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Act.15 Street Fighting Man·街頭

前言:

羽毛相同的鳥,自會聚在一起。

[Part①·水銀瀉地]

初春時節的水汽從木楣門框的間隙衝進房屋。它在槍械的套筒上留下寒霜,又被廣陵止息的兵哥哥用止血繃帶擦乾淨,免得剛到手的情人變得鏽跡斑斑。

旅店的會議廳裡,蒼狼戰團的團長劉志成叔叔坐在主位,與各個戰鬥小隊的領袖喊出地道的粵語。

“請茶!”

這位團長年事已高兩鬢斑白,下巴和額角都有疤,是萬靈藥都無法治癒的恐怖傷口,好比傷處的豁口深可見骨,經年累月重重困苦讓它們自然癒合,那癒合的傷勢,也無法用藥物來整形復原了。

“請茶”二字說出口,門口守候多時的百夫長便往廚臺飛奔,途徑酒店正廳時還多看了一眼——大堂的經理和工作人員老老實實蹲在防務兵員的槍口下,與小兄弟會密探眼線的屍首綁在一起。

等到茶盞落桌,劉志成叔叔將槍械與短刀,把所有武器都放到會議桌上。

“貢香!”

從主位兩側一路排開,六個小隊長各自呈上來瓷碗米飯,將香菸分三炷,作爲槍械之神的貢品,開始舉行戰前的儀式。

“一拜孫思邈祖師。”

左文右武的抱拳禮作出來,衆人低頭頷首。

“二拜趙士楨先師。”

人們從武器袋裡掏出狗牌,佩戴隊伍番號和敵我識別標誌,緊接着莊重行禮。

“三拜戴梓名師。”

香菸跟着衆人粗重的呼吸,煙霧也暈染到黑漆漆的殺人武器上。

劉志成:“吃飯。”

炊事班的組員從廚臺搬來將近五十公斤的生牛肉作爲主食,只經過簡單的低溫消毒鹽巴醃製,並不打算煮熟,接下來的巷戰環節裡不能出現碳水眩暈症,生牛肉不易消化,能在胃裡待很久很久。

團長提刀割肉,隊員們齊齊跟上,咀嚼食物吞噬生肉的動靜也打破了焚香祭祀的莊重感。

戰團的兄弟來自天南地北,劉志成改用普通話說。

“我很惱火,沒有早點動手的機會——”

“——去到街尾的人家,家裡有兩個女兒。當爹的已經病入膏肓,別人打針都打手臂,他已經打到大腿動脈。最後打到脖頸,昨天過身。”

“我好心去幫忙擡門板,才發現這條老狗還給他女兒打過針——要她們做妓女,掙錢供他吸毒。”

說到此處,蒼狼戰團的戰士們幾乎在同一時間擡起頭,嘴邊還帶着牛肉處理不當的腥血。

劉志成只是接着吃,接着說。

“賣他們家針管和毒品的,是東三區金雕物流點兩個毒販,一個做零售,一個做批發,都在這裡。”

WWW. тт kan. CO

一個黃紙袋丟去大桌中央,是大姐大送來的戰術地圖,以及分門別類的便條備註。

“兄弟們,想一下,好好想一下。我們在廣陵止息當差,是爲了什麼?”

立刻有人說——

“——保護人們.”

聲音很小,幾乎細不可聞。

劉志成立刻罵道:“保護咩啊?丟!”

這位老團長指着小隊長們的鼻子,挨個掃過去。

“聲音那麼小!?講點實在的吧!拿走兵團MOLLE肩章的時候!哪個不是想出人頭地!哪個不是爲自己!”

他就像是一頭髮怒的老狼,血絲一下子佈滿了眼白。

“錢!權!搵到個靚女作伴!娶妻生子!對不對?”

被指認的百夫長站起身來:“對!”

