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Another side.15·[Resurgence·死

第191章 Another side.15·[Resurgence·死灰復燃]

前言:

[愛是甜蜜的痛苦]

[——威廉·莎士比亞]

[愛是不知足的]

[——維克托·雨果]

[愛常常要比恨更強有力得多]

[——王朝聞]

[愛總是苦楚,不可期待它如美夢一樣憑空出現]

[——喬治·戈登·拜倫]

[人生如花,愛爲蜜糖]

[——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

[Part①·傳粉活動]

[唯物主義]已經停止活動,但是傑森·梅根不能離開轉子總控中心,他像是有進無退的唐吉坷德,若是在此時此刻從蘇爾特這匹烈馬身上翻下,恐怕這臺巨大的戰甲,這身腐爛的肉軀就會倒下。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在水人的侵蝕下,唯物主義連轉身都做不到,人們不可能在這片死海中游回去。

他們被困在這裡,只能等死。

傑森堅持了八個小時,保持高能作戰狀態四十七分鐘,這是凡人難以想象的意志力。

與傑森自述的“我是個懦弱的傢伙,靈感極高,意志與精神薄弱”完全不同。

人類在承受尼福爾海姆的靈壓時,由於感知器官的限制,靈感再怎樣強大的個體,受到的精神損傷也極爲有限——

——但是巨人不一樣,對[唯物主義]來說,用一句“樹大招風”已經不能形容它的抗壓載荷數值了。

傑森·梅根與蘇爾特同心同體,用着智人十六瓦供電的小水管,承受着[唯物主義]接近三百餘米身高感知到的靈壓。

這副鋼軀中的肉體,時時刻刻都在向傑森傳輸着每一個神經元與肌體自然反射帶來的異常電信號。

蘇爾特有多麼痛苦,傑森·梅根就有多麼痛苦。

這種感覺比刑訊逼供程序中的水刑要痛苦十倍,比女人生孩子的痛苦要高上六倍。

萬幸的是——

——傑森他撐下來了。

他在總控中心冷汗直流,身體在反覆脫水補水,臉頰發紅又變白,腹腔脹氣之後就是劇烈的痙攣。

不自然的眼動代表着他的精神世界已經近乎癲狂狀態。

每隔十六分鐘他需要補水進食,龐大的信息流涌入大腦之後,神經突觸的劇烈反應讓他的新陳代謝變得極快,頭髮已經掉了一半,鬍子也長了出來,看上去像個野人。

他又一次回到了二十七歲的體魄。

卻不是因爲“不死盧恩”固化時光的效果。

只因新陳代謝的加速,讓他看上去更年輕,皮膚更有光澤,反覆補水將真皮層積壓多年的色素都清空,相當於醫美手術的強度,臉上的死皮跟着這劇烈的肉身變化脫落,彷彿蝴蝶在繭蛹中掙扎着,露出柔韌的雙翼。

溫蒂·米爾斯:“你依然要繼續往前嗎?”

傑森沒有說話。

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精神力來講話了。

支撐着這個人類抵達神靈境界的原因有很多個。

要逐一詳解,那麼就得從傑森的魂威開始說起。

[風車]的能力,是將完整的事物切分成碎片,並且能夠不改變原子與電子層面的結構,以供人觀察探究物質的奧秘。

在解除魂威的超能力時,受到魂威攻擊的人與物,將會重新變得完整。

混入蘇爾特腦脊液的二十四顆青金石,同樣承受了[風車]的魂威攻擊,這些輝石就像是電路中的電容,傑森想要強行停機,停止蘇爾特的動作,關閉火巨人的動力核心,都由這二十四顆青金石來操縱。

來自尼福爾海姆的靈壓通過蘇爾特的神經末梢傳入脊柱中樞,抵達小腦時,這些青金石可以過濾一部分雜波。畢竟輝石的輸入輸出功率有限,不可能指望它們像蘇爾特的原生脊柱神經一樣敏感。

另一方面——

——傑森·梅根內心慶幸。

還好,還好,還好!

