一起,可不是保全之道。”

于傑聞言頓時一愣,然後若有所思的微一頷首。

而於傑離去之後,又有都知監首領太監王傳化趕來,他是來傳達監國長公主諭令的,虞紅裳想要見他。

等到李軒來到太和門旁邊的一間暖房時,就見虞紅裳正臉色青沉的坐在一張書案之後。

她望見李軒到來,就微一揮手,讓所有的內侍宮女,都全數退走。

直到五十丈內再無一人,虞紅裳就咬牙切齒道:“這個樑亨,我從不知他如此跋扈。”

這既是樑亨試圖糾結京營武將逼宮的圖謀,也是因她剛纔,已經從泰寧伯李司道那裡知道了密議的內容。

這些混賬,的確是非議君王,誹謗國政了。

雖然不是什麼很難聽的話,虞紅裳卻由此可以想見,樑亨對他父皇其實敬意有限,對她這個監國長公主更是輕蔑有加。

可隨後虞紅裳還是凝着臉,有些頭疼無奈的看着他。

“謙之你怎麼想的,樑亨是父皇着力籠絡的天位大將。還有,繡衣衛左都督告訴我,李玥兒謀害太子之事,樑亨應該不知情。”

李軒卻是神色平靜的坐了下來,然後不答反問:“我只問一句,似此等豺狼心性之人,裳兒你可有信心將他養熟。如果未來某日,天子因故不能理事,宮內生變,你能不能信任樑亨此人,託付大事?”

他是知道另一個世界明朝歷史的,也將這個大將樑亨,等同於另一個世界的石亨看待。

這兩人性格相仿,如今的功勳,權位,也差相彷彿。

而另一個世界的大將石亨,是發動奪宮之變,使得大明景泰帝被錦緞扼殺的罪魁禍首。

當然,兩個世界的歷史不盡相同,這個世界未必就會發生奪宮之變,可李軒不敢不防。且既然這位都已與他翻臉了,李軒就更不想留下這禍患。

虞紅裳當即眸光微變,陷入沉思,她想自己確實沒法信任此人。

如果遇到李軒所說的情況,她非但不會信任,反倒會防範警惕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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