“這次行動沒有賞金制度。”劉志成強調着:“戰術部署和進攻路線不像以前。裝備是統一標準化,彈藥不是——看清楚大姐大的調令,看明白再問問題。”

戰術地圖上針對金雕物流點的進攻路線已經劃分成三個大區。

A區是車輛流動頻繁的主幹道,居民樓沿線兩側的敵人部署已經劃分清楚,甚至用紅藍線標註出了敵人換班時間和巡邏路線。

B區是物流點外的商業街,零售商的武裝人員在此駐紮,特別鮮紅的筆墨標註了兩家餐廳茶檔有白夫人制品售賣,是重要的戰術資源點,廣陵止息的兵員隨身攜帶的萬靈藥非常少。

C區是物流點核心區域,分揀庫房裡環境錯綜複雜,但是兩張房屋三視圖直接把主樓和副樓的所有內臟都畫的明明白白了。

按照以往的做法,爲了提升快速反應部隊的士氣,蒼狼戰團採用賞金制的獎懲方式。誰能拿到更多的人頭,誰流了更多的血,受了更重的傷,誰就能得到更多的獎勵。這是一種非常原始,非常簡單的管理方式。

地下世界的罪犯窮兇極惡,缺失勇氣的士兵往往需要強烈的慾望來催動戰鬥意志,但是大姐大的部署圖表讓蒼狼團長不得不強行更改指揮方式。

不同的戰區需要隊伍協同穿插滲透,在敵人的防區用不同的火力規格來肢解敵人的有生力量,削弱敵人的戰鬥力,不能浪費彈藥,要求輕裝上陣像暴風雨一樣完成殲滅。

故而劉志成會說,配彈不一樣,作戰環境不一樣,需要面對的敵人數量也不一樣,直接取消了賞金制的作戰獎懲。

“以前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快速反應部隊的任務簡報和擦過屁股的廁紙一樣。狗看了都嫌。”劉志成吃完了食物,抓起戰術地圖輕輕晃盪着:“大姐大給的這份文件,是把我們當成嬰兒,只差把奶瓶塞到嘴裡來喂——我不希望你們在傲狠明德青睞的戰王面前丟我的人。”

劉志成敲了敲桌,提上經過附魔祝福的武器。

“試想有一天,你同老婆生兩個漂亮女。她們要去當妓女啊!要出去坐檯,找阿叔阿伯睡覺,要錢供你吸毒!你連誰害你都不知,找人報仇都做不到——撲你老母街.”

從旅店徐徐走出近百人的隊伍,只是幾句簡單的喝令,蒼狼的戰士們已經整裝待發,隊長攜帶FOB等待新的命令。

“粵西佬To B。鐵架樓梯通三層舞廳。那裡當指揮所。戴文To A,三千彈夠不夠?”

戴文:“夠。老狼,你要去先鋒隊?”

劉志成:“等我信號,不上前線的指揮官怎知什麼時候合攏火力網?三隊田博文,三隊田博文——田雞啊,八分後To C。”

無線電中傳來回應。

“收到。”

餘下三班六隊成員的領袖前後問道。

“我呢?”

“團長我呢?”

“還有我!”

劉志成翻了個白眼:“看書啊!癡線哦!”

戰術部署圖表上已經明確劃分了進攻路線,除了ABC三點之外,需要外圍道路和街巷之間更多的火力支持,複雜如蛛網一樣的進攻線路卻條理分明的寫清楚了各個戰鬥組別的具體功能。

剩下的便是最少以三人一隊火力組,和蒼狼的主力隊伍協同作戰。

八分鐘是大姐大定下的時間——

——從外圍道路開始,不需要疏散民衆,以百嘉麗大賓館的前後兩門出發分兵,移動到金雕物流集散點結束,最後進行決戰。整個過程會非常快。

戰士們佩戴的防具是普通的三級甲和三級盔,手中的武器是HK MP5衝鋒槍,彈藥與副武器G17L通用。

當領頭的老狼看見四散的戰團成員向着各個房區奔走,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他還不怎麼相信戰術地圖上有關敵人的信息,很難理解大姐大到底是如何調查出這一切的。

按照地形圖的指示,他在先鋒隊尖刀的位置,衝上房區二樓的鐵梯架,掐着表踢開了舞廳的消防門!

緊接着便看見舞廳管事和六個小弟蹲在廊道旁側抽菸聊天,管事的笑容僵在臉上,完全沒反應過來。

[——晚間六點五十分,樓下的飯堂開飯,此前的十二分鐘是舞廳管事發薪的時間。他們聚在三樓的吸菸室分毒資,每天都會發工資,對於這些朝生暮死的亡命徒來說,不是日結的工作都懶得看上一眼,記得避開主街的瑩瑩服裝店,裡面有個服務員是管事的姘頭,她如果看見你們荷槍實彈的衝向舞廳,會提前告知舞廳的堂哥,到時候就麻煩了。]