還好在此行之前,他去了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特情部隊受訓。

靈壓帶來的痛苦,與刑訊手段中的水刑和聲光折磨相比,要厲害得多,但是能撐住。

他清楚的知道,如何在痛苦中保持神智。

要給大腦提供充足的氧氣,卻不能因爲疼痛和暈眩感大力呼吸。

肺腔與橫膈膜失控時會岔氣,會咳嗽,會吸入異物。

一旦缺氧,疲倦感會立刻讓血壓下降,身體的機能也跟着下降,體器官的內分泌循環被打破,就難以對抗大腦不由自主下達的“睡眠”指令。

溫蒂不在夢裡!

溫蒂就在他的身邊!

美夢不可能成真!

要竭盡全力去對抗腸道的自然蠕動和胃痙攣。

一旦吐出來,可不是丟人現眼那麼簡單,強烈的胃酸會腐蝕上呼吸道和扁桃體,嘔吐物進入鼻咽管,敏感的粘膜受到更加強烈的刺激時,五感受到干擾,一切都完了。

這些東西——

——都是SAS的教官言傳身教的技巧,用來對抗殘酷刑罰中的痛苦和疲勞。

除了意志、精神與輝石。

最重要的是[愛]。

愛往往比恨要強有力得多。

哪怕在凡俗世界,依然能聽到孩子被捲進車輪,父母合力擡起重達一點五噸麪包車的神秘故事。

能在各種離奇的都市傳說中,窺見[愛]的神奇力量。

此時此刻,傑森·梅根曾經失去過的東西,他再也不願重來一次。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溫蒂·米爾斯了。

蘇爾特的精神元質野蠻的霸佔着傑森的視神經中樞,他只能看見極遠處的黑色海洋,看見更深的海溝,看見更遠方的迷霧。

溫蒂漂浮在僱主的身側,早就褪去一身人皮幻象,是湛藍的玻璃流體與黃金組成的魂威人形。

她能感覺到僱主身上的固執,那是強烈的愛意。

不管尼福爾海姆有什麼,不管答案是什麼。

傑森·梅根今時今日,只想打開它的門扉,要看個清楚。

溫蒂語氣平靜:“這樣的話,我也懶得勸下去了。”

轉子總控中心的鐵壁回聲傳進傑森的耳朵裡。

“僱主,我們難得再見一面,我就說點別的吧。說點你愛聽的。”

“你認識了很多很多朋友,這些人真的很厲害。”

“我與伱一起走了很久很久,走了很遠很遠,從來沒見過如此瑰麗又詭奇的人們。”

“我們真的很幸運,能成爲你的侍者,我感覺很榮幸。”

傑森:“我也是。”

幾乎是拼盡全力,牙關緊咬,從喉口傳出嘶啞的迴應——傑森在調動大腦的語言區塊時差點就斷片昏厥。

溫蒂掐着時間,給僱主續上一桶電解質溶劑。像是在給蘇爾特的核心處理器降溫充電,“你就別說話了,好好聽着。”

“我們一開始都不理解傲狠明德的用意,那隻小貓充滿了神秘的儀式感,卻口口聲聲要破除迷信,這很有意思。”

“它喜歡給人當紅娘,當月老——賦予人們[愛]這種超能力。”

“我們起初都認爲,或許是現代社會的結構建立在家庭之上,人有了牽掛,有了要保護的東西,或多或少會走上正道。”

“可是我與你重逢時,卻發覺你的自毀欲比以前要強得多,像那位薪王也是一樣,於是我又開始琢磨這點[道]理。”

“我思來想去,終於明白一件事。”

“侍者與僱主的關係,似乎不像我設想的那樣簡單,一開始我們就想錯了。”

“包括江雪明那個大男孩子想的,也可能稍稍差了那麼一點點。”

“我們不是靈魂的伴侶,也不是什麼[另一個自我]——不是偏光六分儀裡選定的最佳搭檔。”

