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歸看,現在殷戈止身邊的風月什麼話也不能說,這條街上自然沒人能救得了她。
鄭氏磨蹭了很久,終於還是帶了一兩枸杞回去。殷戈止伸手就拿枸杞泡了水,皺眉捏着,看着幹枸杞散開、臌脹,卻沒有馬上遞到風月手裡。
風月一笑,很是豪爽地將杯子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瞳孔微縮,殷戈止愕然地看着她。
“您擔心什麼呢?”放下杯子,她笑道:“奴婢說過奴婢只是因爲家裡養蛇所以不怕蛇毒,那吃點枸杞又怎麼了?”
糕點鋪人來人往,客人們都好奇地看着這兩個好看得不像話的人,也看着一向笑眯眯的老闆娘難得蒼白的臉色,紛紛疑惑發生了什麼。
牆上供着的財神爺面前的香燃完了一根,殷戈止深深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她表情如常,除了臉色有點蒼白之外,一點痛苦的神色也沒有。
沒有反應。
捏了捏拳頭,殷戈止垂眸:“是我多想了。”
捂了捂心口,風月可憐巴巴地道:“您那樣子真是嚇人啊,奴婢要是吃不得枸杞,會有什麼後果呀?”
手心全是冷汗,殷戈止抿脣,正要說話,卻聽得一聲巨響由遠及近,慢慢地響徹整個不陰城!
“轟隆——”
這聲音像極了打雷,驚得殷殿下一個哆嗦。四周的百姓也紛紛跑上街去看,風月“哎呀”了一聲,道:“炸了。”
炸了?
猛地想起她在使臣府裡的時候說的話,殷戈止轉身就往外衝。
風月沒走,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等那人跑得沒了影子,才伸手抓着鄭氏的衣袖,聲音極輕地道:“勞煩,扶我上樓坐會兒。”
鄭氏回神,心情很是複雜地扶過她,送上樓去。
門剛一關,風月就卷着身子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喘着氣。鄭氏咬牙,從衣袖裡掏出一包藥粉倒在杯子裡,兌了水就往她嘴裡喂。
“您……殿下怎麼會讓您吃枸杞!”
掙扎着喝了藥,藥勁
沒上來,風月疼得滿頭是汗,蜷縮着身子吞吞吐吐地道:“您……應該慶幸,我還有吃枸杞的機會。”
“他發現什麼了嗎?”鄭氏很着急,卻不知道怎麼辦,只能將風月抱到旁邊的軟榻上,輕輕順着她的背:“您先別想別的,把這股勁緩過去,疼也是能疼死人的!”
風月點頭,閉着眼睛大口喘息,那模樣看得鄭氏眼淚直掉:“這是造的什麼孽!老天爺不開眼,罪全讓好人受了!”
很想勸她說壞人也不會好過的,然而一股股的絞痛翻涌上來,風月意識模糊,說不出話來了。疼了半晌,等緩和下來的時候,倒是閉上眼睛睡了一覺。
殷戈止去風月說的磨坊附近看了看。沒有人員傷亡,倒是不少百姓在往濃煙滾滾裡衝,一邊衝一邊喊着:“金子啊!全是金子!”
然而他們沒能衝進去,太子的人彷彿一直在旁邊等着似的,眼下已經飛快地出來控制了場面,只故意當着衆人的面把一箱箱的金子往外運,引得百姓震驚不已。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有錢啊?”
“一個破磨坊能有什麼錢?背景倒是有,說是朝中哪個大官家的姨娘家舅子開的。”
“這可就耐人尋味了。”
“可不是,看這官兵圍得,肯定有一出好戲。”
殷戈止眯眼,想了想,轉身去將軍府附近蹲着。
這驚天一炸炸出了金銀無數,消息傳得極快,兩個時辰之後,朝中上下已經議論紛紛,太子殿下更是直接帶着摺子去了御書房。
於是,楊風鵬坐不住了,起身就從自家府院的後門出去,直奔將軍府。
這是天要亡他啊!那磨坊是他最寵愛的姨娘家的舅子開的,只要一查,絕對能查到他頭上,眼下只有易大將軍能救他,不然他就死定了!
急急忙忙地要進將軍府,卻在靠近後門之時,被人攔住了。
“楊大人。”殷戈止目光平靜地看着他:“借一步說話可好?”
一看見殷戈止,楊風鵬魂兒都沒了,哪還想
跟他說話呀,第一反應就是扭頭跑!
然而沒跑兩步,殷戈止還是站在了他面前,眼神冷了不少:“在下在鬼門關面前攔住大人,大人卻這般不識好歹?”
楊風鵬很想哭,他不知道將軍府算什麼鬼門關,但是面前這位殷殿下,卻是真正的閻王爺啊!
“殿下。”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堂堂三司使大人,被那一聲轟鳴嚇破了膽,跪別國的皇子都跪得格外耿直:“您放過老夫吧!”
低頭看着他,殷戈止道:“若不是想放過您,在下爲何要出現在這裡?”
微微一愣,楊風鵬不解地擡頭。
面前站着的人眉目慈悲,像寬和的佛祖,憐憫地看着他:“楊大人,你近兩年吞軍餉三十餘萬兩,受賄十萬,行賄二十萬,證據都已經交到了在下手裡,在下若是有意與大人爲難,爲何還要來找大人?”
臉色一白,楊風鵬跌坐在地,嚇傻眼了。
這些事殷殿下怎麼會知道?他以爲朱來財一死,這些事情統統會被帶進棺材裡!現在怎麼辦?證據在他手裡,那不管怎麼求易將軍也沒用啊,他畢竟只是個將軍,又不是皇帝。
“這將軍府的門,您要是踏進去了,怕是要落得個‘畏罪自盡’的下場。”看了看將軍府的圍牆,殷戈止沉聲道:“棄車保帥,這一招大人是用在朱來財身上的,怎麼就覺得易將軍不會用在您身上?”
他要是被定罪貪污,那錢款一定會查明來處去向,到時候易大將軍府首當其衝,定然被牽連。
可他要是在這時候死了呢?
背後一涼,楊風鵬站了起來,朝殷戈止深深一鞠躬:“殿下救命啊!”
“大人請。”指了指旁邊的巷子,殷戈止道:“在下願意爲大人指一條明路,但到底要不要走,就看大人自己的決定了。”
腳步一擡,又有些遲疑,楊風鵬皺眉問了一句:“殿下爲何要幫下官?”
殷戈止淡淡地道:“因爲大人罪不是最重的。”
也不是他最想弄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