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Act.5 The One·那個人

[Part①·稍事片刻]

“你應該收下這筆錢,要說到做到。”

九五二七說完這句話,肩上的無頭屍首如癱軟的泥巴落在米色地磚上。

血一路蔓延出去,陡然爬升的血壓讓這可憐蟲的屍體像是開了噴泉水閥,鮮紅的放射狀顏料撒在屋內安保人員的衣服上。

緊接着就是死一樣的寂靜,不像預想中那樣吵鬧或混亂。

蘭應龍的狗腿子還在等待主人的命令,諸多安保人員將經理人護在身後,按住腰間與內袋,隨時準備取出配槍迎敵。

“閣下何方神聖?”蘭應龍掏出毛巾,擦乾淨臉上的血,嘴角不自然的抽搐着,似是極怒極恐,又不能立刻發作,“找石村先生所爲何事?”

九五二七一手持槍,一手交錢,當着復讀機。

“你應該收下這筆錢,要說到做到。”

蘭應龍不理解,他不明白這四萬塊錢輝石貨幣意味着什麼。他仔細思考着,回憶着——兩個月之前?或者是更早?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我和那個跑腿的確實這麼說過,只要他能搞來這筆錢,就能爲真由子贖身。”

蘭應龍捂着大腿的傷處,頭髮也不剩下幾根,但是要笑出自信和強大。

——平靜的原因是,小七需要等待一樓房室的毒害氣體都散光,熱氣流會衝向二三層。濃煙散去的一瞬間,才能進房搜樓。

[Part②·生死簿]

雪明應着小七的要求,一手抱住七哥的後腦勺,親吻愛人的同時調好了腕錶的倒數計時。

蘭應龍:“侍者大人,你是第一次來尤里卡火山城嗎?”

安保小哥也是如此,嚇得褲襠冒出腥臭尿液來。

“那麼侍者大人,你要我收下這四萬塊,是什麼意思呢?我斗膽問一句,難道你是覺得,我做得不對?”

蘭應龍:“聽到了嗎!把槍放下!”

“砰”的一聲。

房內槍聲如雨,安保取槍反擊的架勢訓練有素,他們跟着牆體外的腳步聲,舉槍打向牆面,石磚牆漆迸發出一個個恐怖的坑口。

蘭應龍:“那你得聽我慢慢來把這件事說清楚了。”

七哥殺了個回馬槍,她從排擋飯店花了一百來塊弄了兩罐天然氣。繞了個大圈,丟回了夜總會正門。

從FN57的槍膛處,敲下致命的[咔噠]聲。

——就看見小七隨手抓來玻璃杯,砸在這最後一位倖存者面門之上。

“這些人都是自願來到我這裡工作的喔。沒有人逼迫他們,我也沒有傷害過他們。”

小七打掉五顆子彈,全都是人體描邊,聽見酒瓶叮叮噹噹爆炸碎裂的動靜,她捂着臉翻了個白眼,徑直朝着敵人走去

安保小哥使勁踢踏雙腿,先是掩面掙扎了一會,終於發覺自己毫髮無損,立刻兇性畢露,抽出格鬥短刀準備肉搏。

九五二七舉槍爆射——

商超大門上,紅木門扉多了四十多個彈孔,她隨手朝着蘭經理開了一槍。

蘭應龍鬆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刑場。

蘭應龍像是受了委屈憤憤不平。

可是他做不到

小七默數着屋內的槍聲,這些神智清醒的安保人員接受過專業的訓練,沒有一股腦全部把子彈打光,而是交替換彈。

蘭應龍的表情非常有意思,那是一種遺憾中又帶着點竊喜的感覺。

“老闆!要追出去嗎?”安保隊長低聲問。

“在一個月之前,真由子作爲秀女,參加了兩場宴會,第一場她服侍的對象是慈悲會的經紀人,得到不錯的評價,於是身價也水漲船高。”

“好,你講。”

九五二七從酒品展櫃的冰桶裡取來一些水,洗乾淨手,從紅彤彤的臉上擦出一點點肉色。

“這羣畜生東西逼良爲娼,還覺得自己挺有道理的,人不當人,要當做奴隸,當做私有財產——我很難想象這個愛神慈悲會的老大,到底是什麼喪盡天良的人渣。我要扒了他的皮。”

“侍者大人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嗎?你能看見他揮拳,你能看見他流淚,你要去問他自己!”

