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海濱街道大停電之後三十一分鐘開始講起。
石村純一郎和奧康娜·伊麗莎白,都是愛神慈悲會旗下風險投資金融產業和娛樂博彩賭檔電玩城的負責人。
奧康娜是對接尤里卡銀行後臺的白紙扇,上游是整個深淵鐵道的交易所大市場,中游是針對銀行大存單用戶和中微企業的私募基金管理人,下游則與石村家兩兄弟互相配合,以賭檔營收或其他產業(石村拓真的夜總會,酒店食宿,特殊服務等等)所得,將非法的避稅收入變成合法。
純一郎則是對接尤里卡民兵組織和市政人員的黑手套,他的上游是愛神慈悲會所率領的私人武裝,前廣陵止息攻堅戰團,由康雀·強尼所指揮的花豹戰團名字被保留下來,由石村拓真的TV秀遴選出倖存者,通過野蠻的廝殺競爭,成爲花豹戰團的精英兵。如今這個戰團的指揮權在慈悲會的幹部莫里蒂·林恩手中。在戰事層面,康雀已經退居二線。
純一郎的下游是由各路戰幫僱傭兵性質,和犰狳獵手組成的打工人團隊,更下級有戰幫外包的堂會堂口,經一個意見領袖起事,三五人成幫衆的小團體小組織。這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聽從純一郎發佈下來的委託,成爲雪鴞動員兵以外的暴力機關,也就是普羅大衆眼裡的“嘍囉、黑社會”。
這就是康雀·強尼對愛神慈悲會做的組織架構,等級森嚴,排布緊密,結構合理,哪怕臨時失去了一兩位重要的幹部,立刻就會有新的替補頂上來,以免出現整個統治系統的結構性失靈。
可能我們現在很難直觀的感受到,康雀造就的愛神慈悲會有多麼恐怖,那麼我們把視角放低——
——來到尋常百姓家繼續說這個故事,在尤里卡火山城,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的故事。
“我長大以後!肯定要去放水!”
這一聲怒吼,來自尤里卡火山城的工業園發電廠工人家屬樓。
老花農:“沒事的沒事”
等到小夥子回過神,已經是一分鐘以後的事情。
阿杰滿臉歉意:“不好意思老哥哥,今天我登門拜訪,打擾您了。”
“還不起爲什麼要借呢?”
“兩位英雄是哪裡來的?”
兩位動員兵進門來看了一眼,與阿杰送去一包煙,親手給慈悲會的好兄弟點上。
帶隊年長一些的兵員,義正言辭的說。
一個年紀不過十七歲的小夥,與下崗的父母住在一起,不想去念書了。
——小夥兒往鄰居家裡看,收債的傑哥帶着九個兄弟,一共十人擠在客廳裡看電視。
老花農:“我們一家三口都住在這兒,這不行呀。”
兩位動員兵大哥相識一笑,不知道說什麼好,和阿杰多打了個招呼。
唐寧搖搖頭,故作神秘的嘟着嘴,合上西遊記。
老花農低下了卑微的頭顱,還想辯解些什麼,但白紙黑字的合同就在桌上,他翻不了身。
“讀書有什麼用!”小夥憤怒的吼叫着:“長大了還不是要跟傑哥混!他們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他們收賬,我就來逼債!在這個城市生活,靠的是狠!”
動員兵笑嘻嘻的:“行!我們都是一個轄區的,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一定得照顧街坊的生意。”
空氣中有種煙火晚會燒烤盛宴的氣味,慈悲會的嘍囉都成了稀碎的人肉拼盤。
姑娘抱住了動員兵的胳膊,一個勁的往屋裡拉扯,她知道,除了執政官手下的軍隊,沒有人可以幫他們家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電梯口走進來兩位雪鴞動員兵——
“沒關係。”阿杰語氣和善態度溫柔:“房子可以抵押。”
他顫顫巍巍的問着。
“我好不容易纔從安置房搬到舊廠區”老花農語氣緊巴巴的說:“人不能越活越回去呀阿杰”
小夥子若有所思,他慢慢走到門外,看隔壁門戶大開,是傑哥帶人來查賬。
老花農心裡一咯噔——
那是雪鴞動員兵的頭顱,這位百戰百夫長在發電廠搞完破壞,拉了海濱道路的閘,順路打聽到今天戰幫的幫衆要出門收外快,就和唐寧一起跟過來了。
“這樣吧,我想個辦法。”阿杰看了一眼主臥和次臥:“我給你老婆和女兒介紹工作.”
阿杰最後說:“像你的女兒,我們不會強迫她做什麼的,一切都看她個人的選擇,一開始可能只是讓她去當服務生,給人端盤遞水,如果是她自己提要求,要出臺陪酒掙多一點,辛苦一點,懂事了,想爲你分擔一些債務,我們也絕不拒絕,一定不會虧待她,好不好?”
