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Mission⑧·劍之其一

前言:

不必澆灌雜草,它們會在夜裡生長。

[Part①·狂怒]

“在我們正式出發之前,我要和你們說個事兒。”

劉偉強花了半個小時給組員們做心理建設,帶他們認識豹式坦克的內部環境,熟悉各部功能。

“我們的司機是比利,除了戰車的裝甲以外,我們要把性命託付給他,因爲車組人員是一個整體,一旦車輛中彈受損,除非我下達命令,絕不可以棄車逃跑。”

鯊鯊立刻應道:“是的!長官!”

比利小子和福亞尼尼渾身一緊:“是!長官!”

強哥:“我們的主炮手是福亞尼尼,他將操縱豹式的七十五毫米炮來攻擊敵人,摧毀敵人,他是我們最厲害的獠牙,是我們的決戰兵器。他來控制炮塔和同軸機槍,聽我命令選擇射界。”

福亞尼尼心裡沒有底氣,柔弱的應了一句。

“是長官。”

福亞尼尼看不見,想從炮鏡離開去觀察窗看看。

聽見[無名氏]這個詞,峽谷關的守軍士氣在瞬間崩潰。

“我不需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強哥在軍隊待過,他知道這幾個半路出家的毛頭小子沒什麼勇氣,於是換了一副嘴臉:“我甚至不知道你們救下我是爲了什麼,再次告訴我,福亞尼尼,爲什麼要上我的車?”

福亞尼尼厲聲答道。

強哥:“還有一分四十秒左右,坦克車和運兵車就開上橋了,後方的步兵隊伍會慢一點。”

“我是九界車站無名氏的戰士,我的戰士們未嘗一敗,是百戰百勝的神兵,現在你們的裝甲部隊全軍覆沒,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強哥躲回了炮塔裡,不敢再用肉身去偵查,從潛望鏡裡看外邊的世界。

緊接着是安靜的四十五秒——

強哥連忙叫停:“好了別哭打住!”

車長跳下坦克,躲在路橋下方的漁船碼頭處,一路跟隨車尾,護住豹式最脆弱的屁股,強哥從屍體上撈來一把FAL自動步槍,把出入口都架住了,別說探出半個火箭彈頭的反坦克步兵——那真是漏個小頭都得死。

——從主炮口噴涌出球形火焰,轟鳴的炮聲響起!

比利滿臉的不甘心,突然開口說。

“他們與我們開的是同一型號的戰車,豹式的倒車速度是四公里每小時,根本就沒有退路,要逐輪逐個每一臺車慢慢退下這座橋,是不可能的。”

福亞尼尼緊張的看向炮鏡,手心捏着一把汗。這是他第一次開炮,希望不是最後一次。

強哥:“別擔心,小夥子,豹式的前部裝甲又硬又厚,八八炮都未必能打穿。”

並沒有什麼富有詩意的修飾,也沒有豪言壯語。

直到戰車快要駛出橋下的岸堤道路,炮塔也完全轉過來了,同軸機槍的射界和車長換了個位置,前後調轉互相掩護,強哥這纔回到了車裡。

從駕駛位來看,比利小子看見有一個步兵抱着黑索金炸藥包衝向坦克,他剛想踩油門.

強哥也看見了這個步兵單位。

強哥:“彆着急,這是一個好消息,有偵察兵進城探路,馬上就會有更大的魚兒上鉤。”

鯊鯊死死抓住了炮塔內部的握把,還是被後進力量嚇了一跳,它立刻排除滾燙的彈殼,塞進HE高爆彈。

炮鏡裡的視野非常狹窄,福亞尼尼看不清外邊的情況,全都得聽強哥的意思。

比利:“我停住了!”

視野開闊的那個瞬間,就見到大橋另一端的尾車看起來十分狼狽,要後方步兵和運兵車趕緊退出去。

強哥:“鯊鯊,跟着炮塔旋轉調整射界,盯住我們左邊的步兵,他們手裡有火箭彈,能對我們造成威脅。”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強哥:“你也是爲了報仇嗎?你和比利小子與愛神慈悲會的雜種們無冤無仇,哪裡來的戰鬥意志呢?我很好奇!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我不敢把射手的位置交給你。”

“這裡離橋面有一百八十米,敵人的運兵車和裝甲部隊過運河,就必須從這座橋過去,我們要儘可能的消滅他們的有生力量。”

第二發彈藥敲在被動挨打的尾車側裝甲,那正是彈藥架的位置,只見炮塔像是一個高壓鍋,鍋蓋飛起來,過了好久才落下。

比利使勁的搖頭:“到了白猿號,來了尤里卡,差一點就把自己搞丟了,就差一點。”

炮口的球形焰將草垛吹飛,他們暴露了。

“鯊鯊是你的填彈手。”強哥的神情堅毅如鐵:“福亞尼尼,比利,小鯊魚——我把生命託付給你們。我的名字叫劉偉強,我是你們的機槍手,道路排障工兵,修理兵,偵查員,通信員和炮術指導員,你們的醫療兵,你們的車長。”

“仇敵在害我父母的時候,不會因爲我是個孩子而手下留情!車長!不要小看我呀!”