“他們之間隔着兩個世界,兩個不同的世界,想要強行在一起,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悲哀。”

九五二七:“YES?”

——不知不覺中,蘭應龍慢慢後退,在安保隊長背心寫下一行字。

“她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與那位跑腿的小哥哥說,四萬塊能買到真由子兩夜,這是騙人的,實在是不好意思。聽明白了嗎?”

“不行,我得現在說。”

雪明問:“裡面還有二十一個作戰單位,你需要多少時間?”

他的內心只有恐懼驚疑,如果這瘋婆娘的第一射擊目標是自己,恐怕腦袋也早就變成碎裂的西瓜。

——經理費盡口舌說了那麼多,究其原因還是惜命。

九五二七與最後一人講:“不像你老闆,我是言而有信說到做到。”

蘭應龍嘶聲吼叫着:“我警告你!我警告你們!我.我的乾爹我乾爹的精英兵都在路上了!都在路上了啊!”

安保小哥一顆心剛回到肚子裡,又要冒出嗓子眼兒了。

“嗷!啊啊啊啊!別殺我!”蘭經理的大腿中彈,立刻發出好似殺豬的慘叫。

九五二七:“把槍放下,我保證不殺你。”

雪明:“沒問題。”

這一切都叫他嚇破了膽,躲在安保隊伍裡卻像是穿着開襠褲遊街的小孩子那樣,幾乎有種無處可逃的窒息感。

“漂亮話說完了,我要進去大開殺戒,親愛的,我需要親親能量。”

這支FN57受了摔落衝擊,還泡了酒和血,根本就打不中人。

大堂內遍地哀鴻,侍應生和服務人員的頭髮都叫熱流惡焰燒光,壁畫還留着液化氣炸彈爆燃的殘火。

“我要你說到做到信守承諾,你卻一直在和我談錢,講你多麼無辜,多麼善良,這世界運行的規則是怎樣的,尤里卡的風土人情如何如何——我想呀,我倆肯定聊不到一塊去。”

如此矛盾的兩個詞疊加在這條海濱風光帶上——

蘭應龍接着說——

蘭應龍躲在KTV包間裡瑟瑟發抖,往門外偷偷瞄了一眼。

江雪明從二樓翻下來,給愛人塞了兩匣子彈,是探查環境時搜到的戰利品。

這麼說着——

江雪明看向海濱道路遠方的裝甲車,如果按照滿載來算,除非是印度軍籍,應該有八位精英兵已經趕來。

九五二七:“你呢?”

蘭應龍回過神來,身旁的老鴇與龜公腦袋已經不翼而飛,只剩下槽牙和舌頭了。

最後的倖存者神情鎮定,慢慢佝身放下槍械,丟到七哥腳邊。

其中一人剛剛發聲,舉槍要打。

“我也不和你彎彎繞繞了,蘭經理。”

“——門外那個跑腿的小哥哥不能和真由子在一起,我也感覺到很痛心,可是這是好事,這真的是好事。”

——守在後門房室警戒的安保團隊沒有發覺任何異常。

——喧鬧的原因是,街道之外的海濱沙灘旁,一顆顆椰子樹歪着腦袋曬着太陽,在龐貝大海的映照下,隔壁門店與臨街人行道的人們都大聲叫喊着,紛紛開始舉起手機現場直播,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就得考慮撤離了。

