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屠宰手藝

第75章 屠宰手藝

JOE——中文音譯是“喬”。

通常作爲男孩名來使用,也可以作爲女孩的名字。

它來自希伯來語,英文本意是平凡人,上帝賜予的孩子,寓意是英俊瀟灑,獨立自主的人,俏皮活潑的俚語也叫[俊小夥]。

此時此刻——

——導遊小哥哥對兩位初來乍到的乘客打招呼,所用的暱稱就是[JOE]。

阿星和雪明這才反應過來。

——就像是波普藝術[POP ART],在今時今日,米米爾溫泉集市的人們已經將[JOE]這個名詞,當做了衣食住行生活娛樂的一部分。

它可以用來打招呼或開玩笑。

與朋友們問好時,這個文化符號也完全融入了問候語裡。

只是一時間,兩個小夥子不知道怎麼回覆人家,尬在原地了。

導遊哥哥從燒烤架下邊取出一把斧頭,將脊骨砍做三段。

砍骨頭的手法看得江雪明咋舌稱奇,他以前做過紅白案,處理肉品的工作他非常在行——看導遊手中的斧刃脊線到刃口開成鈍角,用作切削劈砍樹木的多層纖維.

這位導遊小哥砍骨頭的手法犀利自然,是一眼尋到脊骨的關節豁口,從脊骨的脂肪肌肉紋理中,自然而然將骨節斷開,一斧兩斷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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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質中的髓液本來封在蛋白質膠體和骨節裡,在斧刃的擠壓下,烤肉的空腔一下子打開,發出“啵”的一聲脆響,是手法高明的屠夫。

“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導遊小哥哥拿出三張臉盆大小的薄面餅,裹住脊骨往外遞,“先吃點東西,有什麼事等在路上說。”

烤脊骨的味道讓江雪明兩眼變得清明透徹,就像是某種催化劑,原本懶洋洋的精神元質變得活躍起來了。

阿星正準備上去拿見面禮——

——雪明先人一步,褪下避寒的棉襖,露出其中的靈衣和胯褲。拿走導遊手裡的贈禮。

他握住麪餅脊骨,在骨頭上啃下一塊滾燙的肉,一邊細細咀嚼,一邊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我叫江雪明,從九界車站來——大衛·維克托讓我們來這座城市找活幹,來掙錢。”

在短短的幾個呼吸裡,發生了兩件事。

先說雪明身上的變化。

辛辣的脊骨肉裡滿是辛香料的味道,外層的肉質焦硬有嚼勁,裡層的肉質鬆散鮮嫩多汁,沒有一點血水的腥味。

雪明分不清那是什麼香料,強要他形容,也只能說出“類似菌菇的鹽鮮味”,還有青檸和梅果發酵的酒香味道。

他很快就咬下了第二口肉。

烤肉的味道逐漸變得醇厚,似乎醃製了很久很久,緊接着就是第三口、第四口——直到牙齒狠狠撞上鬆脆的脊骨,從骨質中流淌出醬料與骨髓。

那個瞬間,雪明感覺顱內發生了一場爆炸——像是寒武紀的生命大爆炸。

他的四體肢節隨着大腦發出的信號,不自覺的微微戰慄着,鼻咽喉和上呼吸道都被這種味道填滿。

對精神元質來說,這道菜的骨質很像芥末的味道,只需要一小口,雪明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再說另一件事——

——導遊小哥聽見大衛·維克托這個名字時,臉上的表情由冷轉熱。但也沒變的多熱。

好比見到陌生人,聽見陌生人口中冒出熟悉的名諱,有了共同話題那樣高興。

比起這件事,雪明吃東西時,臉上露出的表情令他更加開心。

烤肉是導遊小哥的拿手絕活。

有客人來,收下這份禮物,當面吃得乾乾淨淨,那就是最令人振奮的事情。

好比維克托先生看見讀者,一絲不苟的把報紙上的小說完完整整看完一樣。

步流星見到明哥那副陶醉的模樣,也忍不住上前要了一副脊骨麪餅。

這次不同,不像是死偶機關裡的鮮活巨無霸漢堡——阿星在吃東西的時候,說不出任何話。

他低下頭,用堅固強硬的牙齒,啃開脊骨的每一處肉塊,用柔軟的麪餅順着骨質關節擠壓出稠厚的醬料與骨髓。

直到他滿嘴油污,又用麪餅擦乾淨嘴,囫圇吞棗一樣將麪餅塞進肚子裡,最後打了個飽嗝,臉上浮現出潮紅。

“啊滿足了.已經不用再戰鬥了”阿星原地癱倒,躺成一個大字,睜大了眼睛看着筒子樓上方的穹頂,眼裡有一萬顆星星。

“是什麼香料?好像好像百里香.不對,又像是蘑菇我感覺腦子裡的電池,現在能放出雷霆,充滿了能量.”

