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二章 襄陽已破

在震天的鼓聲中,數十萬晉軍正在城牆兩裡之外,那快被填得嚴嚴實實的土地上方列陣。

最前方是那二十餘萬罪軍降軍,白虎宮主史天擇遙空望去,發現那些罪軍將士的臉上也多是茫然之色。

這些人顯然也不能理解,汾陽郡王爲何會讓他們在大半夜擂鼓出陣。

不過這些罪軍還是非常順從的在將官的指揮下,排出了一個個整齊的盾陣。

兩個月來,白虎宮主一直都在嘗試‘用間’,試圖在這些罪軍降軍中挑起事端,擾亂軍心,卻都未能成功。

汾陽郡王顯然是擅於撫軍的,那十四萬寧王罪軍也就罷了,他們的家小都在江西,自然不敢造次。

可那些襄陽降軍,竟然也沒多少人對汾陽郡王不滿。。

“史宮主。”

大司命的眉頭緊皺:“晉軍這到底是意欲何爲?”

史天澤搖着頭:“我看不明白,似乎是欲攻城,卻又似是而非。”

那些晉軍,雖然都在陣型前方排列出了厚實的盾牌,可採用的卻是攻擊陣列,隨時都可以轉爲攻勢。

可讓人驚奇的是,他們又沒有攜帶任何攻城器械,甚至連一架雲梯都沒有。

一里外那些高大石臺上很奇怪,上面雖然密佈着火槍與弓弩,可同時也有大量的盾牌遮蔽於前。

還有晉軍的術師,也正在大規模的施法。

晉軍的術師很多,襄陽地近武當,李軒的大軍又是從江西出陣。

這位從武當與龍虎山,召集了大量的道人,充任隨軍術師。

他們使用的是一種叫做‘水元壁’的法術,將一層層厚實的水壁,密佈於大陣的前方。

可這種術法的作用,更多是防禦箭矢,槍彈。

史天澤看不到它們的作用何在?

兩個月來,在晉軍的火力打擊下,襄陽城的重炮位都被一一拔出。城牆上的火槍與弓手,也早就失去了與對面那些高臺正面對抗的能力。

李軒讓人施展的這些‘水元壁’究竟想要防禦什麼?空氣嗎?

大司命也一陣疑惑:“是否與他們正在挖掘的地道有關?”

晉軍除了在地面上建造炮臺,也在地下大肆挖掘地道,還曾經在他們反攻下垮塌了幾條。

“不太可能,這些地道最深都只到城牆地基,被地基給攔住了,沒能進入城內,他們不可能瞞過我們的監聽。”

史天澤說完之後。不禁苦笑:“汾陽王用兵,史某看不太懂。不過爲防萬一,還是讓城內的軍馬稍作準備吧。”

其實不用他吩咐,城內的將領已經自發的行動起來,他們正召集部屬躲入到藏兵洞中。

‘藏兵洞’一般都設置於城牆之後,守城將士可藏於其內躲避箭雨槍彈。等到敵軍攀城之際,能夠迅速上城防禦。

這可以避免將兵力堆積於城牆上,造成無謂的傷亡。

大半個月來,襄王軍就是用這種方法,在傷亡極輕微的情況下,擊退晉軍幾次試探性的攻擊。

而此時在那些陣列前方,正有大量的騎士奔馳。

“汾陽郡王有令!今日破城之後,汝等所有罪軍將士都可以免除從逆之罪!先登入城者,官升二階!斬首一級者,賞銀十兩!”

“汾陽郡王有令!入城之後,所有諸軍不得姦淫擄掠,不得殺良冒功,敢有驚擾百姓者,依照軍律立斬不赦!事後汾陽郡王自有厚賞賜下,所有京營與衛所軍將士賞銀二十兩,一應罪軍降軍賞銀七兩。”

“汾陽郡王有令!所有將士需以棉絮塞耳,全數蹲下,在城破之前不得起身!給我聽好了,所有將士全數蹲下,在城破之前不得起身!”

這些人奔馳於諸軍陣前,反覆宣告,他們的聲音震盪着夜空。

“破城?”

襄王世子虞祁鏞麪皮抽搐,然後冷笑道:“癡人做夢!一架雲梯都沒有。他拿什麼破城?”

可他的眼眸深處,卻顯露出些許驚畏與惶然。

汾陽郡王李軒戰功彪炳,所向無敵,虞祁鏞雖然不認爲晉軍能在今夜克城,可心裡還是難免恐慌。

此時的大司命卻柳眉微凝,看向了夜空,面上現出了幾分狐疑之意。

“大司命?”

白虎宮主史天澤心生感應,側目看了過去:“這諸天星辰,可是有什麼異常之處?”

說來他也感覺到些許異常,那以北斗爲首的諸星,今日的星力異常強盛。

大司命微微頷首:“有人在襄陽城外,借北斗諸星之力佈設‘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陣’,可奇怪的是,這座大陣在攻城方面的作用,微乎其微。”

“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陣?”史天澤皺了皺眉。

他了解這種法陣,它的作用,一則爲‘殺’,一則爲‘困’,以殺爲主,以困爲輔。

此陣如有數名天位坐鎮北斗七星位,那麼強如大天位,一旦在夜間主動入陣,也有身殞之劫。

可這法陣是固定的,不能挪移。

且在夜晚時法力極盛,白天則是威力大減。

史天澤心裡莫名的生出不安,他開始存神細思,默想當前的時局,是否有什麼疏漏之處?