老花農臉色蒼白,只見門外的兩位兵爺爺越走越遠,不一會就進了電梯。
狹窄的樓道里,匪幫衆人回過頭,看見這兩位詭異獵奇的男子提着動員兵頭顱緩步走來,一時間竟然忘了反抗。
老花農只能木訥的點了點頭。
如此說着,唐寧自來熟的往花農家裡闖,不像阿杰那一隊.哦不得換個形容詞,不像阿杰那一灘文化人懂禮貌。
大劍貝洛伯格上一滴血都沒有,動員兵的人頭上,脖頸的切口也被劍刃的高溫封口,非常乾淨。
貝洛伯格的威能讓現場留不下一點血,哈斯本撿起來幾張碎紙,拼拼湊湊纔看明白這是借據。
“好了!兄弟們,走了。”阿杰站起身來,招呼幫衆收拾好花農家裡的衛生。
死一樣的寂靜充斥着整個房間,只有女人的啜泣和男人的沉默。
——如果不是銀行不給錢,他何苦要來借這高利貸?
發電廠周邊稍有能力,想自主創業的家庭都知道,銀行的小微企業貸款的經理人與石村純一郎是蛇鼠一窩,銀行拒絕一筆貸款,就有一筆新的高利貸在石村家裡誕生。
“這姑娘以後去哪個夜總會?”
“可是.”年邁的母親眼神中透出一股陰狠的勁:“你不多讀點書,怎麼比得過那些駐場放水的高學歷人才?只靠拳頭嗎?”
話還沒說完,動員兵就想離場——
老花農驚詫恐懼的打斷:“不行!”
老花農木訥的點了點頭。
“你收賬可以,不要鬧出暴力事件,現在是文明社會。”
——哈斯本·麥迪遜提着兩顆人頭走了出來,唐寧小子跟在大師兄身後。
他往書架上搜下來一本《西遊記》,就立刻打開翻看,準備複習一下中文的寫法。
“這張合同.”阿杰如此說:“什麼時候清賬了,我還會親自送回給您。”
“放你媽的屁!”父親狠狠抽打兒子的臉:“就你這個慫樣你還想學人放高利貸啊?!”
唐寧就站在門外,吹着口哨等着大師兄出來。
阿杰感覺心裡不好過——
鄰居家的小夥子看着這一切,他知道,與他一起長大的姑娘要走了。至於送去哪裡?那不是他要考慮的事,他沒有這個資格想這些事。
“孫悟空不打有背景的妖怪,我們不一樣。”
他也想成爲“放水”的人,也想成爲收債的人,也想只憑嘴巴一張一合,就可以使那麼漂亮的女孩子,變成牀上的玩物。
“老哥哥,你是一家之主,我相信你有這個判斷力。你女兒和老婆爲石村老闆做事,一定能幫你翻身。”
鄰居是一家做農林牧業的老花農,有自己的小公司,家裡有個同樣十七歲的閨女,是小夥兒的青梅。
“——房子不想出,錢也還不了,你這麼做不合適。”
——因爲今天這筆債沒收到現錢,也不知道這戶人的元質在未來能有多少回報,能清賬還好說,要是清不了賬,損失還得幫衆自己來承擔。
老花農終於明白,這兩兄弟似乎只是來殺人,不會傷及無辜。
這對金童玉女在小區里人見人愛,街坊鄰居看了都說,這兩人長大肯定是要結親相愛的。
老花農佝着腰,滿臉委屈,心中想的卻是——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大門打開。
阿杰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兩眼發直,看向電視機。
“你先聽我說完。”阿杰態度鎮定,八風不動,與他隨行的小弟們都是規規矩矩的,連瓜果點心的垃圾都放回了垃圾桶裡,非常懂禮貌。
海濱街道的賭檔,石村純一郎的業務就有一項,對賭客的放貸借款,自古賭毒背後都逃不脫高利貸的身影,這種利滾利的吃人行當,愛神慈悲會怎麼可能會放過?
年邁的母親如此說:“你還是多讀兩年書.”
他知道,只要能說上一句話,讓傑哥記得自己——或許以後的人生會完全不同。
他把紙張揉成一團,丟到老花農臉上,要打醒這個老哥哥。
唐寧咧嘴開着玩笑:“東土大唐而來。”
阿杰:“老哥哥,你別用這種表情看着我,我真的是爲你們家裡好”
“你們在說什麼?”小姑娘聽不懂這些大人說的話。
從樓道扯來一條垃圾袋,哈斯本把腦袋打包裝好,避開樓道里的碎屍,回到老花農面前——
——慈悲會到底是惹了什麼閻王?才招來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煞星!