戰車發動,在強哥的指揮下,以城市克魯姆片區市政廳爲中點展開座標系,向東北側坡道行進,沒有上公路。

強哥:“引擎點火,啓動之後你要控制轉速,比利,這臺老爺車很容易過熱,看準速表,它最快最快只能跑四十五公里每小時。”

八秒之後。

望遠鏡裡看得更清楚。

強哥大聲呼喝着。

“他們的俯角只有負八度,只要往前跑,就打不中我們。”

強哥輕聲唸叨着,透過稻草垛的空隙,觀察緩慢前進的戰車縱隊。

鯊鯊:“我要報仇!替我爸爸媽媽報仇!”

“我就是鯊鯊!我就是鯊鯊呀!我也是鯊鯊!”

福亞尼尼:“我們去了好多地方,好多好多地方,最後在小兄弟會幹活時,認識了槍匠。”

比利:“還好你沒教我倒車!不然我就壞事兒啦!”

鋼輪飛轉,履帶壓過高坡,立刻往田野前方飛奔。

強哥:“對,把他們的頭車逼停,我要你打它的輪子,豹式的底盤很高,你一定能看見。”

福亞尼尼:“我抓住了!”

強哥立刻說:“別動,別動,別動,別動。”

強哥吩咐道:“我需要一顆AP硬芯穿甲彈入膛,鯊鯊準備下一顆HE高爆彈,把下一顆待擊炮彈抱在懷裡。”

比利:“是!長官。”

福亞尼尼抱住小魚人,竭力解釋着,從臂膀中迸發出成片的靈體團塊,好似漂浮起來的靈光雲朵:“我也沒有父親母親!我想他們一定是被人害死了,不然怎麼捨得把我丟掉呢?”

“西南側相對距離一千兩百米左右有小股步兵跟着六臺豹式坦克過來了。他們要上橋,肯定是城裡有好消息,化身蝶吃了大虧,他們要去摘取勝利的果實。”

一聲聲“別動”讓福亞尼尼冷靜下來。

強哥:“射手準備。”

強哥靜靜的聽着,一動也不動了。

強哥愣了那麼一下,似乎鯊鯊什麼都知道。

“不要改變你的射界,看住橋面。”

他指向農莊田野土坡正前方的大橋。

從炮鏡裡看去,福亞尼尼觀察到橋面有車輛通過,不過是一輛軍車皮卡。

強哥:“不,放他走。”

“說實話,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有個事情我沒和你說,比利。”

就在這個時候,炮塔同軸機槍噴涌出熊熊怒火,MG34機槍開始向着橋面的步兵掃射。

鯊鯊舉起手。

“我不該讓你上戰場的,孩子.你年紀還太小。”

比利:“你像個詩人!車長!”

頭車進入炮鏡的範圍,福亞尼尼屏息凝神。

“鯊鯊,抱住被帽穿甲彈!”

“當時真的太恐怖,我從來沒殺過人,從來都沒有,我甚至不敢傷人——我腦子裡一瞬間就空白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福亞尼尼紅了眼眶:“去班房待了幾個月,出來時就飄了,覺得自己又行了”

強哥轉而向兩兄弟問:“你們也一樣,是鼓足勇氣,做好準備了嗎?一旦合上炮塔的艙門,就沒有回頭路了。”

“在劇院外邊的時候,我和鯊鯊在等你,那沙縣老闆出來威脅我,要我殺死鯊鯊,他說鯊鯊是孽種是禍害,只要我動手,就是他們的手足兄弟了——我一開始不敢吭聲。”

鯊鯊已經開啓黃金打工人模式,彈殼自然從炮膛中彈射出來,它立刻填上新的被帽穿甲彈。

鯊鯊:“是!長官!”

鯊鯊努着嘴,舉起靈巧的前肢:“幸運女神庇佑鯊鯊!”

“你說吧。”

“你看得清吧?福亞尼尼?”

接下來,就是耐心的等待了。

福亞尼尼:“接下來怎麼辦?”