“故弄玄虛!”大司命搖了搖頭:“不用去理會,只需襄陽不破,這天地間的大勢就依然在我。”

此陣固然威勢可怖,可只需他們避而不入,它就發揮不了作用,與這天地間的山河萬物能有什麼兩樣?

這個時候,大司命卻發現旁邊的青龍宮主司神化似乎想到了什麼,脣含冷笑。

大司命不由眯着眼,側目以視:“司神化,你有什麼想法,大可說來聽聽。”

青龍宮主失笑:“我方纔在想,數月以來汾陽郡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可這次他在襄陽城下頓兵兩月,毫無進展,是否別有所圖?”

大司命正想說荒唐,晉軍與李軒那孽障之所以頓兵襄陽城下兩月,是因襄陽城本身堅不可催!

此時白虎宮主史天澤卻變了顏色:“不太對勁!大司命,至今爲止,我們到現在,都沒有接到金闕天宮的金鷹傳信。”

金闕天宮豢養有十二隻‘大日金鷹’,同時擁有大日金烏與金翅大鵬的血脈。它們一個時辰內,就可飛翔萬八千里之地。

而自從大司命駐節襄陽,這些‘大日金鷹’每隔十二個時辰就會出發一班,聯絡兩方,傳遞消息。

可今日夜間那隻‘大日金鷹’,卻至今未至。

大司命不禁愣了愣神:“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可能在打金闕天宮的主意?李軒意圖將我牽制在此,目的卻在天宮?”

她說話的時候心內就漏跳了一拍,心中的不安開始瘋狂滋長。

大司命一面心想這不可能,金闕天宮的《大不周正反九宮仙陣》堅不可破,無人能入;一面又想自己留於天宮內的七人,是否有少司命的舊部,或者中流居士的內應?

尤其中流居士,此人掌握‘混淆’之法,甚至能瞞過‘金闕天章’。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城外又一陣沉重的擂鼓聲。

隨着這鼓聲,那面書寫着‘汾陽郡王李’,上有蛟龍圖案的王旗大纛也在向前移動,一直前移到離城二里之地。

此時整個大晉軍陣都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包括所有降軍在內的將士,都是面現紅潮,興奮不已。

大司命則遙空與那大纛之下,騎在玉麒麟身上的那個身影對視,二人目光交匯處,似乎在迸射火花。

兩人眼中都殺機四溢,不同的是大司命驚疑不定,暗含揣測;李軒則自信從容。成竹在握。

李軒很快就主動收回了視線,只因張嶽已經策騎來到了他的身邊:“神器盟的火藥師,已經在各個方向檢查過了,保證萬無一失!”

李軒當即微一頷首:“那就點火吧!不能再拖了。”

金闕天宮那邊已經奉他之命開始行動,遲則生變。

隨着李軒一聲令下,更多修爲高強的騎士奔馳於諸軍陣前,高深大喊“汾陽郡王有令!所有將士需以棉絮塞耳,全數蹲下,在城破之前不得起身!讓你們塞住耳朵,聽到沒有?”

“汾陽郡王有令!稍後不得驚慌,地震之後可稍待片刻,待石雨落下之後再行衝擊!把你們的盾牌都撐到頭頂!郡王殿下把盾牌下發到你們手裡,不是讓你們拿來看的。撐起來,都給我撐起來!”

城頭之上,大司命與白虎宮主都一陣錯愕,看着城下的這一幕。

他們雖然不明所以,卻能看出李軒確有十足十把握可以破城,否則不至於鬧這一出。

襄王世子虞祁鏞則緊緊握住了拳頭,手臂上青筋暴起:“裝腔作勢,裝神弄鬼!想要破我襄陽,他且試試?”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聲天崩地裂般的轟然震鳴。以虞祁鏞的修爲,也幾乎耳膜震破,然後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拋飛而起,五臟六腑都遭遇巨大沖擊。

可此時更讓他心膽俱碎的是,在虞祁鏞視野所及之處。不但他們所在的這座城門樓崩潰瓦解,整個牆段也大片的垮塌了下來。

襄陽東城總共只有五里的牆面,一瞬間就出現了長達二里的缺口。

而在爆震發生之刻,‘前南昌總兵,寧王右衛指揮使’竇子龍也撐着盾牌,伏於罪軍陣中。

他心中不明所以,心想汾陽王殿下到底意欲何爲?

竇子龍暗生忐忑,晉軍高層對於此戰,肯定是有過軍議的,可惜他身爲罪軍將領無法參與。

竇子龍心裡甚至隱隱不安惶恐,心想在長達兩月的攻城之後,汾陽王殿下是否已心生不耐,終於要撕下他的和善面具,要將他們這些罪軍投入到血腥的攻城戰?

問題是,他們現在就連雲梯都沒有——

直到那一瞬間山搖地動,巨大的震鳴讓竇子龍近乎失聰。

那巨大的衝擊力,讓前方的盾手都抵受不住,紛紛口鼻溢血,向後方滑退。

幸虧他們是身體下蹲,低伏着身體的,否則這個時候,定會身軀拋飛而起。

而就在不久之後,大量的碎石雨從前方轟砸而起。同時一股巨大的蘑菇雲團騰起空際。

也就在這些碎石雨過後,竇子龍擡起頭,瞠目結舌的看着前方那坍塌的城牆。

然後他就沙啞着聲音,一聲狼一樣的嘶吼:“襄陽已破!全軍向前,隨我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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