他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導遊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我真想知道,以後能聯絡你送外賣不?這道菜簡直像是一首歌!一個故事!”

阿星越說越興奮,肚子裡滾燙的食物讓他渾身開始冒火,沒頭腦美食家要開始誇誇,要開始點評。

“竹炭讓它的脊肉和脂肪充滿了煙火氣,在菌菇和酒漿香料的陪襯下,我彷彿看到了一個酒館,人們在抽菸玩牌。”

阿星煞有介紹的跑到導遊小哥面前,雙手撐着凍品櫃,貼到導遊小哥臉上。

“它真的好神秘!是什麼動物的脊骨?當我用門牙順着骨架的切角啃下第一塊肉,旁邊兩側的肉汁自然而然的貼了上來——就像是推開酒館的兩塊彈簧門,兩側的迎賓女郎一左一右,一下子挽住了我的手臂!”

導遊沒回話,表情鎮靜自然,只是微笑着啃骨頭。

阿星接着說:“還有!還有!第一口咬下去的感覺,就好比灼熱又焦硬的奇怪前菜,煙熏火燎的硬漢朝我展示着他的槍,要我拿出真本事,用靈巧的舌頭去對付這些地頭蛇,要討他們的歡心。”

“可是隻要我稍稍一用力,動動我的小腦——這些紙糊的老虎就會跪地求饒,我聽見筋肉發出弗拉門戈吉他的疾奏,由硬轉軟的瞬間,肉質深層迸出來的汁液就是這場比武濺出來的血!”

“軟骨和膠原蛋白裂開的聲響像是綿密的鼓點,在催人決戰。當牙齒撞上熟透的骨頭時,我才明白——我碰上了硬點子,在這間酒館裡,有他媽個滿肚子壞水的凶神等着我。和外邊的嘍囉不一樣.”

阿星的表情也變得凶神惡煞的,擰着眉頭咬牙切齒。

“他媽的,這傢伙哪怕是死了,脊樑也硬得離譜,辣到我的喉嚨冒煙,它真的好性感,一下子我就被決心填滿了!”

流星手舞足蹈的,拉扯腮幫子,亮出嘴裡的牙。

“我用各種技巧,用渾身上下所有的武器,用舌頭赤身裸體去和它硬碰硬!那種辛辣刺激的感覺是什麼?你加了什麼?它讓我耳鳴!啃開骨頭時我聽見好比雷霆一樣的槍聲!”

“是芥菜。”導遊小哥哥吐露出獨家秘方:“是一種芥菜。”

“芥末?芥菜?”流星不理解:“天哪,你的手法簡直出神入化!能讓芥末融進骨髓裡,又不破壞這條脊骨的完整性!”

“不不是我的功勞。”導遊小哥笑着答道:“這是一條災獸的脊柱骨,很少見的那種。”

“哈?”流星更不理解了,“有什麼動物能往自己骨髓里加芥末的呀?”

“說起來挺奇妙的,你們這些外來人肯定很難理解。”導遊小哥收拾好燒烤架,把小推車送回房間裡:“打開你們的日誌,裡面有關於靈災怪獸的詳細說明。”