他從茶臺端來一杯水,家裡已經窮得喝不起茶葉,要把這微薄禮品送給銷賬英雄。
——老花農像是見到救星了,兩腿一軟,跪在這些父母官面前。
阿杰:“得看石村老闆的安排。”
“石村先生特別關照你們這些有心創業,爲了尤里卡的發展無私奮鬥的人們,像你這種企業主,家裡人也有特別的優待,我向你保證,嫂子和小妹絕不會受半點委屈,她們怎麼出去的,就怎麼健健康康的回來。”
幾個小弟逐個換上鞋子走出門外,留在隊伍尾巴年紀最小的那一位還特地提桶洗地,拖乾淨客廳才笑眯眯的和老花農說再見。
等到兩位無名氏都離開,小夥子戰戰兢兢的回到家裡——
——這男人似乎呆滯僵立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倒是傑哥那種運籌帷幄,溫吞和善卻能讓人言聽計從的行爲舉止深深吸引了他。
“借你家廁所一用。”
“別走!別走你們爲什麼不幫幫我爸爸!爲什麼!”
“不好意思啊!叔叔,老師教過我,不能喝陌生人送來的東西。”
“——是要降妖除魔?求取真經?”
這個昂撒匪幫金毛小子雙手插兜,一步一個腳印子,把發電廠裡的泥巴都帶進老農家裡了。
阿杰:“我理解,沒有地方住可以緩一兩個月,要不帶着你老婆女兒先去找個公租房?慈悲會搞了很多安置房,每個月按時交租金就行了。你女兒交滿二十年,那房子就是你們家的。”
“你先聽我說完,老哥哥.”
“走了!師弟!我們還得去電視臺!老師要打一個協同進攻,不能錯過這個Timing(合擊時刻)。”
老花農呆滯了那麼一會。
哈斯本要唐寧清點頭顱,算清楚一共是十二人,對花農隔壁家的小夥子看了又看。
“阿杰.我們這一行是靠老天吃飯的,還不上錢也沒有辦法,我去花棋銀行找經理貸款,他們不肯放,才找了慈悲會的石村閣下,他理解我的辛苦.”
但事情從今天開始不一樣了——
“我報的警!我報的警啊!兩位兵爺爺!是我報的警.”
老花農兩手顫抖着,安頓好驚厥昏死的老婆孩子,心中想着——
——從裡屋衝出來一個小姑娘,那就是老花農的女兒。
沒等老農多問幾句,哈斯本提起褲子往外相位猛衝。
老花農氣短訕笑,不知道怎麼接——
這戶人家的情況讓收債小哥犯了難——
如此說着,哈斯本因爲內急衝進了老花農的家,緊接着就聽見屋內傳出女人的叫罵,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女主人和女兒一起出來多看了一眼,都是兩眼翻白倒地昏厥。
阿杰接着說:“別活得這麼累,揹着債務過日子很不好受——你也沒辦法搞到錢,我不可能逼着你去捐肝捐肉,慈悲會見不得你們這些窮苦人挨刀子,好好考慮考慮,明天我來接人,好嗎?”
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早就學乖了,他們改頭換面,絕不用武力手段來使人就範,需要使用暴力的時候,他們有專業的暴力團隊,而不是以前那樣耗費巨大的人力成本豢養低級打手。
——那阿杰嘴裡說的營生,大抵是讓老婆和女兒去接客,要是年老色衰的婆娘不頂事,就拉去白夫人工廠當活體原料。
阿杰提醒道:“老哥哥?在聽嗎?”
老花農知道這些年輕人是來幹什麼的,於是都伺候好了,把故事從頭講起,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Part②·斬心猿,斷意馬]
老花農用力的呼吸着,用力的呼吸着,卻感覺屋子裡沒有氧氣。
就在這個空檔,鄰居家的小夥子自告奮勇的爲催債團隊按了電梯,想要和傑哥搭上一句話。
阿杰敬了個標準的民兵禮,滿臉微笑畢恭畢敬。
唐寧斜眼看着老花農,半天都沒說話,最後還是沒有喝。
“放你媽的屁!”老花農怒目圓瞪,終於罵出聲來,比起收債人的淡定,他越是憤怒就越覺得無力,因爲除了嘴巴,好像什麼地方都使不上勁了。
“爲什麼呀?爲什麼他們可以闖進我家裡?爲什麼?”
他伸出舌頭去舔小夥的臉,終於確信這不是食人魔:“他不是,雖然挺像的,但不是!”
——他心裡有種巨大的恐怖,終於回心轉意。
“我不放水了!我不放水了!我要念書!我要念書!”
發電廠家屬樓的街口,立起一座京觀。
八十八顆人頭堆成了一座塔,唐寧和哈斯本做完這些事,弄來兩輛雪鴞動員兵的摩托車。
——就此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