“BOSS在模仿癲狂蝶。”

“在超遠古時代,一顆隕石砸落地面,毀滅了世上最強大的龍族。”

“裸子植物被這種強大的天火燒出來一片荒地,毛翅目的生態位受到衝擊。”

“被子植物早早準備好了花朵與花蜜,把所有愛意都送給鱗翅目的新生命。”

“鱗翅目的蝴蝶從洪積期開始等,等了一億年,終於擁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這些蝴蝶爲花朵當紅娘,爲兩朵花兒牽線搭橋,傳遞姻緣,這種契約關係延續到今天也不曾改變。”

“無論我們如何解讀,如何用詩意的語境去理解它,都無法解讀它真實的含義。”

“這就是傲狠明德在做的事情,爲我們[傳粉],並且吸收[花蜜]活下去。”

“生命真是奇妙呀”

“僱主,你還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如果你還清醒着,我希望能與你一起前行。”

“去看看那片海洋裡到底有什麼.”

“要是以往,我一定會攔着你。”

“可是現在,你並非孤身一人。”

“你的夥伴們一定能幫助你到達那個地方。”

[唯物主義]的燈火逐漸熄滅。

距離它上一次活動,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

綿延不斷的雨,也下了六個小時。

機體各個部門的控制中心已經空無一人,爲了節省能源,人們聚在火人的油彈儲備部核心地帶,依靠核反應爐取暖。

從材料學角度出發,唯物主義的鋼骨絕不能暴露在零下的惡劣氣溫中,金屬的冷脆性會讓它變得易損易碎,死門大開。

位於胸腔心口的核裂變反應爐就成了一臺開水鍋爐,通過複雜的溫控管道爲整個軀幹提供工程要件的基礎溫度。

除了雪明和阿綾老師。

其他人都坐臥在升降機平臺各處,倚着供暖管道直哆嗦。

阿星和威廉的癲狂數值非常高,他們的臉色慘白,主管動力部兩條大腿,離死海非常近,只有五十多米的垂直距離,吸入了非常多的手性分子毒物,承受的靈壓也是戰鬥部和損管部的數倍。

兩個大孩子睡着了,依然是瑟瑟發抖苦不堪言的模樣。

似乎在夢境中,依然有恐怖而不可名狀的怪物在追逐他們。

他們身邊散落着軍糧與烙餅的防塵袋,東西已經吃光了,還有不少嘔吐物的痕跡。

三三零一和喀秋莎倚在工具房的溫暖水罐旁睡下。

兩位VIP與雪明依然保持着清醒狀態,沒有補眠。

江雪明異於常人的精神力和求生意志支撐着他,算熬夜修仙小能手。

蘇綾的老師本就是古代煉氣士,把六次蛻變當做修仙境界來看的怪異仙人。

夏夏是狼母的直系授血對象,異於常人的體魄讓她的腦袋有充足的電量來對抗疲倦感。

唯物主義停止活動之後,雪明就一直忙個不停,將各個部門切換到安全電力,降低功率,全部交給脊柱中樞的信號源。

滅火消防工作和基礎的維修工作幹完,他也閒下來了。

對於結構性的損傷,雪明是束手無策。

像唯物主義右臂和右腿的傷口,那是十數層樓宇尺寸的損害,根本就不是幾個小時,或一兩天就能靠人力搞定的東西。

小火人的數量在急劇減少,蘇爾特的從屬物能填補外部裝甲的損害,可是鋼鐵牽索作爲肌肉結構,與柴油機動力組的配合,機電一體化的走線,這些複雜的工程都得靠吊塔懸臂等等器械來完成。

除了等待,沒有事情做了。

於是雪明開始與阿綾老師互相吸收知識。

“阿綾老師,你應該這樣出槍。”

難得一見的是——

——對於美利堅傳統武術,蘇綾確實有很多要向江雪明請教的。

在升降機平臺,擡頭就能看見蘇爾特的心臟,密密麻麻的鋼樑骨架有許多的襯墊銅套。

雪明就拉來尺寸較小的備用件當柔軟的金屬靶,選在胸腔廣場空曠的地方,臨時建了一個射擊教學區域。

他以左手抓住蘇綾的腕關節,右臂保持同步出槍。

“你在格鬥時拉套筒還是用釋放鈕解鎖?”