這便是大姐大寫下的囑託,複雜卻有效。

上中下分作三個火力點,傾瀉而出的彈雨在瞬間殺死了敵人。

劉志成沒有停留,嚐到了這麼一點甜頭,他立刻遵照着大姐大規劃的進攻路線繼續往前。跟着標線指示一路殺到電氣室,他身側的兵員又分作三波人馬去往其他房室廊道。像是無形的水流一樣,散落在錯綜複雜的房區之中。

子彈的爆鳴聲響起,客人們發出混亂和尖叫,齊齊涌向大門的位置。

肅清舞廳的那一刻,外部道路的隊伍已經架槍等候多時,人們走上街道奔跑逃亡,就像是風雨中的麥苗,有零零散散的目標倒斃而亡,這些人身上大多都像黑德蘭的罪犯,帶有小兄弟會的羽蛇紋身,非常好認。

槍彈來自街巷蹲守多時的班組,只是照着大姐大的吩咐,至少殺死二十六人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跑向五金店,迅速爬上四樓的毒品零售點,在破門殺敵的同時,兩位身手矯健的組員朝着窗外一個大跳——越過三米巷街撞進對面的醫護所急救室長廊去支援交火的同伴。

爲金雕物流點做甜品糖果的主治醫師是一位靈能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與誰作戰,身旁的保鏢與樓道的兵員火併時,這突如其來的神兵就帶走了好幾條人命。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他只覺得兩腿一輕,被槍彈削去膝蓋,手裡的武器也拿不住了,刀光一閃脖子涼透的瞬間,就看見廣陵止息的戰士逐漸遠去的大頭靴。

[Part②·神鋒無影]

物流點外的樓房分四個索降點,與街巷中齊頭奔涌而出的隊友合攏,遲鈍的警報聲終於響起。

集散地的四車道大門衝出一百多號全副武裝的漢子,是小兄弟會的精兵強將作帶頭大哥,小弟們抱着MG42機槍緊跟其後,準備和敵人來一場硬碰硬的火併。看清敵人手中軟弱無力的衝鋒槍時,這些喪心病狂的歹徒幾乎要笑開花了。

沒等機槍班組找到合適的架槍位,從中部道路衝出的四輛卡車衝向了物流點。

劉志成與身側的兩位組員在第一時間跳上車死死抓住了麻繩網,快速翻上車頂——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卡車的鋼輪越過百餘米的陣線,幾乎碾碎了敵人的第一反應射擊區域。從車頂死角以高打低的火力網像是成年人在毆打嬰兒哦不,在毆打受精卵那樣簡單自然。

卡車主副駕駛位的八個兵哥哥身負重傷,抱住鐵皮鋼板作臨時護甲,連防彈重盾都沒有,這些用來防禦機槍彈的盾牌是飯店的冷庫冰箱門。他們軟弱無力的跌落在地,聽了大姐大的命令,冒着生命危險開車與同伴作最簡單的步坦協同。

隊伍迅速進入物流點的揀貨庫房,不過十來秒的功夫,從茶檔撈到白夫人制品的隊友已經迅速跟上,醫療兵治好這些戰士只需要短短一分鐘。

FOB電臺裡有種可怕的安靜——

——除了簡簡單單的敵人方位報告,搜房探樓和實際戰果的報告,暴躁的槍聲以外,沒有任何多餘的句子。

當劉志成按照戰術地圖的最終目標,打開高價值單位的貨櫃。裡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一百八十多個夜視儀,有二十多瓶一公升裝的萬靈藥,都用奶茶瓶罐包裝,但還是沒能逃過檢查——是大姐大此前採購軍火被金雕物流老闆扣押下來的東西。

戰鬥還沒有結束——

——當戴文作爲強攻手已經打完了四場遭遇戰,進入副樓二層搜房,小組報出子彈餘量所剩無幾的那一刻。分揀皮帶上的彈匣和白夫人瓶罐跟着機器轉輪送到了他們面前,幾乎是掐着點一秒不差,立刻爲尖刀隊伍注入新的活力。

劉志成所在的隊伍任務已經結束,可是有一個小組卻陷入了苦戰,財會室的銀庫久攻不下。

物流點最牢固的地方是它的金庫,這是大姐大無法探視的區域,它就像是孤立於庫房之外的鐵王八,連電力系統都是單獨與鐵道火車站相連,一旦保險庫的大門關上,厚達二十釐米的鋼鐵能擋住任何槍彈。

“他媽的”

