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安世衝無奈地道:“只三日而已,徒兒不過提前求了情……”
“是向聖上求的情,還是向關押他的獄卒求的情?”殷戈止冷聲道:“是不是一進這官場,爲師就管不得你做什麼了?”
“不!”安世衝急聲道:“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師父的話徒兒一直會聽!”
“那你把他送回去。”
掙扎和糾結在眼裡翻滾,安世衝深吸一口氣,啞着嗓子喊了一聲:“師父。”
“不送,你就沒我這個師父了。”
圍觀羣衆基本聽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就是護城軍統領想了法子把有罪的人提前從牢裡帶出來了,結果被他家師父發現,攔在了這裡,師門規矩森嚴,不允許徒兒做此等亂紀之事,所以要麼這徒兒把人送回去,要麼斷絕師徒關係。
“這白衣書生看着柔弱,沒想到這麼有風骨!”剛剛那唾沫橫飛的大哥讚歎道:“要是多點這樣的人,那何至於官官相護,法只束民吶!”
“嘁,我倒是覺得這書生小題大做了,這樣的事暗地裡大官們做得不少,真這樣被抓着了,也不過是送回去了事,半點罪責也沒有的。”
“哎,這書生到底是誰啊?爲什麼那麼大的官都聽他的話?”
衆說紛紜,風月摸着下巴看了半晌,倒只看出一件事兒來——自從拜在殷戈止門下,安世衝不止功夫長進,這演戲的本事也是深得師父真傳啊!瞧那委屈的眼神、沮喪的身影,真是讓人看得動容。
“徒兒這就去送。”
揮了揮袖子,殷戈止道:“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你若是還犯此類錯誤,那就莫怪爲師不留情面。”
“是。”低頭應下,安世衝帶着人就往回走,背影憔悴、步履沉重。
殷戈止轉身,一身正氣地往使臣府的方向走。人羣四散,議論不絕,消息大概很快會傳到安居街裡頭去。
“大哥哥!”有小孩子從旁邊撲出來,直接抱住了殷戈止的腿,擡頭道:“大哥哥好厲害啊!水生長大了也想像大哥哥一樣,能罵壞人,主持公道!”
軟軟的小孩子,就這麼撲到魔王的腳下,看得風月背後發麻。旁邊的婦人大概也是畏懼殷戈止那一臉嚴肅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想伸手把孩子抱回去。
然而,殷戈止低頭,沒一腳踹開他,倒是很溫柔地道:“那你快點長大。”
“好!水生長大了來找大哥哥!”小孩兒高興地喊,然後就被自家母親顫顫巍巍地給拎走了。
殷戈止側頭,看了一眼那孩子,嘴脣微微勾了勾。
“誒?您在笑啊?”旁邊的風月震驚了,都忘記了隱藏,直接蹦到了殷戈止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
面前這張臉黑了下去,不悅地揮開她的手:“學的規矩都被你吃了?”
縮了縮爪子,風月撇嘴道:“奴家是太驚訝了嘛,從來沒見您笑得這麼溫柔啊,還以爲您天生不會笑。”
嗤了一聲,殷戈止搖頭,越過她繼續往前走。
“哎哎,公子,奴家帶了酒回來啊。”邀功似的追上去,風月道:“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晚上有很多事要做。”殷戈止面無表情地道:“沒空陪你瞎胡鬧。”
不高興地鼓嘴,風月扛着酒罈子,惱恨地走在他後頭踩他影子,一邊踩一邊碎碎念:“金媽媽釀的酒,外頭都沒賣的,可好喝了,叫美人釀。”
“金媽媽也算美人?”
“年輕的時候誰不是美人啊?”風月道:“金媽媽也曾一曲傾王侯,十斛珍珠捧呢!”
懶得同她說這些沒用的,殷戈止一臉正經,負手行走,活脫脫像個書院裡出來的教書先生,身上綁滿了教條和規矩,看得平時圍着他尖叫的路人姑娘們都不敢造次了,只遠遠站着,看着他從前頭經過,眼裡滿是傾慕。
年少無知的姑娘爲什麼總容易被人的外表騙呢?風月直嘆氣,低頭踩着這人的影子,從長寧街踩到了使臣府,一時都沒有注意前頭這人放着馬車不坐要走路的事情,只覺得踩了個過癮,心裡也舒坦不少。
就是扯着酒罈上繩子的手給勒腫了。
心疼地朝自個兒的手呼氣,再擡頭看着那進了書房頭也不回的人,風月眯眼想了想,嘿嘿一笑。
不勾引人的妓子,不是好妓子!
