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也改變了態度:“既然有玄黑鹿王現世,那麼愛卿自當以擒拿這位天位妖王爲重,其它一切事務都可暫緩。
至於午門鎮守一事,愛卿在追捕得手之前,可從你的部屬中另委他人代班。對了,朕聽說你府中最近供養了一位名叫東方良的天位客卿?你可讓他代你入宮坐鎮一段時日。”
“臣遵旨!”李軒答話的同時微覺錯愕,他不解景泰帝爲何特意提及東方良。
甚至還親自下令,讓一個臣子的天位客卿入宮值守——這在國朝以來,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李軒懷疑景泰帝的身體,可能是出問題了。
畢竟就常理來說,宮中在景泰帝與紅裳,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赫連伏龍這幾大天位戰力坐鎮的情況下,在安全方面的需求應該不是很強烈纔是。。
據李軒所知,皇室之中還額外供養有‘暗龍衛’。
‘暗龍衛’機制不明,外人不明其要。
只傳聞這暗龍衛人數在三五人之間,可以在某些特殊時刻,特殊地點,擁有不遜於大天位的戰力。
這也是大晉皇室震懾天下的力量之一,據說昔日建靈帝之所以能從南京逃遁,就是依靠這些‘暗龍衛’,抵擋住了太宗麾下衆多天位戰將。
所以哪怕那位上皇與太后真有復辟之心,在景泰帝有防備的情況下,他們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過景泰帝此舉,可說是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這位對宮內的安全生出警惕之心,對李軒來說,也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談完這樁事,李軒就準備告退了。
不過這時候,李軒卻發現景泰帝看他的視線有些複雜,那是夾含着惱恨與無奈等衆多情緒的目光,甚至是有點要將李軒生吞活剝的氣勢,讓李軒不明所以。
說來他之前進宮的時候,景泰帝就在用這樣的神色看他了。
只是在他們談及正事的時候,景泰帝稍稍收斂而已。
李軒初時以爲景泰帝的情緒,是因金刀案的緣故。可現在看來,景泰帝很可能是對自己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李軒最終是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的走出乾清宮。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去之後不久,景泰帝就發出了一聲輕哼,將銳利如刀般的目光掃向了虞紅裳。
虞紅裳則是俏臉微紅,避開了景泰帝的視線。
也就在這個時候,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從門外匆匆行入。
“陛下,內閣羣臣與大小九卿,六部侍郎,都已齊聚太和門,陛下您是準備親自前往,還是繼續由監國大人主持朝議?”
今日只是小朝會,只有大小九卿與六部侍郎這一銜級之上,纔有資格參與。
“朕已有旨,長樂長公主監國之期延長兩月,豈有自食其言的道理?”
景泰帝揮了揮手,面色竟稍顯疲憊:“你可去太和殿告知羣臣,長公主在乾清宮與朕說話,稍後即至。羣臣面前,也勿要透露朕已出關一事。”
“老奴明白!”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當即微微躬身,此時他的臉上又顯出了遲疑之色:“陛下,老奴方纔進來的途中,見到了都知監首領太監王傳化。他說陛下有意擴編神機左營,還準備令其一部常駐宮內?”
景泰帝當即不動聲色,面無表情的問:“你想要說什麼?”
他剛纔是有吩咐王傳化去司禮監,內閣與兵部,傳達他的意旨。
“陛下,老奴是有些擔心,陛下您對冠軍侯是否寵信太過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發現虞紅裳看他的目光陡然凌厲起來。
錢隆卻毫不在意,他自問這些言語都出自於公心。
長樂公主虞紅裳是睿智大度之人,會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哪怕不理解也沒關係——
“陛下,老奴聽說李軒交遊廣闊,與當世衆多天位,衆多勢力有涉,且關係極其親厚。日前圍殺魔師班如意時,調度的天位高手駭人驚聞,據說多達十餘位。
且如今他麾下,還供養着一名天位客卿,有個名叫玄塵子的,據說也有天位戰力。還有他的父兄,不但掌控漕運與揚州水師,在長江水師中也聲望高企。他們如有不測之意,隨時可截斷大江南北。
陛下,冠軍侯乃是當世理學護法,一身浩氣琉璃,他的人品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如果因此就不予限制,不善加保全,即便是越武穆,文忠烈這樣的大忠臣,也未必就不會走上操莽那樣的邪道。”
景泰帝的神色卻淡然如故:“這些話是誰教你的?或是什麼人,在你錢隆耳旁吹風敲邊鼓了?”
錢隆爲之一怔,他今日之所以提及此事,確是有人對他這麼說了。
那是他門下的一位太監,那司設監首領太監,京營監軍曹吉祥。
可錢隆也是性情仁厚之人,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賣部屬。且曹吉祥之言,還是極有道理的。
所以他聽了之後,只是深深鞠躬:“這都是老奴自己的想法。”
“你錢隆不是這樣的人。”
景泰帝失笑搖頭,不以爲然。
可他沒有深究之意,只因自他出關以來,在他面前談昔日操莽之事的,已經不止一人了。
這些人說的話雖然不如錢隆直白,可景泰帝聽得出來,他們話裡話外都在影射冠軍侯。
“你這老奴,擔心得太寬了。冠軍侯的爲人心性,朕還是清楚的,他與曹操王莽絕非一類。朕用人也自有分寸,無需你錢隆來置喙。你現在要做的,是幫朕處理好朝政,幫朕監管好內閣。其它的事情,都不用管!”
景泰帝說到最後幾句的時候,已經含着幾分疾言厲色。
他自問是能看清李軒這個人的,且他既然能容得下前代帝君正統帝,容得下於傑的剛強,容得下樑亨的跋扈,又如何容不下他的冠軍侯?
何況現在的李軒,還遠不及昔日曹操、王莽的權柄與力量。
“陛下——”
錢隆還是有些擔憂,可就在他語出之刻,景泰帝就已目顯銳澤,出言打斷:“夠了!此事你休要多嘴,朕也不想再從錢隆你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他見錢隆面色微白,再不敢多言半字之後,景泰帝才放緩了語氣:“你可去太和殿告知羣臣,長公主在乾清宮與朕說話,稍後即至。”
當錢隆離去,虞紅裳就有些憂心的看着她的父親:“父皇你~”
“你放心好了。”
景泰帝苦笑着搖頭:“朕現在雖然恨不得剮了那個小混賬,可也知道那小混賬,是我大晉真正的國之棟樑。”
他揹負着手遙望遠方虛空,語中則含着教誨之意:“朕少小之時,就已知朕在用兵治政上缺乏長才,連中人之姿都算不上。所以朕如欲治平天下,就只能多仰賴賢臣虎將之力。可如無吞納四海的心胸信念,如何能使真正的賢臣虎將爲朕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