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走到窮途末路——
——喬治·約書亞依然要垂死掙扎。
儘管彈力十足的橡膠魂威已經離她遠去,但是就像[芬芳幻夢]的一體兩面的[黑夢]一樣。[無人區]在B·SIDE的影響下,其實也有另一種形態。
就在剛纔,在不久之前,喬治·約書亞發現自己擁有了一種新的能力。
她啃開克里奇耶娃的屍體,整個過程異常流暢,牙齒撞上骨骼時好似熱刀入牛油,完全沒有任何阻滯。這或許就是靈體在保護她,庇佑她。
或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與戰王做最後一搏。
她坐在押運車的後排,感受到陽光的炙烤,身上紅一片白一片,體內的聖血即將沸騰,要送去青金裁判所受審。
戰王就坐在她身邊,九五二七作爲押運司機,把車子往客運站開。
路過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喬治·約書亞眼裡有千種不捨,萬般不甘。
這個吃人的魔窟是她一手打造出來的,至真至美至善的妖邪樂園,這是她耗盡了當地人幾代家業築起的高樓廣廈,是她用人血澆灌出來的華美殿堂。
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
——明白什麼是罪惡,還偏偏要去犯罪的人,纔是十惡不赦的究極壞種。
與那些踏入迷途而難以脫身的受害人不同,喬治·約書亞的覺悟非同一般,她不會給自己找什麼可憐兮兮的藉口和理由,不會說這是什麼社會的錯,不會講有什麼人威脅逼迫她去犯罪。
她就是喜歡凌駕在他人之上,喜愛這種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充滿了自然的美。包括之前假情假意的委屈求饒,都是爲了活下去,活下去的目的就是爲了找機會翻身,繼續吃人。
“葛洛莉”
她如此說着,面帶憂愁。
“爲什麼我會呆在這輛小破車裡?爲什麼?是因爲我腦子裡還有些線索?要委託大衛·維克托來審我?要我出賣偉大事業的同胞們?”
葛洛莉:“恐怕不止這些,你的罪行要公之於衆,你的刑場不在這裡,要慢慢的,痛苦的,死上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才能完全斷氣,不然怎麼讓那些受害者解恨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喬治·約書亞囂張的笑道:“這是白費功夫,你以爲除了一個我,就能殺雞儆猴禁暴誅亂嗎?”
“這世上有太多太多不公平的事,有太多太多貪心的鬼。”
“害一個人,是死刑,那害一百個,一千個似乎也是死刑,死亡比活着可怕嗎?”
“不見得吧.”
這位永生者似乎解開了心結。
“失敗的人生才讓人感覺空虛,感覺自己墜進不幸的深淵裡,像是丟到了滿是鐵釘的洗衣機,反覆打滾轉個不停,一圈又一圈的,似乎永遠都死不掉,這才讓人絕望。”
“我活了那麼久,到頭來還是逃不過一死。”
“我犯了那麼多的罪,你說,要我痛苦的,緩慢的死上幾個月,死上幾年?”
“每天都要這些受害者的家人,要人們看見我的慘狀?看見我被掛在恥辱柱上受難?”
“哈哈哈哈哈哈!葛洛莉!”
“這可太有趣了!”
“你以爲這是善惡有報?實際上打在我身上的子彈,對我施加的酷刑,都是對這些受害者的二次傷害——”
“——我的每一聲慘叫,都會讓他們想起自己的兒女,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姐妹是如何離開人世,是如何出賣血肉,是如何變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
“我吃掉的每一個生命,他們塑造了我,他們成就了我,他們變成了我的一部分。你也一樣呀”
“傲狠明德的戰王,你殺死的每一個邪教徒,每一頭授血怪物,他們都變成了你的一部分。只要你一出現,你的敵人就會鳥驚鼠竄望風而逃——你以爲是這一身槍炮武術潘克拉辛帶來的神力嗎?”
“不”
喬治·約書亞湊到葛洛莉的身邊,幾乎要咬住戰王的耳垂,這紅髮婊子輕輕吹着氣。
“我們在吃人,你在吃我們,我們都在互相吞吃着。”
“你是更高級的掠食者,你依然遵循[肉食主義]——你的輝石也這麼認爲,它送你一頭紅髮,遲早你會擁抱癲狂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喬治·約書亞似是得了失心瘋,在陽光的照射下變成滿面紅斑的醜陋模樣,車輛進了涵洞又恢復正常面色,瘋狂的大笑着。
“人啊!人!多麼複雜的人!多麼簡單的人!”
“這種痛苦,這種飢餓感會製造下一個喬治·約書亞,製造一百個,一千個喬治·約書亞!生不如死啊!生不如死!”
“窮到只剩爛命一條的小夥子,不會在乎搶劫的時候殺一個人還是殺全家,反正都是死刑!”
“富到用錢做枕頭的貪官也不會見好就收喔!因爲貪一千萬和貪一個億都是一顆子彈!既然這樣,爲何不把事情做得更絕一些?”
“現在可是文明社會!還有株連九族這種重刑主義的傳統美德嗎?沒有了吧?!”