蘇綾:“拉套筒”

“這樣不行。”江雪明的槍擊已經歸位,槍膛完成閉鎖。

蘇綾慢人一步,雙手據槍瞄準卻遲了半拍。

雪明的右手食指搭在槍械的中身,再次爲阿綾老師演示一遍。

從拔槍到瞄準待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拔出的同時我們的拇指就已經解除保險,如果手掌夠大,那麼可以用虎口去揉搓蝴蝶保險的防滑紋,讓它自然下壓,如果是換彈動作,同時還能解鎖套筒,把子彈推進槍膛。”

“咔噠——”一聲,在慢動作分解時,雪明的手就像是江河的水流一樣自然,彈匣因爲重力下落時,新的彈藥已經滑進握把。

在卡隼咬合抓住彈匣時,套筒同時完成推彈動作。

完全沒有任何空隙——

——是一氣呵成。

“不少用作近距離格鬥的手槍,在我們的食指枕靠部位做了防滑紋,兩側都有。”雪明與阿綾老師詳細解釋着如何去利用器械提高射擊效率:“這樣我們在用三點射擊姿勢的時候,可以迅速找到放置手指的位置。如果距離再近一點,是巷戰或室內戰鬥。”

短小精悍的手槍在雪明的握持架勢裡好似一把戰鬥短刀那樣精巧。

“換成CAR據槍比較合適,因爲室內格鬥很少會用到眼睛瞄準,但是手槍作爲副武器,腰射的精度非常玄學,我們不是西部牛仔,用不到美式居合術這種離譜的技巧——可以用人體肩膀手肘和腕口虎口的自然角度,用身體作瞄準,這個和老師你FPS打遊戲一樣。”

蘇綾:“哦哦哦!這個我熟!”

通過皮帶滾輪傳送的移動靶飛掠而過。

雪明釦動扳機,沒有移動手臂,而是用類似詠春拳鉗陽馬的站姿步法,調整上肢的射擊角度去擊打目標。

在後半程的射擊動作裡,甚至連身體都不動了。

單單只是等待着時機,等待目標進入準心的索敵範圍,稍稍扭腰讓照門準星與目標平齊一線,在重合的瞬間將子彈送出。

“這就是我剛纔說的,老師,用身體瞄準時,敵人的頭會找到你的子彈,只是這種射擊效率肯定不如主動瞄準,開弓引箭拉槍索敵來得快。”

蘇綾:“啊對.”

雪明立刻換了器械,準備把長槍短突的技法也講一遍。

就在這個時候——

——突如其來的轟鳴聲把所有人都叫醒。

蘇爾特的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心率直線上升。

原本它每分鐘跳動二十一次,在作戰狀態中才會上升到一百以上,給身體各處的動力機關提供引擎的燃油。

但是此時此刻,肢體各部位已經切換到了休眠模式的安全電源,如此強大的能量是從哪裡來的呢?!

“傑森他出事了嗎?”雪明爲老朋友的精神狀態捏一把汗:“阿綾老師!你的靈感非常強,能感覺到什麼東西嗎?”

蘇綾收拾好教學用具,抓起鋼鑼,單以拳頭敲響了第二回合的鑼聲!

“兄弟們!起牀了!”

她興奮的低吼着,臉上看不見表情,卻能從雙眼中窺見炙熱的火。

“GOGOGOGO!準備開怪啦!”

流星剛從噩夢中醒覺,還沒回過神來,舒展四肢時感覺關節都凍得生鏽,臉上還有供暖管道燙出來的油印子。

“發生甚麼事了?我剛夢見有個怪東西在踹我屁股”

威廉非常不好意思:“我夢見父親在追我.他追我就跑,我跑他就追,要把我身份證撕了——可能是睡覺的時候踢到你,不好意思.”

