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①·降靈禮]
迦南生命體的風波過去,聖誕節對於監獄裡的人們來說,是一個重要日子。
十一區甜湖城的紋身師潘妮小姐提起行囊,要趕往黑德蘭皇家大酒店,爲九月到十二月入住酒店的新人,舉辦降靈禮。
監獄是個非常特別的場所,它不同於其他行業住所,辦公樓宇。
它是生命的延遲,生與死的交界地。
一旦進入監獄,罪犯的身上就有一段無法被原諒的故事,需要法律來執行程序正義。
在監獄中生活的人們,也需要接受降靈儀式,就像是新生兒的聖水洗禮。
紋身是重要的儀式之一,像古代烙刑,用平底柄式鐵具,在犯人的臉上印下不同的圖案,那麼這個罪犯哪怕越獄逃脫,也會在逃亡的過程中被人認出。
黑德蘭皇家大酒店對重罪犯執行的烙刑,已經更換爲更文明的紋身刺青彩繪等等。
除了紋身工作,潘妮小姐還得幫莫里安老大捎帶些禮品,是送給捷琳娜和傑洛夫婦的新婚禮物。
從大酒店的服務檯出發,走去員工通道,往茶水間後臺行進數百米,通過一條螺旋樓梯上三層,進入會客廳,便是整個監獄中最重要的會議室。
不過這個會議室已經歸罪犯們所有——
——經理人根據貴賓們的需求,將這裡設爲[忠義堂],英文的直譯叫[Loyalty Hall·忠誠大廳],也是各家戰幫戰團的老大們,在此地談生意,講規矩的地方。
潘妮小姐進門去,就看見人們聚在一個圓桌前,並不做方形長桌的樣式,指圓桌之上人人平等,沒有東家,也沒有主客。
十四位黑幫老大各在一方,餐具分爲東方西方兩式兩套。
一沓菜單呈上來,就由服務生分發去各個貴賓的面前,打開菜單,裡面便是女犯G117和S272的照片,除了照片以外,還有線人紙筆記錄的文檔,外貌特徵,出行習慣,飲食結構,蛻變階段的基礎判斷。
莫里安老大要這些罪犯去認人,那也是從衣帽間開始,就由老管家愛德華轉述給諸位黑老大了。
潘妮一進門,圓桌中身形高大的黑髮男子,便立刻興致勃勃的招呼道。
“紋身師來了,快請去貴賓的位置上坐着。”
說這話的人,應該是暴龍勇士的幫主,知道潘妮給傑洛和捷琳娜帶了禮物,便好生招待着,多說一句話,就是多一分照顧。
這種客套僅僅停留在[照顧]階段,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這十來位黑社會扛把子神色各異,對菜單上的小姑娘提不起興趣——
——這兩個娘們是捷琳娜帶進來的,大概率會進入暴龍勇士的大家庭,從那個沉迷網遊的老大手裡拿走蠢到難以呼吸的名號。
至於她們有多少能耐,從菜單的說明來看,暫時還不清楚。
過了一會,終於有人開口說話。
“在座的各位,沒什麼事,我先回了。今天還沒做日光浴,我的小老婆等着我。”
說這個話的人,是[九頭蛇]戰團的團長——
——他在第七交通署走私軍火和輝石。
“你就這麼走了?說不過去吧?莫里安要你認人,你是這麼認的?”