米米爾溫泉集市——

——靈災中的怪獸。

這片荒野中,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野獸。

它們身上的肢體組織和毛髮器質,這些特徵,讓它們像神話傳說中的奇美拉合成獸。

令人歎服的事情是,這些靈災怪獸沒有任何生殖隔離,就像是一個獨立於地表,又近似地表的生態圈。

科研站認爲,這些合成獸能突破生殖隔離的障礙,與其他生物大族交換基因,自由的交換三元質,很可能是因爲得到了山妖的幫助。

山妖是一種體型巨大的類人生物,形態與它們的直系父母山巨人有關。

這些神話物種會嘗試與各種生物交配,並且生下各類強大的畸形怪獸。

山妖又會與子嗣進行二次雜交,越過了生殖隔離,打開了一道生門——這種毫無規律的繁衍方式,在莫霍洛維奇間斷面詭異地磁環境的養育下,誕生了數以萬計的合成獸族羣。

在這裡,你可能會看見長着九個頭的蛇,或是三頭犬,亦或是獅頭蛇尾的怪獸。

不過今時今日,這些神話生物大多都上了菜單,長得不夠奇怪,災害度不夠強烈的,紅石人都不樂意去吃它,只當做牛羊豬馬一樣的尋常動物。

偶爾還能從野外看見一些經過多次元質交換的災獸個體,能在惡劣的環境下活下來,定然都是極端怪異的存在。

“這條脊骨裡的芥菜味道,不是我加進去的,我哪兒有這個本事呀”導遊小哥哥解釋道:“裡面有硫代葡萄糖苷,是一種很偏門的靈災怪獸,它們把這種東西當武器——在幼年時,它們非常好動,喜歡前往火山深處溫暖的地塊尋找食物,也容易遭到癲狂蝶的毒手。”

導遊往外走,給兩位乘客引路,接着說道。

“這種東西存在於包心芥菜、芽甘藍、蕓薹屬蔬菜裡,有濃烈的苦味和刺鼻的辣味,白夫人聞見直搖頭。幼獸會特地攝取這些食物,或者由父母給孩子的脊骨種芥菜,保持共生關係,當做身體裡的驅蟲藥,作爲維塔烙印的疫苗。”

“原來是這樣!”步流星感嘆着生命的神奇:“小哥哥!我還沒做自我介紹呢!我叫步流星!我們該怎麼稱呼你啊?你是什麼星座的?”

導遊小哥聳肩無謂:“名字不重要,喊我導遊就行,至於星座我也不知道。”

“還有人不記得自己的星座?”步流星十分疑惑,轉頭看向江雪明,小聲詢問:“明哥.這個小哥哥好像不喜歡聊天,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呢!”

江雪明:“人家不喜歡說廢話,咱們就順着人家的意思來吧。”

“不。”導遊小哥帶着兩兄弟走過地瓜大街,矮身避開四處決鬥射來的殘彈。

他們進入落日大道時,纔有機會閒聊。

導遊小哥解釋道:“我是真的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和星座了,名字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姓溫,哎.如果我知道,也沒必要向你們隱瞞,多個朋友多條路嘛。你們連我的名字和生日都不知道,怎麼來還這兩截脊骨的人情債呢?”

“溫哥!”流星立刻喊:“你是被車撞過嗎?失憶了?還是和人鬥槍的時候,人家耍賴轟了你的天靈蓋?腦子不清楚了?”

江雪明小聲嘀咕:“會說你就出本書”

導遊小哥一點都不生氣,平靜得像是古井寒潭:“你這個朋友真有趣,難道一個人失憶,還能記得自己是怎麼失憶的嗎?”

雪明:“精神病人思路廣,你理解一下。”

“你烤肉的手藝那麼好!一定有很多朋友的!”流星大聲嚷嚷着:“興許朋友們能幫你恢復記憶呢?”

“還是不要了我感覺現在挺好的。”導遊小哥作米米爾溫泉的比喻:“就像是城市裡早就乾涸的智慧泉,喝下去,會記起很多很多事,也許不去想,記不起來也是一種福分,你們說對不對?”

步流星樂呵呵的應着:“對呀對呀!如果世界上有忘情水多好!我要把以前糟糕的事情都忘記!”

雪明滿臉擔憂:“可是.如果欠了很多人的債.”

“那就讓債主來追我,不用我去找,他們肯定能找到我。”導遊小哥態度雲淡風輕:“我如果是個殺人犯,就會有青金衛士來追債,我如果是個負心漢,就會有女人來追債。我如果有很多重要的生死之交——與這一切人與事重逢,我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真好呀!明哥!”流星的情緒非常亢奮:“他真好!BOSS給咱們安排的導遊太好了!”

“溫先生!”雪明依然情緒平靜,只想把事情搞清楚:“你記得多少事?認識多少人?能幫我們找到工作嗎?”