流星笑哈哈的說:“我再也不和你一起睡了!屁股疼!”

四處傳來斯拉夫兄弟們的閒言碎語。

“好餓啊伊布大哥。”

“食物補給還有多少?”

“沒了!出發之前就說好啦!吃完這頓準備上路!”

“咱們怎麼還活着呀?”

“把這傢伙送去當觀測手!別讓他碰武器!說的什麼屁話!”

“走吧!我們出發!”

江雪明三步並做兩步登上升降機,準備回到損管單位繼續作戰。

他攀上傳送帶的座椅,就看見阿綾老師猛的搖動唯物主義的前胸甲冑轉輪。

在鉸鏈的牽引下,室外的寒風漸漸鑽了進來。

“能源不夠了!老師!不能浪費熱量呀!”江雪明看得心焦,立刻大喊:“你想幹什麼?外邊有東西嗎?要用肉眼觀測?”

“是禮炮!是牡丹花的禮炮!”阿綾拉住夏夏往破損的裝甲板攀爬,不一會就揹回來一顆沉重的彈頭,它堅硬的甲殼鑽進唯物主義的胸甲坑口,被堅韌的鋼索攔下,幾乎切成碎片。

[Part②·糖心炮彈]

但是內部層層疊疊的碳纖維網布裹住了非常重要的補給品。

輝石、軍糧——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形似漂洗桶的鋼柱容器。

“用大炮打過來的?”雪明追問:“是什麼東西?”

隔着二十來米的高差,蘇綾大聲喊道。

“雪獒部隊的炮手給咱們送禮來了!他們沒有合適的載具,在泥潭裡寸步難行。”

滾燙的炮彈已經扭曲變形,殘留着暗紅色的高溫,哪怕用消防火浣服裹住,阿綾老師的雙手也燙得赤紅,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外邊能見度太差了!還好咱們的軀幹動力爐和安全燈還亮着,他們試着打了一炮!我的小徒弟活着回來啦!”

阿綾老師提起鋼柱容器,揭開蓋子。

“這是增援送來的糖心炮彈!江雪明!我不知道這玩意是啥,BOSS說它來自芳風聚落,是你乘客生涯的起點站,你應該知道怎麼辦!”

容器中足有三公升的迦南物質,像是閃閃發光的液態黃金。

說實話,雪明心裡很沒底——

——這些外星人的元質會和[唯物主義]發生什麼奇妙的化學反應呢?

沒等他仔細思考,斟酌而後定,如雨的炮聲再度響起。

牡丹花的炮擊幾乎要把唯物主義的胸甲全部打爛,彈頭鑽進蘇爾特結實的胸膛裡,減裝藥的特製炮彈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針頭,像是醫生在對患者注射強心針。

夏夏興奮的說:“試試看吧!水人砸壞了大部分元件,如果這種黏不拉幾的東西能讓唯物主義動起來!我們就能回去啦!”

流星立刻嗷嗷大叫。

“是我前女友!她心裡有我!”

緊接着三三零一給了流星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清醒一點!”

撇開這點舊情復燃的甜品鬧劇。

總共五十一顆炮彈,安全落地的彈頭只有十八顆,牡丹花快遞的丟件率高得驚人。

但是這十八顆炮彈送來了五十四公升的迦南物質。

江雪明心裡清楚,這些東西恐怕是從大金蛋裡提取出來的納米生物,是正經的迦南羣落。

至於流星說的那個“不正經”的迦南妹妹,恐怕壓根就沒打算來這鬼地方遛彎,畢竟這裡的靈壓和自然環境對這些嬌弱的生命體來說都太恐怖了。

人們分組將這些鋼柱容器運去脊柱機關,準備給火人蘇爾特送一份大禮,要正兒八經從物理意義上爲腦脊液[易經伐髓]。

兄弟們滿頭大汗,分作十二組人,聚在氣溫高達四十三攝氏度的機關房室內,分組握持鋼柱容器,只等傑森一聲令下。

步流星衝進轉子總控中樞,與廚子進行着慘絕人寰的智障型溝通。

流星:“我前女哦不!有個壞姐姐送東西過來啦!”

