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這醫館內院的廚房在上風處,沒有被兩人掀起的煙塵影響到。
之後李軒將浩氣一卷,把這些煙塵全都鎮壓了下去,沒有再波及醫館的其它所在。
不久之後,江夫人就指揮着她身邊的幾個侍女,將幾碗湯端上了大堂的餐桌。
李軒打開湯蓋,就眼神訝異:“誒,這次好像不是金鰲,也不是虎丹啊。這是蛇肉蛇丹嗎?下面這個,是北海冥龜?這些藥材我熟,都是大補之物。”
他心裡微微一喜,忖道自己現在正要狠狠的補一補。
文忠烈公給的氣血精元,只能用於強化他的神魄血肉與根骨,對於他大戰虞紅裳的時候承受的內傷毫無裨益。。
“要不說是新研究的湯品呢?這叫玄武十全湯。”
江夫人說到這裡,就輕聲一嘆:“不知道怎麼的,最近市面上,已經見不到兩百年以上的妖虎,與四百年的金鰲了,連龍鱷都沒有,花重金求購都沒用。
我知道這幾樣湯,小軒你最喜歡吃了,可惜到京城之後,我總共只買到兩次。”
李軒聞言,當即笑道:“我覺得這樣也很不錯。”
他想自己也不能老盯着一樣東西吃,是真的可能把金鰲與妖虎吃絕種的。
他一邊說,一邊舀了一勺湯放入自己的嘴裡。
一股鮮美的滋味,頓時在李軒的嘴裡爆炸。
李軒當即眼神一亮:“好喝!美味,美味之極!真不愧是伯母。”
江夫人的臉上,頓時就樂開了花:“小軒你喜歡就好,不枉我研究了一整天。”
“是挺好喝的。”江含韻對什麼金鰲湯,虎丹湯之類的早就喝厭了。
這次難得有新口味,讓她食慾大增。
可江含韻隨後就放下了已經被喝得精光的小碗,不滿的看向自己的母親:“爲什麼我只有這麼一點?”
關鍵是旁邊有着一個對比,李軒面前的碗,足有小臉盆那麼大。
江含韻面前的,就只能說是一個小湯盞。
江夫人就一聲冷笑:“你心裡面就沒有數?”
她說話的時候,特意朝着外面那兩棟倒塌的木樓廢墟指了一指:“這次是看小軒在,才破例給你開恩,給你一碗湯嚐嚐鮮。接下來,我還要找你算賬。
還有,你不是不喜歡我的湯麼?這點份量剛剛好。”
江含韻就用含着幽怨與委屈的目光看着李軒,心想明明是這個傢伙沒接好她的拳頭,爲什麼偏偏算在她的頭上?
此時江含韻又把目光,向獨孤碧落的方向撇了過去。
獨孤碧落的湯碗,自然是沒法與李軒比較的,只是正常的碗。可與江含韻用的湯盞比較,那就是份量十足。
獨孤碧落卻只當是沒看見江含韻那渴望的眼神,她直接將湯碗擡起,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好喝!”她放下湯盞之後,臉上全是滿足之意:“真好喝,娘你做得湯實在太美味了。”
她想李軒把自己送到江夫人身邊的決定,真是太英明瞭。
這就像是老鼠掉入米——呸!沒有這麼說自己的。
總而言之,她現在叫娘叫得順口極了。
江夫人當即眉開眼笑:“來人,給二小姐添湯!”
她就喜歡這種老實孝敬,能吃能睡的孩子。
小時候的江含韻就是這樣,可自從她十歲那年去了杭州一趟,人就變得越來越野了。
江含韻則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孃親,心想這真是自己的親孃?
江夫人這時才一聲冷哼,讓人給江含韻也送上了一個份量普普通通的湯碗。
“其實小侄這次來,是給伯母您送東西的。”
此時李軒說起了正事,他一邊喝湯,一邊將一個瓷瓶放到了江夫人的面前。
“之前我不是與少保于傑一起聯手,宰了那白蓮聖母嗎?於少保大度,對白蓮聖母遺留的東西分文不取,所以她的東西都落在我手中。
裡面大多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藥,我請我們六道司供奉的丹道大師鑑定,發現裡面竟然居然有着一些‘天心駐元丹’,這丹藥不但可以讓人返老還童,重返青春,還可以使凡人增十年歲壽。
這丹瓶裡面,總共有三顆,可以延壽三十年。說實話,‘天心駐元丹’的祭煉之法其實有損天德,可丹藥本身並無任何隱患,此物既然已經煉出來了,再將之毀掉就太可惜了。日後伯母不妨多行點善事,用於彌補白蓮聖母練丹時造下的罪孽。”
“天心駐元丹?”江夫人就不禁一愣神,不能置信的看着李軒身前的丹瓶。
她心內先是一陣驚喜,心想自己真沒白疼她的女婿。
可江夫人隨後就面色凝然的搖着頭:“小軒,我知道你的心意,可如此貴重之物,我怎麼能收?拿回去吧,我猜你身邊還有一些親友,都能夠用得上這東西。”
李軒聞言失笑道:“伯母放心,我手裡的‘天心駐元丹’還有不少,足夠我用了。可惜此丹最多隻能使用三顆,再多就沒藥效了,否則還可多給伯母一些。”
白蓮聖母總共留下了三十顆‘天心駐元丹’,他不但給母親,羅煙,冷雨柔與樂芊芊都分了三顆,就連薛雲柔的母親張氏,宮中虞紅裳的母親,那位貴妃杭氏也沒有落下。
甚至李軒的父親李承基也有一份,李軒認爲這老頭如果壽元足夠,將氣血兩衰的時間推遲個幾十年,是能夠踏入天位的。
江夫人聽了他的話,才放下了心內的猶疑。她歡天喜地的將這‘天心駐元丹’拿在了手裡,竟是愛不釋手。
她這大半年時常爲自己越來越衰老的面容,越來越少的歲壽自傷。
江夫人倒不是畏死,或是貪戀世間繁華。而是想着自己死後,丈夫他無人陪伴,從此形單影孤,心裡感覺難受。
她更知丈夫他本可駐顏不老,一直維持年輕人的形貌。卻因她的緣故,江雲旗一直都在任由面相衰老。
可有了這三顆‘天心駐元丹’之後,江夫人認爲未來三十年的生活,多少會有些不一樣。
“生受你了。”江夫人的神色略有些複雜:“此物對於我來說,可謂是夢寐以求之物,我就不與你客氣了。可此物如此貴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報小軒你。”
李軒就哈哈大笑:“還要回報什麼?伯母您這話就讓我傷心了。我可從來都是把自己當江家的人看的,把伯母您當成自己親孃一樣,孩子孝敬孃親,那不是理所應當?”