敵人能在這個溫暖的保險庫裡活很久很久,庫房後方的區域根據副樓的尺寸,至少有兩百多平米,是一個巨大的避難所。

負責這部分進攻任務的隊長只能乾瞪眼——

——看見團長回來,人們心中皆是一驚。

志成老叔叔身上全是血,幾乎已經看不清五官了,他看向厚實的鐵板門,還有根據山體岩石地肌建設的保險庫,打開戰術部署文書,把建築的三視圖又翻了一遍。

樓區的主要戰鬥就此結束,部分組員趕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團長提着工程錘,砸開了金庫上方的管線,那水桶粗細的Pom膠管裡還有數條不同的管道,代表供水供電供燃氣通風的各個管路。

團長要所有人都把煙熄了,隊伍裡的老煙鬼剛結束戰鬥就想抽上一根,只得悻悻作罷。

隊員們合力將燃氣管道接上空氣循環的風道里,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從大門裡傳出呼救聲,還有叫罵聲。

是小兄弟會的會計大聲喝令,不允許手下開門逃跑。

緊接着便是槍聲——

——還有爆炸聲。

那個瞬間劉志成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抱住燃氣管道的幾個兵員幾乎被炸得倒飛出去一米多,跌在庫房各處哀嚎呼痛。

醫護組的隊友四處奔走,把七葷八素的老團長扶起來,拍了拍臉。

劉志成驚恐的叫喊:“我死了嗎?死了?!死了?”

醫療兵大聲嚷嚷着:“沒有!團長!”

[燃氣比空氣要輕,主樓有四層高,如果你們選擇用燃氣換管的方式進攻銀庫,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爲副樓的銀庫結構是完全封閉的,本就打算作爲依山而建的要塞,從管道中泄露的天然氣跟着銀庫的鼓風機抽向房室內部。室內封閉環境的爆燃會引發強大的激波,但是到了管道這頭就會被山體岩石吸收,可能會有點疼,有點燙,但不致死。]

任務目標已經完成。

“報告戰損!”

劉志成的臉上添了新傷,沒有逗留的意思,同時命令所有隊員撤出物流點,帶上萬靈藥和夜視儀,不要在保險庫作多餘的逗留,接下來交給另一個戰團打掃戰場,來自第一交通署的劊子手要圍繞這筆錢打一場伏擊,是大姐大設計的圍點打援。擅長巷戰格鬥的蒼狼戰士們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們去做。

從舞廳的臨時指揮站傳回了統計報告,各個班組清點人員,將人數回覆給指揮站頻道。

FOB傳出的答案令劉志成震驚,感覺到頭皮發麻。

“團長,無人傷亡,兄弟們都在。”

隊員們從物流站的西側道路退出戰場,沒有回頭打掃戰場,也沒有清剿膽怯畏戰裝死的殘兵。

衆人按照習慣清點着自己的人頭,只是因爲賞金制的績效工作,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剛纔的戰鬥,只覺得難以理解,這絕不是他們平時的作戰效率。

蒼狼戰團的兵員,共計一百五十五人,指揮站的FOB電臺留有一位電話通信士,一位審計員,一位快速反應戰術模擬士官。

剩下的一百五十二人殺死了四百八十個敵人,其中小兄弟會的電話幫成員有一百二十人,跟隨小兄弟會的堂哥打手有三百二十一位,面對槍彈威嚇依然逗留在房區的嫌犯有三十八人。算作敵人的眼線和吹哨人。

誤殺一人,那個舞廳裡的倒黴鬼在廁所里拉肚子,沒來得及跑。在第一輪交火清繳吸菸室時身中十六槍當場死亡。

能夠讓蒼狼戰士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鬥力,究其原因來自於大姐大的那一袋文件。

劉志成已經根據意見書的指示,徒步來到清水灣大橋下,兵員陸續進入戰時防空洞卸甲修整。揭開防水防潮的塑布,就看見三十多箱肉罐頭放在這裡,跟着城市的路政電源牽來一條電線,十臺微波爐能讓戰士們吃上一口熱的。

至此——

——蒼狼戰團的團長從驚訝到尊敬,心目中大姐大的形象也越來越模糊,最終變成了一個恐怖的陰影。

另一個黃紙袋子就放在大橋基座防鏽的鋁塊地臺上,一動也不動。

紙包上有一張便條,是下一個任務目標,下一場戰鬥的部署。

[我相信這些天裡,蒼狼戰士的兄弟們已經見識過清水灣的恐怖之處了,這座城市在吃人。很遺憾,我不能與你們並肩作戰——但是羽毛相同的鳥,自會聚在一起。]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