傑森:“你他媽到底在說什麼?”

流星:“把你的脊樑骨挺直了!把關節打開!”

傑森:“如果要那麼做!我得先斷開與蘇爾特的鏈接!它會倒下的!”

流星:“傑森!可是什麼都不做的話!咱們會困死在這裡!大家都會變成亡命徒吧?或者跌進海洋裡!變成一灘泥巴!”

雪明姍姍來遲,終於趕到——

——他的奔跑速度被流星無情的碾壓,因爲腿短。

“傑森!試一試!”

傑森依然猶豫:“可是.如果它癱倒的話.”

雪明丟掉了所有的謹慎與穩重。

他心中只有一念。

“開小車要靠巧手!開大車要靠氣勢!畏首畏尾會讓你的劍變鈍——我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安全維生系統的能源還剩百分之八,裂變爐的物料儲備所剩無幾,糧食只夠我們吃十八個小時。唯物主義爲了接下這些炮彈,已經打開了自己的胸甲,打開了自己的心門,你在等什麼?!傑森!難道你在等愛情嗎?”

溫蒂·米爾斯偏過頭,與傑森說。

“你的朋友們早有覺悟,他們從來都沒想過逃跑,從來都沒打算棄你而去。”

“相信BOSS的安排!”江雪明抓着流星要回到各自的部門,臨走時與傑森作雷鳴一樣的怒吼:“它既然讓廣陵止息的攻堅隊伍把這些東西送過來,那就代表它一定有用!”

傑森一咬牙,將魂威解除。

“[風車]!斷開S24機關與唯物主義的鏈接!打開關節腔體!”

只聽極遠方沉重的鋼鐵碰撞之聲傳來。

位於尾椎骨部位的艙室猛然爬升,唯物主義的整個下半身與脊柱中樞失去了鏈接。

巨大的鐵皮人雙腿一軟,緊接着就開始自然落體,向着黑色海洋傾倒。

伊布死死抓住了護欄,掌心立刻在滿是鐵鏽的鋼管上擦出血來,空氣中依然瀰漫着腐蝕性極強的水人元質,它們在慢慢侵蝕這些金屬元件。

伊布拉希莫維奇抱住鋼柱容器,在脊柱腔竅關節打開的瞬間,狠狠將“液態黃金”倒進漆黑的腦脊液中。

迦南羣落接觸不死盧恩的瞬間,爆發出燦爛的金色烈焰。

數以萬計的生命單位迅速消亡,被詭異的盧恩轉化爲同類元質,只有很少一部分幸運兒找到了青金石,它們緊緊貼在圓滾滾的藍石表面,像是鍍上了一層金粉。

“我們要倒下了!!!”隨行的大頭兵與伊布嘶聲慘叫着。

伊布朝着更上方呼喊着:“快合閘!快合閘!!!”

一聲聲鋼鐵的頓挫強音傳來,唯物主義也向下傾覆彎腰,從S24到S1機關的所有艙室,逐輪逐次手動跑完了[迦南注能]的程序。

大火人以一個非常彆扭的姿態倒下。

它的顱腦歪斜,整個軀幹向右前方翻倒,下身卻是一屁股坐下,百餘米的巨大建築即將在漆黑的海洋中摔得粉碎。

在那一刻——

——流星的舷窗離海平面只有二十米的距離了。

位於油彈儲備部的阿綾老師猛然回頭,看向心臟下方的儀表盤。

金紅色的火焰從管道中噴涌而出,原本告急的輸出功率從報警紅線一路回升——

——這招管用!而且效果拔羣!

爲[唯物主義]注能的小組人員頃刻間全都飛了起來!

他們像是進入了宇宙空間,身體失去了重力,在零點零一秒內狠狠的摔在地上!