殷戈止的確是有很多事要做,安世衝這邊的戲演罷,所有的壓力就轉到他身上來了,之後安世衝拒絕人都會以他爲藉口,所以順便,他得替他理清關係,斟酌處理。
吳國朝廷如今人心惶惶,衆人都怕下一個進大牢的是自己,所以鬧事的人很少,遇見什麼矛盾大家也能私下解決。只是,這樣的和平大概只能維持一個月。
這一個月,太子必須拿到更多的籌碼,不然當真對峙起來,太子會很不好過。
拿了桌上的賬本來看,殷戈止吩咐觀止:“看緊書房的門,任何人都不要放進來。”
“是!”觀止應了,捏着佩刀就站在了門口。
沒一會兒,靈殊蹦蹦跳跳地來了,手裡端着盤兒炸花生,好奇地看着他:“觀止大人,你守在這兒做什麼?”
就是爲了攔你這種橫衝直撞的人啊!觀止微笑,低聲道:“主子在裡頭忙,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所以我在這兒看着。”
“哦……”靈殊點頭,又看了看手裡的東西:“那他也不要吃花生了嗎?剛炸的,很香!”
“主子應該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好。”點點頭,靈殊拉着他就在臺階上坐了下來,小手捏了顆花生,天真無邪地就往他嘴裡送。
觀止臉紅了,他知道這丫頭什麼都不懂,喂他吃東西肯定只是因爲她心情好,可是……唉,難得有小姑娘給他吃東西,反正主子的眼睛不能透視,那他吃了也沒什麼吧?
左右看了看,觀止張口就輕輕接了她的炸花生,然後高高興興地跟靈殊坐在一起吃了起來。
於是風月很順利地就從窗戶翻進了書房。
殷戈止正看得入神,冷不防覺得旁邊有人,嚇得瞳孔微縮,反手就劈了出去!
“公子。”堪堪躲開這一招,風月扁嘴,眨巴着眼道:“奴家來陪公子看書,您怎麼這麼兇?”
殷戈止:“……”
轉頭看看緊閉的大門,又看看旁邊大開的窗戶,他嘆了口氣。
觀止啊觀止,讓你看緊門,不是隻看緊門,就不能連窗戶也一起注意一下?幸好進來的是風月,要是別人,那還了得?
擡眼看向面前的人,殷戈止皺眉:“你想做什麼?”
這一身紅紗衣倒是許久沒見着穿了,臉上又畫了狐媚的妝,瞧着就不是來做正經事兒的。
“奴家帶的酒,殿下不肯喝,奴家很傷心啊。”嗲聲嗲氣地坐在他腿上,風月拎了一壺酒在手裡,媚眼如絲地道:“來嚐嚐嘛。”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殷戈止問:“我要是不嘗呢?”
“那奴家喂您。”風月勾脣,仰頭就往自個兒嘴裡倒酒。
書上是這麼畫的,在人家懷裡仰頭喝酒,然後低頭妖嬈地吻上他,是個男人就得中招!她在客院已經對着鏡子練了很久了,動作絕對優美!
但是,她忘記了一點,那就是自個兒嗜酒,太久沒喝這酒了,喉嚨下意識的反應太強烈,酒一入嘴,“咕嘟”一聲就直接嚥了下去。
氣氛瞬間有點尷尬。
看了看面前這人看傻子一樣的眼神,風月乾笑兩聲,立馬重新含一口酒,湊到他脣邊去。
別開頭,殷戈止道:“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穿個書生的白衫,還真說起禮義廉恥來了?不知道上次在馬車上那啥啥的是誰!總是白日宣淫的又是誰!風月沒忍住,朝着房樑翻了個白眼,然後二話不說,直接捏着他的下巴擰回來,狠狠地吻上去!
紫檀木的太師椅很結實,就算殷戈止被她這麼大力氣地壓在椅背上,也沒有發出絲毫雜音,倒是面前這人,眼裡流露出不悅的神色來,半垂了眼,平靜無瀾地看着她。
這股子假清高的模樣,真是看得人心頭火起。風月笑着,眼裡透出狠勁兒來,擠開他的牙關,狠狠將酒給他灌下去,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想起他平日裡對自己的蹂躪,藉着酒就大了膽子,以口還口,以牙還牙!
清冽的酒香縈繞在脣齒之間,殷戈止眼裡劃過一道光,身子卻紋絲不動,任由這人扒開自己的衣裳。嘴得了空,還嘲諷似的道:“想要?”
要你奶奶個腿兒!風月媚笑,伸手想往下,卻被他捏住手腕,不得動彈。
眼神交匯,一個冷靜如鐵,一個柔情似水,暗地裡好一陣子拼殺較勁!
但是最後很不幸的,風月敗了,被人攏了件兒衣裳,打開門扔了出去。
“呯”地一聲落在兩個無辜吃花生的人中間,風月惆悵地捏了一顆花生,看着觀止道:“你家主子可真是難伺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