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Round8 Pretty Young Thing可愛的年

前言:

在這世上只有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讓·雷諾阿

[Part①·吾士吾民]

“我還是不服氣!”克拉克·肖恩如此說,將警車停在四號遊輪的碼頭前。

四眼班納作爲他的好搭檔,自始至終都站在肖恩身邊——

——可是這一回,他不知道能不能撿回小命。

在FDH102城際高速路的運毒卡車裡,他們作爲交通輔警搜獲了五百三十一公斤的海洛因,這代表白鯊會已經沒有底線,肆無忌憚的運用陸路交通進行違法犯罪的猖狂活動。

克拉克一直耿耿於懷,因爲犯罪現場少了一個人,一個至關重要的逃犯。根據他們對戰幫的調查,那個人就是蟲眼兒幫的高級幹部,代號叫蘿蔔。

必須把這傢伙繩之以法,否則這只是一個開始。

槍匠死亡的消息,讓烈陽堡的法制變成了一座看似金碧輝煌,實則脆弱不堪的高樓。

只要有人帶頭犯罪,撿起石頭砸向這座樓房的窗戶,立刻就會有其他人跟上,破窗效應一旦產生,就再也沒法回到之前的執法環境了。

原本藏在黑夜之中的邪惡,都會擺到明面上來。

原本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進行犯罪,如今就變成誰不撈偏門誰傻逼的社會風氣。

原本踏實勞動或許還有回報,能安安穩穩的苟圖衣食,一旦讓白鯊會佔了上風,讓某個罪犯過上逍遙法外的日子,就立刻有人效仿,開始生吞人肉。

克拉克·肖恩在戰團見識過尤里卡火山城那人間地獄一樣的社會環境,它沒有鐵道約束,交通閉塞經濟發達,卻帶不來任何幸福。

在光天化日之下射殺平民,戰團被趕出執政轄區,民兵與災獸稱兄道弟,男人長大以當賊爲榮譽,女人長大以賣身爲夙願——追求公平正義的人們就變成了怪胎和笑話。

如果烈陽堡也變成這樣,他難以想象養父母該如何生存下去,還有千千萬萬的弱者,他們該如何生存下去。

他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把蘿蔔抓回去,讓罪犯害怕,讓怪物膽怯,這是廣陵止息的天職。

根據線人提供的情報,蘿蔔最後出現的地點,就是白鯊會的四號遊輪,這裡是喬治·約書亞的珍奇館遊樂園。這傢伙一定和託德總管達成了某種契約,領了新的任務,要找到蘿蔔,他們得闖進這龍潭虎穴。

“班納,你不用跟着我。”克拉克·肖恩知道此行兇多吉少,他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把副駕駛置物格里的舊版戰團徽記和日誌本都搜出來。

這些東西會跟隨戰團兵員的服役年齡更新換代,從普通的士兵,到正規的士官軍銜,組長、營長還有額外的戰功百夫長勳章,以及各個不同職務的行動組臂章。

克拉克·肖恩的服役路徑,是從治安兵員做起,再到違禁品搜爆排爆小組,民兵K-9的警犬訓導員,最終是廣陵止息的特別行動緝毒組,最近的FDH交通管制民兵組的章子,他也一起從肩上撕下來,全部塞進一個小鐵盒裡。

厚實的日誌本中,記載着他服役七年,從預備役青年訓練營到今天的所有任務記錄。裡邊雜七雜八的信息算不上什麼,哪怕無名氏隨便一個人拉出來,把萊斯利手底下銀貝利的眼線請出來,都比這位戰團兵員的戰績要精彩的多。

在進入緝毒組之前,克拉克幫人修鬧鬼的房子,幫父親勸說離家出走的女兒。

他像個消防員,去樹上救助飛檐走壁被捕鳥網纏住的松鼠小寵物。

他像個軍訓教官,去毆打社區兩支籃球隊裡不聽話的持刀小鬼。

他一直都在把玩手上的槍,哪怕不開火,每天的幹火訓練,據槍模擬射擊讓這支武器變得鬆鬆垮垮。

克拉克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班納小子抱着鐵盒,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精明的小鬼一直跟在克拉克身後,從線人開始做起,只覺得民兵應該更好撈錢,畢竟烈陽堡的罪犯那麼多。

罪犯的搞錢效率高,那麼讓罪犯害怕的民兵,應該能撈到更多的錢。

這和正義與邪惡沒有關係,班納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

等到這小子慢慢長大,跟在克拉克身邊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這個四眼仔也變得油膩狡猾,慢慢理解了廣陵止息肩上的責任。

“這次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管這個閒事了,領導.”