“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六年,應該沒問題。”導遊小哥帶着兩人來到落日大道的公共停車場——從停車場的服務檯要了三臺摩托車。

又看這位導遊從摩托車的置物格里掏出剃刀,把頭髮和鬍子修理乾淨,一下子變得精神凌厲起來。

那是個典型的東方人,劍眉星目脣厚有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四肢強而有力。頭髮在剃刀的修剪下稍顯凌亂,厚實的下頜好比一頭鯊魚。

雪明沒有見過這樣強壯的下巴——似乎天生就是爲了粉碎食物,啃開骨頭而存在的。

只是導遊小哥的眼神過於溫柔沉靜,與海洋中永不回頭,永不停止的鯊魚扯不上半點關係。

“走吧,我帶你們去皮具布坊碰碰運氣。衣食住行百行百業,咱們就從衣服開始,恰好我認識那裡的老闆娘。”溫哥脫下圍裙,換上黑色緊身背心和皮衣皮褲,爬上哈雷機車,戴上蛤蟆墨鏡,“你們兩個,不賭博吧?”

流星:“我喜歡和人打賭。”

雪明:“不。”

溫哥拉下墨鏡,露出亂髮中黑漆漆的沉靜眼眸,認認真真盯着兩個小傢伙。

“不會以賭博業爲生對嗎?”

流星:“那不可能!我運氣都用在投胎上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雪明:“我投胎的運氣一般般。但也不會去賭。”

溫哥拋去兩片鑰匙,兩副墨鏡,要雪明和流星上車。

雪明多留了個心眼——

——他看見溫哥的車上還有一把主武器。

UTS-15霰彈槍。

土耳其公司生產的無託式泵動戰鬥霰彈槍,發射十二號霰彈。是現代戰爭中的巷戰利器,殺人效率極高。不過UTS-15的故障率也很高。

副武器就是剛纔看見的雷明頓M29左輪手槍,又稱史密斯·維森M29——這個武器公司的產品之前也見過,就是雪明第一次乘車時,去芳風聚落拿到的自動手槍。

回到這支文物槍械上。

它的彈種比較特殊。

雪明能認出這支七十年前的兇器,也是因爲它特殊的彈徑——馬格努姆0.44IN*40左輪手槍彈。

這是當年世界上動能最大的副武器手槍彈,彈頭直徑接近十一毫米,子彈初速448米每秒,動能1560焦,最大膛壓297兆帕。

它是獵殺大型動物的利器。

想要駕馭這種槍械,需要強壯的體魄和過人的眼力。

阿星已經騎上哈雷,一個勁的擰油門,在原地燒輪胎。

雪明則是站着不動,依然在思考。

溫哥多問了一句:“怎麼了?江雪明,你在害怕嗎?”

“不是.”雪明感覺十分尷尬。

溫哥疑惑:“爲什麼還不上車?難道說.”

雪明點頭坦白:“我不會騎摩托車,我從來沒學過,一點都不懂。開汽車是鐵包肉,騎摩托是肉包鐵,要是發生車禍,還不如去搭地鐵.所以我就從來沒學過這種危險交通工具的駕駛辦法。”

溫哥釋然了,仔細想想是這麼個道理。

“要不你坐我後排?”

雪明問:“有沒有公交”

溫哥:“你覺得有嗎?在這座自由氣息快要撲到你臉上的城市裡,人人都是騎士,人人都過着朝生暮死的日子。這種地方會有公交大巴?”

雪明堅持着心中的底線:“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一種車,它的名字叫做摩托,只不過它長得比較成熟穩重它.”

溫哥大笑拍手,用力鼓掌:“目的地離這裡二十一公里,你可以選擇跑着去。”

雪明爬上哈雷的後座,抓緊了溫哥的腰,把行李捂得嚴嚴實實,生怕漏東西。

溫哥指着正在燒輪胎的阿星,停車場裡滿是橡膠的臭味,還有一道道焦黑的圓弧輪胎印。

“你看看你的朋友,他多精神呀。我看見你們關係親如兄弟,就以爲你也和他一樣.”

“不其實”阿星立刻鬆開油門,從車上下來,把鑰匙也送回來了:“其實我也不會騎摩托,我燒胎燒着玩呢就感覺好酷炫啊!”

就這樣——

阿星這個一米九的大高個,坐在哈雷前排,雪明這個一米七的小矮子,坐在哈雷後排。

溫先生一點都不生氣,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他只覺得這兩個小傢伙非常有趣。從阿星的胳肢窩裡低頭看路。

緊接着一騎絕塵。

三個年齡相仿的小夥伴,向着落日大道一路狂飆,衝上橋引,越過千米的鋼鐵橋樑,向着西城去,攪起飛沙走石滾滾濃煙。

遠遠的,能聽見車手揮鞭趕馬的吶喊。

“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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