說這個話的人,是[猩紅公爵]教會的教士——
——她喜歡血族,並且也是愛德華的長輩,曬不了太陽,所以嗆聲。
“我覺得她們不像是撈偏門的。”
說這個話的人,是[洪門講武院]的大槍教頭——
——這個大槍不僅指冷兵器,也是FE204863曾經加入的那個[洪門],專門收留沒有靈感,卻受到靈能者欺壓的人們,以華人爲主,講武院的大槍教頭,更加類似團練教頭,私人武裝的教官。
這位教官來自第六區,手上有十六條人命,在洪門會盟裡,也是數一數二的金裝劈友仔了。
“長得挺好看,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這句聲線青澀,略帶稚嫩的話,來自一個小孩子的口中——
——這是[伊朗童]的意見領袖,監獄中有許多被犯罪組織洗腦的未成年犯罪者,因爲年齡敏感,服刑方式特殊,單純的勞動改造在這些重罪犯身上不適用,要收押到十八歲成年之後,纔會執行極刑。
像這個好色小鬼已經殺了六個人,毫無愧疚之心,以折磨女人爲樂。
如果他對傲狠明德沒有任何用處,應該早就被偷偷處理掉了。
緊接着,這十四位老大七嘴八舌,開始像菜市場裡詐金花,一人一嘴,說起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這兩個娘們是傲狠明德派來的嗎?”
“沒那個必要,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上帝的監視之下。”
“聖誕節怎麼過?今年有什麼攢勁的節目嗎?”
“無論如何,我不希望讓她們加入暴龍勇士——她們其中一個是血族,我也是女人,我也是血族。”
“伱做過變性手術,要點臉吧。在場的諸位身上還流淌着純粹智人血液的恐怕沒幾個了。在這座監獄裡,智人都算非常珍貴的保護動物。”
“你這是對跨性別者的歧視!”
“所以聖誕節怎麼過?有人在聽我說話嗎?這屋子的通風也太他媽差了。”
“我覺得那個傢伙說的沒錯,傲狠明德沒必要安排這兩個人來監視我們。”
“爲什麼?”
“她們的容貌特徵都太明顯了,你們看過佔士邦零零七嗎?特工電影?”
“哦你的意思是?”
“電影裡的邦女郎一個比一個辣,一個比一個婊——就差把[我是特工,我有問題]寫在臉上了。正常的特情組織哪兒會找這麼兩個姑娘家來當特情人員?她們太年輕,太引人注目了。”
“喊傑洛出來給個說法!”
[隼]幫的老大一拍桌,就對男犯區的老冤家暴龍勇士擠眉弄眼。
他們一個穿着鮮紅的鱷魚皮衣,一個穿着藏青色西裝,是紅藍出CP水火不容。
這兩位在監獄外邊就是死對頭,到了監獄裡各自操持着分區業務,都是販毒大戶,對於舊物拍賣會這種撈油水的活計,都是寸步不讓,在叫價喊號環節哪怕虧本也要噁心對手一把的那種關係。
暴龍勇士的老大真名叫安德羅。
此時此刻,他捧着一盒黑巧克力,正準備往嘴裡送,揭開鱷魚皮的領口,生怕胸口的十來條人命紋身不夠別人看,他突然聽見老對手的大聲喝令,彷彿DNA動了,就和叛逆期的小孩子那樣,立刻要還嘴。
“你教我做事啊?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人是傑洛帶進來的。”隼幫的老大叫坤恩,與安德羅一樣,三十六歲的年紀,臉頰消瘦神情陰桀,有雕鳥一樣的鷹鉤鼻,雙手抱於胸前,西裝一塵不染,是講規矩的黑社會:“誰帶進來的麻煩,就由誰來解決,莫里安要查她們——我們必須給個說法。”
“什麼說法?你怕鬥牛士拿鋼叉驗你核酸?”安德羅一個髒字兒沒說,話裡的意思卻全是奔着下三路去:“我說她們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你不敢脫褲子,就要這兩個女人在我們面前脫光衣服驗明正身嗎?”
坤恩:“你!”
安德羅:“你什麼你啊?出來撈偏門,法律都不講,但是要講規矩——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麼?是誠信。”
緊接着——
——暴龍勇士往桌上丟去油紙包裹,正是哈斯本先生從審訊官那裡弄來的行賄錢財的外包裝和傳話小紙條。
安德羅指着小紙條,將坤恩老大的所作所爲,一字一頓的念出來。
“給我翻譯一下,我看不懂西文,什麼叫做[最好別讓這兩個女人從重犯審訊室裡出來]?翻譯一下?雜毛鳥?”