克拉克:“我正有此意。”

班納:“我還有爹孃,有個姐姐要照顧。”

克拉克:“我也是這麼想的,一個人去辦這事,還有另一個能照顧家裡人。”

班納:“我就不勸你了——”

——因爲勸也沒用。

班納知道克拉克是哪種人,這傢伙脾氣倔得很,認清一個死理,就願意爲了信念付出生命,是喬治·約書亞嘴裡純純的傻逼。

傻逼會爲了一點點面子問題,死鴨子嘴硬到底。

傻逼會爲了不同的立場觀念,和別人理論好幾個小時,甚至把一整天的時間都浪費在誰對誰錯上。

傻逼不會認輸,傻逼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錯了。

傻逼很容易就會碰壁,很容易受傷,很容易被擊碎心防。

他們既可恨又可愛,在旁人眼裡,他們是小丑,在自己心中——他們萬夫莫敵。

在這世上只有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個人都將自己孤立起來,每個人都是敵人。

“我去找託德,不打算和他幹仗。這傢伙聰明的很,沒有犯罪證據和搜查令,我沒辦法審問他。”克拉克如此說着:“我就要問出蘿蔔的下落。”

班納想繞個大圈,去說服克拉克:“可是你沒有錢,也沒有談判的籌碼呀。”

克拉克變得成熟了一些,甚至會使簡單的心機:“我去賣身,和這白頭老樹精說,我很有用,能幫白鯊會辦事——前提是我得抓到蘿蔔。”

班納:“你想騙他?”

“我要騙他。”克拉克·肖恩抿着嘴,瞪大了眼睛,是怒氣沖天的樣子:“反正我也一無所有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把蘿蔔抓到手裡再談未來該怎麼支付這個報酬。”

“如果白鯊會要我辦事,我可以推諉,可以躲債,可以逃!”

“可是在離開這片傷心地之前,我一定要把蘿蔔抓住,他要判死刑!”

班納滿頭是汗,又看向懷裡的鐵盒。

克拉克·肖恩解釋道——

“——幫我把這些東西帶回家裡,戴着證件和軍章進去,我怕激怒白鯊會的戰幫嫌犯。”班納明知故問:“這是你的東西,你可以留在車裡呀!”

[Part②·遊戲規則]

“如果我回不來了,我死了,趕緊帶着老肖和田媽一起跑。”肖恩談起養父母,這個“老肖”就是他的養父,中文名姓肖,給孩子起了個洋姓。

——父親和母親都希望肖恩健健康康的長大,變成正義的使者。

克拉克是美漫DC裡超人的名字,老天爺送來的這個小男孩,對肖恩的養父母來說,也像氪星的禮物一樣,有了這個名字。

從警校畢業之後,克拉克與新生代的無數年輕人一樣,把槍匠當做時代的圖騰,當做精神的烙印,他從來都不喜歡把槍匠掛在嘴邊——這位改變了他的生活,決定他命運的男人,幾乎已經變成了他生命中的神使。

班納和克拉克的執法生涯裡,騎士戰技救了他們無數次。

克拉克認爲,自己也是被收養的,與槍匠的家庭環境卻完全不同。

他本應該有更好的表現,變得更優秀,得到這副健康強壯的肉身時,就應該朝着槍匠老師的方向去,比槍匠老師做得更好才行。

只是養育之恩沒辦法報答,這讓克拉克·肖恩感覺十分懊惱,所以纔會發怒。

班納小子沒有說什麼,抱住鐵盒一動也不動。

等到肖恩打開車門,四眼仔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膽戰心驚,那黑暗似乎要完全把克拉克吞進去。

“領導!要不咱們再想想辦法?能不能繞過四號遊輪找到蘿蔔呀!?”

克拉克如今只是一個民兵輔警,偵破運毒案之後,戰團也沒有新的調度安排,得等到結案之後才能論功行賞——可是蘿蔔依然逍遙法外,如果克拉克沒辦法繼續追查下去,他今天還得回FDH101到102路段值班,繼續進行交通臨檢。

克拉克沒有回話,用拳頭比出大拇指,表達了心意,緊接着撞進黑漆漆的雨幕中消失不見了。

天上的煙火亮起來,也照不出這條道路的黑。

雨聲將腳步聲都掩蓋,沒人知道克拉克能不能活着走出這條船。

班納小子走下車,回到了主駕駛位,光是這幾步路的距離,就把他淋成了落湯雞,他趕緊躲到座椅上,凍得瑟瑟發抖,透過窗戶看見遠處的三號遊輪上,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煙火的燦爛光芒。

他誤以爲那是大賭場的人們在雨夜中尋歡作樂,在噴射焰火舉杯狂歡,在雨夜之中放浪形骸——其實那是大姐大的槍焰。

來到四號遊輪,珍奇館的接待處。

克拉克拖着疲憊的身子,熬夜查閱檔案之後,兩眼都是深度疲勞狀態的血絲。他與迎賓女郎打了個招呼。

女郎立刻笑嘻嘻問候:“克拉克·肖恩!”