強哥立刻下車,觀察周邊野地和城市建築,確定沒有居民和敵人,最近的建築物有四百多米遠。

福亞尼尼低聲怒吼着:“可他們是人見人嫌的過街老鼠!那時候比利大哥就說,人一定要狠!要壞!如果做不到,就只能被人欺負!”

鯊鯊已經鯊紅了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它爬到了機槍位,開始自由發揮。

“接着往前!”

福亞尼尼:“我做到了?再裝填!再裝填!我要再來一次!”

幾乎是同時,巨大的球形炮口焰將前來搗亂的步兵給炸碎了!這倒黴鬼恰好就在球形焰的前半截,炮彈出膛的超壓激波把他的肉身扯成了好幾段!

福亞尼尼:“不是我不是我.”

強哥:“打得好!福亞尼尼!”

福亞尼尼:“我知道!我知道!”

他對福亞尼尼的表現頗感意外,雖然是個新手,但第一炮就能打得這麼準,而且是低打高,這簡直是奇蹟,他都沒指望能一炮逼停頭車,希望能用HE高爆炮彈對頭車製造化學殺傷。

幾乎沒等強哥喊出“開火”——

他們甚至連投降的意思都沒有,立刻丟下裝備逃走了。

戰車跟隨停車的慣性搖晃了那麼一下。

[Part②·還好沒教他倒車]

強哥平靜的敘述着戰場環境。

說完這句話,阿強跳出觀察位,立刻跑到小麥地裡,越過農莊趕走牛羊,他從庫房中拽出來乾草垛,將豹式坦克圍了起來,徹底藏在乾草垛裡了。

“遇見鯊鯊才知道了!”

強哥說:“他們上橋了。”

戰車停在大橋不遠處的河道野地裡,旁邊就是農田。

只聽子彈敲在裝甲上發出叮叮噹噹的動靜,比利緊張極了,透過駕駛室觀察窗往外看,橋面上冒出來數十朵槍焰,全是敵人,橋面的坦克正在調轉炮塔。

比利精神一振:“來了這麼多人?”

“這狗日的老天爺不讓人好好活着,我沒什麼文化,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這不對!這不應該!如果我們倆連壞事都做不好,爲什麼不想着做做好事呢?”

再過二十來分鐘,極遠處傳來引擎轟鳴的聲響。

強哥:“開火。”

與此同時強哥喊道:“打得好!我看見履帶飄飛!鋼輪變成碎片了!”

強哥開啓了廣播,威脅着剩餘零零散散的步兵。

強哥:“瞄準橋面尾車!”

強哥:“等到炮鏡復位就開炮!”

福亞尼尼倚在比利肩膀上,他不敢去看鯊鯊,心裡有愧疚。

強哥:“車組和運兵車,步兵和摩托,看隊伍的規模,一共有三四百人,應該是這個數。”

四人嚴陣以待,將坦克停在尤里卡第一運河旁側——

——這裡有海船進港後的第一座大橋,也是進入鬧市區的主幹道之一。

他擡槍打爆前方探路哨兵的狗頭,就見到其人手中還有一個沒來得及丟出的燃燒彈。

“別動!”

戰車向着大橋下方的岸堤行進,峽谷關的守軍遭受突然襲擊,收到指揮官的調度,立刻有反坦克步兵提着火箭彈跑向橋引路肩。

“那你可太混蛋了。”

“幸運女神眷顧勇者——比利!往前開纔有活路!”

“別動,看好橋面。不要轉動炮塔。”

小鯊鯊鑽進炮塔裡,照着阿強車長的吩咐清點彈藥。

鯊鯊:“長官!你擁有魂威嗎?爲什麼能分出來那麼多的幻身?”

鯊鯊一直沉默着,比起兩個大哥,它更加冷靜沉着。

強哥:“開火,炸橋。”

車輛熄火,保持靜默狀態,大約十幾分鍾之後,就聽見車長的吆喝聲。

“要開火嗎?”

福亞尼尼一下子紅了眼睛——

強哥:“沒有你說的這種情況你是不放心嗎?”

比利:“我覺得我們要不想辦法繞一繞?”

炮鏡復位,回到平穩狀態的一瞬間,福亞尼尼咬緊牙關立刻開火!