“麥克!?”坤恩兩眼瞪圓,氣得火冒三丈,“這個老雜種收了錢不辦事?還把我供出來?”
“喔!可別怪他哦!你可別怪他!”安德羅笑眯眯的,一口大金牙上鑲滿了各種技能符號的銘文烙印,是他最愛的遊戲FF14裡的各種BUFF圖標:“他被這兩個姑娘拔掉了所有牙齒,我給他送了一副新的,和我嘴裡的是同款。”
這種硬核遊戲周邊讓審訊官麥克閉上了嘴。
[Part②·聖誕快樂]
安德羅先生準備乘勝追擊——
——他把另一個油紙包遞去桌面,與隼幫的戰團徽記一樣,也印有他暴龍勇士的小章子。
“你出二十萬,要害人。”
安德羅的目光掃向在場的其他人,接着說。
“我出二十萬,要麥克保人。”
粗大的指節捧起小茶杯,他的神態怡然自得,像是勝券在握,在談判中已經奪得勝利,出奇的秀氣。
“那你就是邪惡,我是正義,這個會議廳的名字叫什麼?叫忠義堂啊,雜毛鳥。她們已經是我的人了。能從重刑犯審訊室裡走出來,那是她們自己的本事,能幹淨利落的收拾那個貪財的審訊官——我可沒多出一毛錢,也沒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喔。”
此話一出,人們私底下議論紛紛。
無論這對姐妹用什麼手段,武力也好,美色也罷。
能穿過天堂之門,打掉審訊官的牙,已經算是人中龍鳳。
安德羅的所作所爲沒有觸碰各家首領的底線,也不容他人非議。
G117和S272的引薦人是傑洛夫婦,按照以老帶新的規矩,怎麼說這對姐妹都得加入暴龍勇士,看起來好像很難去拉攏了。
他們對S272沒有多少興趣,但是G117這個血族,似乎有非同尋常的能力。
她突破了天堂之門的封鎖——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至少那個沉默且強大的上帝,在審訊的環節中對她網開一面。
在這座監獄裡,有太陽的眷顧,能飛上天空的授血怪獸也很難逃脫薪王的追捕。
但是這個血族,在愛德華口中,似乎不那麼懼怕太陽。如果能通過她來越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我不同意。”首先發起攻擊的,正是[猩紅公爵]的領頭人,這位變過性的大姑娘仗着血族的身份,向暴龍勇士抗議:“按照監獄的規矩來,她們接受了降靈禮,交過錢以後,才能決定她們去哪裡。”
如果你的記性不錯,一定會記得,新人來到監獄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掛靠的勢力。
愛德華反覆與雪明說起這件事,也是希望血族同胞,能找到合適的靠山,免得在監獄裡受人欺凌。
在孩童出生之後,傳統的宗教儀式,會對這個孩子進行洗禮。
降靈儀式,則是祝福這位地下世界的新生兒,在監獄裡能夠破繭成蝶,獲得與上帝對抗的力量,突破這個關押魔鬼的牢籠。
與此同時,紋身師也會把這位罪犯所犯下的罪過,用顏料彩繪刺青的方式,留在罪犯的背脊上。
經過這個儀式,這位罪犯就像是一塊生豬肉,各家精挑細選,最終開出價碼,將新人買到自己陣營中,當做新的打手,新的智庫,新的人才儲備。
自由在這裡是奢侈品,如果這位新人不講規矩,要自己選擇自己的陣營,那麼就得花錢。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除了暴龍勇士戰團之外,幾乎所有老大都不同意。
那麼雪明要出一百三十萬輝石貨幣,來購買自主選擇東家的自由。
包括[洪門講武院]的北辰老師,也對這兩個來自東方的同鄉姑娘產生了興趣。
如果這筆錢,G117和S272出不起,那麼就得讓安德羅腕去一塊肉,並且代付這筆降靈禮的開銷。
這裡的腕肉,指的就是血淋淋的割肉,從大腿到屁股最肥美的部位,割下肉身元質,來分給黑德蘭監獄裡其他十三位貴賓老大,當做開胃零食。
安德羅是不會做這筆生意的。
雪明卡上只有四十萬,她也付不起這筆錢。
“那麼該怎麼辦呢?”大姐大擡起頭,看向焦慮不安的捷琳娜:“我要怎麼做?”