在大門把手擰轉的瞬間——

酒水間有十二人保存着一部分戰鬥力,沒有受到爆炸的波及,卻不敢貿然走出商超貨架。因爲大堂外邊的動靜實在嚇人,他們甚至覺得新巴黎是不是受了坦克的炮擊。

車輛衝進酒品商超,撞裂了小七身側的裝飾牆。

——話音未落,九五二七開火了。

蘭應龍怒吼着,是虛張聲勢卻強要打起精神。“這麼點錢能買到什麼呀!你剛纔殺了我的保安!他至少值十八萬輝石幣,這筆賬我還沒找你算——”

小七持槍屏息,聽聲辨位。在廊道側牆瞄準牆體之後的人。

這婆娘是不敢殺我嗎?哈哈哈哈.她忌憚我的乾爹!一定是這樣!

“喂”

靠右邊那位終於回過神來,看清經理破破爛爛的衣服,渾身都是爛肉瘡疤,被敵人提着頭髮抓住腦袋,慢慢往門裡送,以及經理腋窩處遞出的槍口。

她擡起手,與蘭經理隔了不到十來米的距離,一手比作噤聲意味的手勢,鋼之心迸發出耀眼的光輝。

——小七幾乎以七十度的夾角打爆了救主心切狗奴才的頭殼。

小七提槍進門,隨手打爆了腳邊裝死的安保人員。

最後兩位倖存者不約而同愣在原地,靠左的那位腦袋瓜一下子就變成了水果沙拉。

“你還有這手藝?需要助手嗎?白醫生?”

九五二七:“那就得十分鐘了。”

就在主僕二人趕去大堂的半途——

沒等應龍想太多,他要跑去大堂按下警報器,再過幾分鐘精英兵來了,喊上警視廳的人一起調查,一定能把那娘們抓回來。

“要我來親口戳破這個謊言嗎?剛纔這位管事說的事情呢,其實是假的。”

九五二七丟開蘭應龍,舉槍朝着敵人扣動扳機。

“——到你了。”

緊接着像是點兵點將,聽見門內倉促的槍彈還擊,她照着聲音的源頭一個個敲過去。到了最後兩個目標,還能聽見些許哀嚎悲鳴,槍聲也停止了。

“門動了!門動了!”

“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是麼!”蘭應龍的眼睛變得通紅,血壓陡增怒目圓瞪。

不過下一秒,小七踢起敵人的槍械,拿到手裡扣動扳機。

“有些人就是這樣,她們擁有的天賦與才能,是別人再怎麼勞碌,再怎麼辛苦,也追不上的——她能掙很多很多錢。”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九五二七恍然大悟:“哦!”

房室內爆發出子彈的轟鳴。

九五二七:“YES。”

安保小哥雙手抱頭,生怕腦袋開花,也是冒出國罵來:“操你媽的!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你去問問他,問問真由子,他們真的有機會,有資格在一起嗎?”

屋內最後兩人保持警惕,看着酒水間地板上的酒液與血,看着同伴們被各個方位穿牆爆殺的屍首,內心有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

“我們倆的約會,沒有遲到的說法,都是我等你,沒有你等我。”

——蘭應龍罵罵咧咧的:“他媽的你說話不算話啊!”

最好有把槍!

蘭應龍罵罵咧咧的:“別打了!他媽的是我!”

蘭應龍:“別追了,窮寇莫追,你們保護好我就行。”

終於有個不怕死的小哥往外窺探,看見KTV包房瑟瑟發抖的蘭經理,這小子還想叫嚷幾句,想讓蘭經理過來避難。

——火焰氣浪將一樓的玻璃都震碎。

蘭應龍抿着嘴,眼神陰仄,只怕這瘋婆娘不講道理胡亂開槍。

經理招手,給老鴇輕輕抽了一耳光。

“反倒是你,二話不說撬開我夜總會的後門,開槍殺人一氣呵成,現在還拿槍指着我,你是要爲誰主持公道呢?”