HE彈頭從炮口鑽出,飛向橋面的尾車,炮彈敲在敵車豹式的側面裝甲上立刻炸開一團耀眼的火光。

比利小子鼻頭一酸:“我們差一點點就死掉了,只差一點點。”

比利捂着額頭,神色悵然:“我離開了那裡,帶着福亞尼尼遠走他鄉,不想長大以後也變成過街老鼠。”

福亞尼尼剛想移動炮塔,強哥立刻喊停。

強哥從炮塔中鑽出,看着滿目瘡痍的外置機槍,突然覺得豹式的這個設計真的蠢到家。

不過三炮的功夫,鯊鯊剛把前面兩組冷卻下來的彈殼換下來,把彈殼託板抱到腳邊,換上新的託板,炮塔裡盡是滾滾濃煙,都是炮擊之後的殘餘煙氣。

“砰——”

“你們原地待命。”

強哥:“說!”

很多時候,一件事就是想到了,就去做了,特別是十八九歲,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年紀。

強哥震聲問:“所以兩位臥龍鳳雛一直都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麼?”

鯊鯊眼神決絕,兩隻眼睛終於轉到一處。

福亞尼尼和比利小子終於調整好心態,他們的內心已經有了捨生取義的決心。

在坦克衝進大橋的底部道路之後,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福亞尼尼轉頭看向鯊鯊,看向兩兄弟的恩人。

比利看着四散奔逃的敵兵,突然渾身打了個冷戰。

強哥:“那就讓孩子好好泄泄火,我需要你立刻調轉炮塔方位,福亞尼尼。調轉一百八十度,不要心急,慢慢來。”

福亞尼尼緊張的答道:“路橋兩側有很多廢棄的車輛,只有中間一條路可以走。”

——遠方的引擎聲越來越近,尖銳的哨聲是雪鴞動員兵在行軍時肅清道路發出的威嚇。同樣也提醒着福亞尼尼,敵人馬上就要來到射界之中了。

“卡車上載着防空機槍,肯定是城市周邊的災情外溢了,峽谷關的守軍要做面子工程,就這麼點人,還不到我們上場的時候。”

強哥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強調着:“二位有機會成爲我的車組人員,也是難得的緣分,我要和你們把醜話說在前面,死在戰車裡很痛苦——非常痛苦,它是一具着火的棺材,人還沒完全死透,就已經蓋棺定論了。”

鯊鯊立刻答:“沒有!長官!我就想說個笑話!緩和一下氣氛!”

比利:“一直等下去?廣陵止息的隊伍不是馬上就要到了嗎?”

強哥:“你要做什麼?”

一共有二十一發APCBC被帽穿甲彈,三十發APCR硬芯穿甲彈,以及十五發HE高爆炮彈,從彈藥架的空位來看,強哥已經打出去幾發了。

這座懸索橋終於在彈藥架殉爆與逐輪炮擊的折磨下,從尾部塌陷。剩下的四列戰車落到河水中,摔在岸堤道路上,就立刻癱瘓了。

“是!長官!”鯊鯊回到了裝填位,它緊張的看向彈膛。

“接下來每一發炮彈都是HE高爆彈,直到HE打光!”

福亞尼尼:“我我想做點什麼?!”

比利跟着說:“在凡妮莎城的金酒街道,我們是丐幫幫衆養大的孩子,對我們來說,收養我們的人,關係就如鯊鯊和老可汗一樣,有大恩大德,是再造父母。”

強哥表情古怪,終於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

“原本是不知道的。”

強哥:“停車。”

“車長,爲什麼要躲在這呀?”比利小子看出了點蹊蹺,但是看不太明白——能懂,只能懂一點。

“出發了,小夥子們。”

“我只是覺得!我要做點什麼事!以前和比利大哥在一起,生活也叫混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遇見良善軟弱的就上去訛幾塊錢出來,遇見兇狠毒辣的就低頭做人,我不想這樣活下去了!我要做點什麼!”

強哥說:“峽谷關的守軍不會那麼安分的,他們不可能給慈悲會打一輩子工,城裡出了事,這些持有重火力的關卡守將,肯定會找機會回去奪取尤里卡的控制權。”

福亞尼尼站得筆直,他緊緊盯住這老大哥的眼睛,看見歲月在這叔叔的眉眼鬢角留下痕跡,看見堅毅也深邃的神情。

“福亞尼尼!別想着開炮的事兒了!比利小子!跑起來!朝着橋壩跑!在敵人的炮塔轉向我們之前!跑起來!往前跑!”

福亞尼尼急切的問:“要開火嗎?”

強哥:“就這樣,等它來,等它來到你的十字鏡中心”

“車長!要是這些傢伙不逃跑,也不投降怎麼辦?”

強哥實話實說。

“他們不跑,我們跑呀,要在運動中消滅敵人。”

鯊鯊歡呼着,笑得合不攏嘴。

“我們有世界上最棒的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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