捷琳娜滿臉愧疚之意:“不好意思,姐妹,我沒想一箇舊物拍賣會,就給你招來這麼大的麻煩。”
雪明拍了拍捷琳娜的肩,安慰着這個新娘子:“沒關係,接下來怎麼辦?我沒有錢,難道要像拍賣會一樣?把我丟上臺,讓他們出價拍賣嗎?”
“不會的,沒有這個機會.”捷琳娜皺着眉,憂心忡忡:“會更糟糕,你不可能指望一羣吃人的狼,爲了一個新生兒爭得頭破血流——這座監獄裡從來沒有這種文明的傳統。”
雪明:“什麼個說法?我如果加入不了暴龍勇士,你們也不會幫我找人。這可不行.”
“你不會變成拍賣品的。”捷琳娜撇撇嘴,語重心長的對G117說:“在你的降靈禮上,你要和這十三個戰幫戰團的打手過招,作車輪戰,打服了族羣裡的狼,才能得到他們的認可。不然你就得花錢買自由,這就是規矩。”
“等一下。要是我沒打贏?也沒錢買自由呢?”雪明面露詫異之色,很不理解這種斯巴達式育兒方法,這新生禮也太硬核了。
“亂我兄弟者,必殺之。”捷琳娜翻了個白眼:“在黑德蘭皇家大酒店,大家雖然暗地裡都不是一條心,但是明面上這條規矩,是不可破壞的——我們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上帝。”
這話裡的意思說的非常明白了。在這種比武環節裡活不下來,又沒錢買命的窮逼。是不配在黑德蘭生存的,沒有任何價值。
至於兄弟們的禮義廉恥,都是披在道德淪喪醜惡行徑上的外衣。
從捷琳娜的房間裡回來——
——小星星就看見大姐大一個勁的傻笑。
“咋了?”
“我很高興。”
“爲啥?”
“手癢難耐。”
遠在米米爾溫泉集市的文不才先生正在籌備聖誕節的家庭聚會。
他把老朋友們都喊到這裡來,準備燒烤節目和煙火晚會,要大幹一場。
維克托老師早就良心發現,帶上尋血獵犬女士一起應約,坐在升降機平臺旁側的斷崖前,看着繁華的大都會。夜裡升起的觀測氣球都是一片無限好的風光。
文不才取出槍,像是耍弄小玩具一樣,輕輕撫摸着它,緊接着旋轉槍械,送進槍兜。
他們討論起學生,就像是在討論共同的孩子。
維克托說:“我很好奇,有沒有人能在使用槍械的情況下擊敗槍匠”
文不才:“據我所知,沒有。”
維克托:“你的閱歷僅限於你認知的一百五十年,僅限於你的記憶。”
文不才聳肩無謂,立刻反問。
“那我也很好奇,有沒有生物能在大地上,赤手空拳擊敗大姐大呢?”
維克托立刻開始祈禱,雙手合十,向神靈禱告。
文不才:“你發什麼癲?你的魂威是魔鬼,怎麼就信教了?”
維克托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念着禱詞。
“願上帝會拳擊,會摔跤,會神擊聖格,且把這神聖的技藝傳授給晨星的大魔,帶去潘地曼尼南的萬魔殿,授予其中千萬魔鬼,讓它們免受骨碎肉裂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