江夫人聽了之後,更是心花怒放,喜不自勝。她探手捏了捏江含韻的耳朵:“以後記得對小軒好一點,不許你對他動手,否則我一定不饒你!今天你那樣像什麼樣?”
江含韻就心想怎麼扯到我身上了?我都好久沒動手打他了。
今日她也只是新掌握了一種‘力’,手癢想要切磋。
可此時江含韻看李軒的目光,卻也是溫柔如水。
她在情感上再怎麼遲鈍,也知道這三枚‘天心駐元丹’對於母親,對於她家來說意味着什麼。
這傢伙雖然是個人渣,可對於她的父母,這傢伙確實沒得說。
“說到白蓮聖母,那天我可爲李軒你擔心壞了。”
此時江夫人又憂心忡忡道:“真是奇怪,我看這天下間看起來還算太平啊,朝中君是明君,臣是賢臣,近年又輕徭薄賦,政治清明,怎麼會跑出這樣的大魔巨孽?
我還以爲這京師首善之地,會比南京那邊安寧一點,結果進京半年,就先是蒙兀入侵,又有那白蓮聖母建地上佛國,怎麼會這樣的?”
她主要是擔心李軒,她這女婿如今就是朝廷與六道司的頂樑柱。
如果再遇到什麼事,李軒勢必得頂上去不可。
還有含韻,據說最近也會被提拔爲中郎將,未來勢必得獨當一面。
李軒則想到那位‘中流居士’,想到了文忠烈公那些話,也想到了整軍備馬的蒙兀人,也不禁暗覺無奈。
他想這個世界的大晉,未來真是一片灰暗。
他面上卻淡定自若的安慰道:“伯母,白蓮聖母禍亂山東,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自太宗年間,此人就在攪風攪雨。她既然一直有建真空佛國之念,那遲早是要發動的。
不過接下來,京城應該不會再有事了。如今白蓮聖母已除,蒙兀人元氣大傷,文忠烈公的神力已經恢復全盛,我估計三五年內,京師之內都會很安寧。”
可就在他話落之際,江雲旗的身影從外面走入了進來:“外患是暫時解決了,可正因外患解決了,所以內爭將起。接下來這朝廷,只怕不會太平。”
李軒就詫異的把目光看了過去:“伯父何出此言?”
江雲旗卻先擺了擺袖,示意這裡的衆多侍女與下人都退了下去。然後他神色凝然的與李軒對視道:“你可知‘鎖元秘術’?”
李軒不明所以:“知道,是徹底固鎖‘精元’,得以增強修爲的法門,等同於女修的‘斬赤龍’,這種法門有許多。”
‘斬赤龍’是全真教北宗清修派的發明,而所謂「赤龍」是女性經血的一種比喻。
從生理上看,女性與男性的根本區別之一就在於“女子精由血生”。“赤龍”不斷(經血不斷),何以生精?何以“煉精化炁”?內丹功法何以入門?
所以,清修派的女丹修者第一關就必須斷經血。
而‘鎖元秘術’,就是徹底固鎖住陽元,從此不泄不露。
這不會影響性事方面的能力,卻再沒法生孩子。
“陛下昔日還是郕王的時候,爲了快速成就天位,在誕下了子嗣之後,就在自己身上使用了鎖元秘術。”
江雲旗苦笑着道:“這次他閉關與其說是養傷,倒不如說是在解開鎖元之法,可我不怎麼看好。陛下曾經請我給他看過,讓我給他想辦法。
可他本身就因歷年的舊傷,元氣虧虛的厲害,如果強行解開鎖元之法,不但可能達不成目的,甚至可能會讓他的傷勢加重。”
李軒不由心神微凜:“伯父,請問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如果太子虞見濟醒不來,那麼景泰帝必將絕嗣。
爲國家安寧計,他勢必得在宗室當中另擇儲君。
“我也不清楚。”江雲旗搖着頭:“不過天子可不止請了我一個人給他看診,這其中只要有一人走漏了消息,這朝堂之中就必將動盪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