保安的副武器是FN57,槍彈的破甲能力極強——

蘭應龍:“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這事情怪我,沒有和他講明白說清楚,真由子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看見那個女人快步走向收銀臺,躲在大理石臺下的安保已經奄奄一息,還想舉槍還擊,叫敵人一腳踩上脖頸,似乎是害怕這安保復活,子彈雙擊爆頭。

他指向身後的化妝間小屋,情緒平靜,語氣和善。

燃氣閥發出嘶嘶嘯叫,一個滾去前臺,一個滾到大堂與化妝間後臺的通道里。

最好能還手!

她拽着蘭經理的頭髮,來到破破爛爛的大門前。

九五二七沒有講話,也沒有放下槍的意思。

他不知道這個突然闖進後門的瘋婆娘到底在想什麼,他很恐懼,非常害怕。從對方身上暴露出來的靈壓,或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狠厲行徑。

雪明:“留個活口。”

說時遲那時快——

小七抱着枕頭擋下血沫和骨片,緊接着關上門矮下身,躲開屋內的槍彈,來到商超側牆。

“第二場宴會,她還給了我們團隊一個驚喜,她能登臺獻唱。當晚就被投資人買走了。”

不過下一秒,他就明白蘭經理到底在怕什麼了——

這裝飾牆的材料不過兩側松木板作隔斷,子彈能輕而易舉的打穿它。

“雪明,我真的好生氣呀。”

他起身想要還擊,要把老闆救下——

“三十秒內能說完嗎?說不完回頭再聊?”

等到血跡把小七的臉都染成赤紅一片,她把懷裡的敵人放倒,對着紅酒瓶狠狠踩了一腳,終於確信這傢伙不會復活了。

“Sorry啦.”九五二七嬉皮笑臉,抽動套筒退出啞彈,“它覺得我不守信用,也不幫我,老天爺都看不下去——算你走運。”

回過頭來——

她只開了兩槍,立刻往後門旁側躲閃。

[等我躲到大堂去,精英兵馬上就來了。]

[殺了這個瘋婆娘,她多半腦子有點問題,把屍體留下,我要親自料理。]

[小李(已死的保安)的安家費我會安排好,別擔心,你要是死了,我會給雙倍,你的母親和姐姐都能過上優渥的生活。]

九五二七:“你再往後退一步,就能看見自己的腦漿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死吧你!等死”

子彈擊穿了蘭經理的臂骨,慘烈的哀嚎傳進來,叫安保小哥不知如何是好。

話音未落,裝甲車衝進大堂,撞碎了沿途的小噴泉和大理石桌臺。

——他感覺頭頂有一根滾燙的槍管已經抵住百會穴。

九五二七接走彈藥,檢視槍械:“五分鐘左右。”

九五二七:“YES。”

這小哥已經在爆炸中失去了下半身,想苟延殘喘多活一會,聽兩槍子彈爆鳴打斷他的持械手和胸椎骨,緊接着眼前一黑,頭顱裂成兩半。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想要什麼!誰派的你來的?!這些都不重要!別再拿着那四萬塊錢逼逼叨叨了!”

取走僅有的一瓶葡萄酒,她將瓶口一端照着敵人的嘴巴捅進去。拿住敵人的持械手,反曲敵人手臂用全身的力氣壓回這走狗的肚腹。

在平靜且喧鬧的三十秒裡。

蘭經理表情扭曲,兩隻手無力的支撐着身體,從KTV包房的主唱臺爬起,癱坐在冰冷的磚牆旁,想抓到點什麼,什麼都好。

江雪明從車上走下來,與愛人一樣,往冰桶裡取來一些水,想把臉洗乾淨。可是他看見冰桶也是紅彤彤的,沒有一點乾淨水了,有些難辦——因爲手上都是血,沒有辦法拿日誌出來記功德,寫罪過。

於是江雪明問:“蘭應龍先生,洗手間怎麼去?”

精英兵的手臂被裝甲車撕斷了,掛在汽車的前鼻保險槓上,衝進酒水商超的那個瞬間帶到半空,打中吊燈,終於扯斷了肉沫子,突然落下——

——這條斷臂掉在蘭先生懷裡,似乎在訴說着一個無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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