克拉克:“你知道我的名字?”

迎賓女郎衣着暴露,從二號遊輪的佳麗隊伍裡挑選出來,安排到四號遊輪兼職做招待工作,廣陵止息會上門收保護費,也有兵員直接去二號遊輪找姘頭消費。

這些士兵經常會提到克拉克·肖恩。

他在戰團裡十分有名,有惡名——

——是個耿直的傻逼。

迎賓女郎捧着菸斗,歪着腦袋,另一隻手握住鋼筆,在登記臺的花名冊上寫下賓客的姓名。

“誰不認識您呀!~剛正不阿秉公執法的好鄰居!~您奔波在烈陽堡的諸多轄區,六年換了六個崗位,幾乎整個戰團和三大民兵組別都認得你。”

克拉克摘下帽子,脫下外衣,在門廊的衣帽間甩去雨水。

“我要見託德。”

迎賓女郎說:“不好意思,託德總管今天不見客。”

“我有重要的事找他。”克拉克立刻從衣服裡掏出兩張千元輝石貨幣,塞到登記臺旁。

迎賓女郎面露喜色,默不作聲的把錢收下,馬上改口——

“——就這麼點?還不夠我半個班的時薪。”

“你”克拉克呆住了:“要不你把錢還我?沒有多的了!我窮!”

迎賓女郎笑呵呵的:“嘿嘿嘿”

進了口袋的好處,哪兒有還回去的道理呢?

“那我幫你問問。”這麼說着,女郎拿起無線電,傳喚三號遊輪的前臺。

沒有得到迴應,是一片雜音。

“你看,風雨那麼大,信號不好喔。”

克拉克急了:“你告訴我託德在哪裡,我自己去找。”

“要加錢的呀。”女郎伸着懶腰,一舉一動盡顯媚態,她答道:“你加的錢夠多,我還能提供額外的服務,比如咱倆找家酒店,不用太好,就沿江風光帶沙灘前面那家——用來招待官兵的酒店,我們在牀上慢慢聊?”

克拉克:“真沒了!姐姐!”

“哎!~”女郎抿着嘴,故作頭疼:“這下就難說了,要不你自己去珍奇館找找戰幫的兄弟們?看看他們會不會告訴你總管大人的下落?”

“我花了錢呢!兩千塊!”克拉克驚訝的望着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娘們。

“這叫買個教訓。”迎賓女郎如此說:“克拉克·肖恩,你下回要送錢來,也要把招子放亮點,不然總是送給我這種貪得無厭的小嘍囉,豈不是白花冤枉錢麼?我在指導你,教育你,你應該感謝我,而不是咒罵我責怪我呀!~”

克拉克:“你!”

“噢喲?要動粗嗎?”這個瞬間,看守大門的迎賓女郎嘴巴裂成三瓣,變成授血怪物現了原形,她的口鼻前突,金燦燦的毛髮從兩鬢長到臉頰,活脫脫的美洲獅模樣,“敢收你的錢!我就吃定你了!要是你敢掏出槍來!我就當你暴力執法!面對暴力當然要以暴制暴!你以爲這是誰的地盤?敢在喬治·約書亞的船上撒野?!你是誰?無名氏嗎?”

克拉克橫眉冷眼怒目圓瞪,按住側腰的槍械,最終悻悻不滿認栽了,他又輸了一次,被邪惡勢力狠狠的教訓,接受恥辱的失敗。

迎賓女郎在克拉克身後陰陽怪氣。

“對!這就對了!接受我們的遊戲規則!克拉克!接受它!”

克拉克·肖恩沒有氣餒,要往珍奇館的展覽廳去,要找其他人碰碰運氣,哪怕失敗再多次也沒關係,打不敗的還有戰鬥意志。

在北地穀倉轄區惠民超市裡的人們,福亞尼尼和比利,蘇茜和兩位搶劫犯,還有蘿蔔和克里奇耶娃,奇妙的命運把這些人緊緊鎖在一起,各種各樣的不幸與幸運構成了這個故事。

喬治·約書亞的死門四印五印,就在這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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