緊接着便看見原本灰白色的化石骨質通道開始發紅,逐漸變成燦爛的金色!

引擎的轟鳴聲幾乎要震碎耳膜——

——輸出功率儀表盤的抗壓板脹開一道長達十六米的裂痕。

緊接着,它就完全破碎!

動力爐的壓力計上方,蓋板和指針隨着噴涌的火焰一起飛出。

在遙遠的灘頭一側。

九五二七看見火光繚繞的巨人似乎要墜毀,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卻懊惱無比,有種幫不上任何忙的焦慮感。

汽艇或艦船根本就無法在泥潭裡航行。

想要回到唯物主義的身體中,除非把她當做炮彈打出去。

正當她失聲尖叫,抓住雪獒部隊的醫療兵老哥手臂,疼得那哥哥嗷嗷叫的時候。

[唯物主義]再次站了起來——

——確切來說,就像是受到了強烈的電擊。

從骨骼與肌理中迸發出黃金色的烈火,它好比一次心肺復甦高壓治療,下肢與上肢的R7火箭組在一剎那爆發出刺眼的光芒,短短數秒內將巨人頹廢的身軀推出音速,爬升到正常高度時,便自動開啓了反推程序。

它在安靜的燃燒着——

——像是一顆太陽。

有數之不盡的流光跟隨着裝甲板的縫隙管線,像是爲這笨重的鐵殼注入新的微動單元和能量。

原本僵死的小火人作爲填充鎧甲的臨時[止血帶],在這些納米生命的改裝修造下逐漸平整——它們幾乎能從分子結構的層面改變鋼鐵的強度與形態。

“臥槽!臥槽!臥槽!”流星幾乎是撿回來一條命,死海的泥漿只差那麼幾十公分,就能浸透他的腳板了。

放眼望去,舷窗和艙室都在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

一片柔和的黃金光幕在零部件和操作檯上起舞,將厚重的生物神經觸點改造成更小的琴鍵尺寸,更適合人類的雙手去操縱它。

原本相對狹窄的一百七十度舷窗如今蓋上厚實的裙甲,從肉眼偵測換做電偵。

從上到下——

——從內到外。

唯物主義幾乎脫胎換骨。

[V]字天線變成了兩根金紅色的大角,原本金屬色的面盔還帶着古銅鐵鏽,如今化爲黑紅二色的高溫塗層,將破破爛爛的舌頭和臉頰護住。

護頸處裸露的柴油管是它的“大血管”,輸彈機的牽引道路被迦南生物體徹底改造,此處多了八座格鬥航炮。

兩臂自然擡起時,就像是打架之前舒筋活絡,發出牙酸難捱的咔咔響聲。

等到雙臂的異響都停止,鋼拳外甲爬滿了蜂巢形狀的網格紋路,除了抗衝擊的外甲與肌肉切削型裝甲,它多了一層反應裝甲。

在金燦燦的燈光照耀下——

——這些整齊的蜂窩狀鱗片反射出炫目的藍色。與鱗翅目的閃蝶一樣。

沒等傑森回過神來,轉子中樞的鐵球猛然擡升,彷彿蛋殼被金色的光焰衝碎了!

“傑森!它要送你去丘腦!”溫蒂·米爾斯呼喊着:“你和火人的同步率會變得更高!小腦是運動中樞!丘腦是意識中樞!”

損害管制部的江雪明百思不得其解——

“——這些裝甲是從哪裡來的?爲什麼它們能做到這種事?”

好奇又好學的雪明小寶貝立刻回到了左大臂的動力單元。

他嗅到了非常非常熟悉!非常非常怪異的味道!