“傲狠明德的神使來播撒光明,這光明越強烈,這刑罰越沉重,罪犯就越瘋狂!”
“你沒辦法對抗這種暴力循環,槍匠已經死了!他的學生還來不及長大呢!要他們去接任無名氏的使命,一羣在貴族學校里長大的毛頭小子,怎麼去體驗民間疾苦?他們真的能理解這些東西嗎?真的能仔細聽完每個凡人的牢騷嗎?”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說到這裡,司機終於忍不了啦。
小七歪過頭:“給她拔個牙,聒噪!一路上吵吵個不停,煩死了!”
葛洛莉正準備動手,喬治·約書亞卻認慫了。
剛纔還不懼生死癲狂猖獗的死刑犯,見到精光閃閃的芬芳幻夢時,內心的恐懼一下子讓她眼神清澈起來——
——她並不是怕疼,也不是怕死,只是這副肉身征服了她的意志。
有多少囂張跋扈罪大惡極的死刑犯,在牢裡陳述自己的偉大事業,與獄卒聊天吹水如何風光,最後都在刑場嚇得尿了褲子。
喬治·約書亞就是其中典型。任憑她如何嘴硬,遇見純粹的暴力時,身體已經提前背叛了她,使她一想到拔牙的痛苦,就立刻噤聲啞火安靜如雞。
可是葛洛莉不會停下——
——她舉起手機開始錄像,芬芳幻夢逮住這死刑犯的腦袋,鋼鐵趾爪伸進嘴巴里,開始做拔牙手術
淒厲的慘叫聲從涵洞傳到大馬路上,引得街道的車輛紛紛加速離開,行人也躁鬱不安的跑走了。
一顆顆牙齒生生從約書亞女士的嘴巴里扯出來,帶着一層血紅的牙齦,牙牀神經傳出的劇痛影響着約書亞女士的心臟,她前後幾次疼得心絞,嗓子因爲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帶跟着撕裂失聲——她尿了一車,整個執勤車裡都瀰漫着一股尿騷臭氣。
整整二十八顆牙齒從約書亞女士嘴裡摳出來,芬芳幻夢才發覺自己的爪子似乎發生了磨損——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黑夢形態]的靈體強度比雪明男身時的[芬芳幻夢]要更加堅硬,居然會被這永生者的牙給啃出印子來?
“呃嘔.呃.呼.呼呼”約書亞女士再也沒有被捕時的神采奕奕,她癱在座椅裡,嘴角往外噴血,嘴脣內凹,眼睛一片血紅,顱壓和血壓一起往上竄,心跳已經來到每分鐘一百九十次。
她顫抖着,終於可以喚醒自己的魂威,在這種極強的痛苦,極大的心靈刺激下,能得心應手運用自如的使用女身的靈體了!
“[No Man's Land·無人區]!讓我變得硬起來呀!”
就在這一刻,鷹身女妖透體而出,它撲打着雙翼,護住喬治·約書亞的孱弱女身。
芬芳幻夢指尖的血好像迅速凝固了,這些血跡變成了一層堅硬的殼體,鋼鐵大貓想要握拳迎敵,卻猛然發現緊握的趾爪被這些血殼狠狠撕開了!
於此同時,葛洛莉感覺到自己的肉掌僵硬發麻,SD受到的傷害傳遞到了她的手部神經!
喬治·約書亞獲得了新的靈能!她認可了自己的女身,完成了進化!
如果說白鯊會長赤鬃雄獅的靈體特性,是讓觸碰到的東西,全部都變成軟綿綿的,彈性十足的橡膠軟糖。
現在這頭紅毛母獅子的靈體,與男身的靈體特性恰好相反,她所觸碰到的東西都會變成毫無韌性,十足堅硬的固體。
芬芳幻夢的握拳動作傷到了自己,它的靈體趾爪狠狠撞上了這一層血液所造的囚籠,兩個硬度不同的玩意撞在一起,就必然有一方會產生刮擦劃痕,如果硬度差距巨大,就會產生刀子切奶油的效果。
鋼鐵貓咪的出力本就異常強勁,超過四百多公斤的握力施加在它自己的趾爪上,立刻變成了一把狠厲的鍘刀,將它自己的指頭全都崩碎了!好似我們人類去主動全力握持刀刃一樣!這些血液所造的殼,就是最鋒利的刀刃!
“嚯嚯!”喬治·約書亞女士找到了新的玩具,還在適應學習,如何掌控靈體的用法。 她在車上稍稍翻身,將靈體傳遞到衣服上,堅硬且鋒利的牛仔褲在皮座椅裡刨開一個深坑,她毫不費力的掙開手銬,隨手一抓,整個車子的頂棚就刨開一個大坑!