那種甜膩的芳香從一座古舊的煙氣處理吸收塔中冒出來。

突然爆發的動力來自於柴油機組與核電總成提升的出力效率,迦南生物在納米級的工藝層面不可能虛空造物,堆砌在肚腹與化石骨質中的“遠古煤炭”成爲了第三動力源。

靠近腎臟和脾臟的化學工業中心原本無人看管,現在它活了過來,二氧化硫廢氣和重金屬廢液送到損管的吸收塔來,立刻與巨人骨骼中的碳酸鈣化爲二水合硫酸鈣,是石膏製品,這些東西經過二次加工,能代替蘇爾特千瘡百孔的肉身骨骼,與鋼骨重新合二爲一,只需加入一些硅油,就是非常棒的防水材料。

這些廢料經過精密的全自動分管分線再造利用,包括廢鐵鏽鋼的重鑄重鍛,都在火人蘇爾特的不死肉身之中發生神奇造化。

畢竟火人最不缺的,就是火焰!

當傑森·梅根來到更深處——

——來到蘇爾特的意識中樞時,原本灰濛濛的霧氣逐漸散開。

低頭看去,空蕩蕩的胸甲在慢慢癒合,但那並不是鋼鐵的金屬材質,反而有些像石頭?

江雪明:“不夠了!鋼材不夠了!這套新的航電全自動輔修系統,想給咱們換一副胸甲!”

流星擡頭看去:“那是什麼玩意啊!”

在軀幹部分的鋼樑結構版塊,原本用來防鏽的鋁塊被金色的流光體消化,迦南羣落將這些鋁塊都搬走。

阿綾老師只覺得手臂一麻,立刻從鍍鉻欄杆上鬆開。就看見鋼鐵本來是亮晶晶的,如今變得灰暗,不過短短几秒,從基架工程部飛來的火焰噴槍就將欄杆作了簡單的烤藍處理。

一顆寶石,出現在唯物主義胸前——

——它是鮮紅的五角星。

由氧化鋁與百分之四的鉻,融合而成的赤紅剛玉。

從內部能看見裂變動力爐的光芒,以及動力爐的激光點火裝置。

傑森的表情目瞪口呆——

——但是別呆,等會有的是他呆。

只見赤紅剛玉中迸發洶涌無匹,幾乎開天闢地的能量束流。

巨人的兩臂向前揨舉,掌心與指尖冒出耀眼的引導電弧。

從胸口噴發出來的怒火幾乎將黑漆漆的海水蒸出來一條陽光大道。

所做一切——

——都只爲了看清前方的道路。

層層疊疊的蜂窩形反應裝甲在光芒的照射下開始發白,透出迦南羣落的熠熠星光。

高能射流朝着斜下方打去,直至近海的溝壑中。

所有部門的控制中樞舷窗或儀表面板出現了一行字。

[相對距離:887米]

[深度:711米]

[指揮權→丘腦中樞]

[還等什麼呢?!]

傑森終於回過神來——

——但是流星比他更急。

“從胸口涌出炙熱的思念了!傑森!睡得迷迷糊糊的靈魂也一起覺醒!”

江雪明從泥海中撈出戰錘,隨着迦南納米機關的幫助,火箭動力組將它從笨拙的鑄錘,變成了矢量引擎推動的戰錘。

“我們要去敲門!就用這柄錘子!”

此時此刻,只有戴蒙德諾夫僵立於肺腑的重工廠前。

隨着蘇爾特沉重的呼吸——

——鍛爐車間燈火通明。

輸送皮帶上的東西,是許多殘破的白水晶碎片,由牡丹花的禮炮帶來的先烈骨灰,是純度極高的碳單質,白水晶是天然的輝石,是能量之王。

碳分子在高溫高壓環境下變成最純粹的三角形結構,變成工業刀頭般鋒利,能切割任何鋼鐵,幾乎能破開世間萬物的黃鑽石。

它們進入肝膽,通過高溫高壓的鍛爐重新塑造成新的形體。

戴蒙德諾夫被一隻機械臂推到加工中心的操作檯前,要這位只會打洞的工程師,去設計塑造唯物主義的主武器。

它披上尺寸巨大的抗震外甲,螺紋夾鋼用來割裂表皮清理雜質,核心金剛石要打開死門。

——那是一顆鑽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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