葛洛莉看不透其中的詭異變化,沒有貿然出手,掏出槍械點打試探。
九毫米手槍彈轟在約書亞女士的身上,這鳥人當真多了一副鋼鐵胸罩,彈頭擊打她的胸襟,被鋒利又堅硬的衣服割開,全都化爲流彈碎片,打在車門和玻璃上。
“沒想到這副女身居然能改造我的靈體!”喬治·約書亞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同時保持距離,要提防九五二七和葛洛莉的魂威夾攻,她心念一動,靈體夾帶着肉身一起翻滾,在車上絞出一個深坑。
巨大的摩擦力在車輛後輪軸上留下金燦燦的紅色切痕,她就像一顆人形炮彈,像一把無堅不摧的車刀,啃開金屬切斷聚合物,咬掉鋼鐵毫不費勁。
“葛洛莉!現在攻守易勢!我突然覺得,做女人是那麼的幸福!”
喬治·約書亞落在涵洞的人行道上,隨手抓住護欄,爬起的同時,那護欄已經被她的肉掌割出麻花形狀的恐怖傷痕。
押運車癱瘓在馬路旁,後輪爆開,軸也斷了。
“力量是談判的籌碼!”喬治·約書亞要一條生路,重新燃起鬥志:“現在我要和你談條件,你不能拒絕!”
小七瞋目切齒怒不可遏,她還想着下班打卡和老公去烈陽堡好好轉悠轉悠,體驗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喬治·約書亞這般突然進化把所有的美夢都絞碎了。
“Stone Cold Killer·冷酷殺手!”
高呼魂威之名,還沒見到本尊,那粉紅色的皮衣貓女郎就從押運車裡竄了出來。
“蠢婆娘!你的靈能我早就研究過了!”喬治·約書亞狠狠踢向護欄,好似刀子劈砍一樣的踢擊帶起一串鐵屑,這些鋒利的鋼鐵在[無人區]的加持下變成了致命的飛刀。
它們原本只能扎進皮肉,如今能砍碎鋼鐵!
刀子打上SCK的靈體之身,直接造成了貫穿傷害,這些飛刀撞進執勤車的副駕駛,穿過車門,射進小七的身體裡!
朝向九五二七顱腦的致命攻擊,卻叫葛洛莉用肉掌接了下來——
——不,沒有接住!
一片片細小的鐵渣鑽透防割手套,扎進掌骨之後繼續深入,完全失去動能之後才軟綿綿的落地。
七哥渾身是血,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如果說之前[無人區]展現出來的是絕強的防禦面,此時此刻喬治·約書亞完成進化之後,這種攻擊力是從材料學方面的降維打擊,是絕強的攻擊面,哪怕是坦克的裝甲也沒辦法抵抗硬度如此誇張的鐵片。
SCK被打得僵在半空,卻因爲女主人的怒火恢復了精神。
小七全然不顧身上血流如注的傷勢,幾乎在受傷的同一時間變成暴怒的母猩猩了!
“你居然敢讓她流血?!你這狗膽包天的雜種東西!”
同樣是獲得魂威超能時間不久的兩人開始在涵洞中纏鬥,SCK的靈體不畏痛苦,對喬治·約書亞窮追猛打,
“握住我的手!”葛洛莉從另一邊下車,把愛人扯出駕駛位。
她臨危不亂,緊緊把小七摟在懷裡——
——從對方的攜行包中拿出萬靈藥,緊接着十指相扣。
不知爲什麼,自從失去鋼之心以後,雪明的心裡一直都是空蕩蕩的,直到重新與愛人碰面,與她緊握雙手。
幾乎在每時每刻,每一次生死邊緣的危急時刻,小七的靈能一直在支撐着雪明,通過鋼之心這枚紐帶互相成就彼此。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鬆開。”
小七:“嗯!”
這種奇妙的靈魂共鳴維繫着兩人的靈壓平衡,以至於SD與SCK的特殊靈能都無法產生效果——
——雪明現在可以直接觸碰小七,小七不會入睡。小七也可以觸碰雪明,雪明不會變老。
這一切都和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質有關,七哥獲得魂威之後,她就擁有了對芬芳幻夢的靈能抗性。
葛洛莉:“我們一起,靠近這傢伙!”
SCK一路捨身攻擊把喬治·約書亞逼去涵洞的邊緣,要把這頭食人魔逼進陽光的領土。
小七隻覺得眼皮打架,靈體受到諸多的傷害,都在丈夫的靈壓支持下繼續強行運轉着,她跟着戰王一起,兩人擁在一塊,像是一對舞伴,絕對信任彼此。
“好!”
喬治·約書亞不斷投擲鐵屑石塊當做飛行道具,想逼退這陰魂不散的貓女,只要被這玩意纏上,說不定她永生不老的肉軀也會開始老化!她不敢去賭這個可能性!
時間!時間!永生者賴以爲生的利器,幫助他們擊敗勇士的神奇法門,此刻卻要來折磨喬治·約書亞了!
不能再退後!不能再往後退一步了,炙熱的陽光從涵洞出口照到約書亞女士的腳脖子!
一種撕心裂肺的灼燒感讓她瞬間清醒過來!看向身側的涵洞石牆,就想一頭撞進去,鑽到更深的下水道系統裡逃出生天。
可是炙熱的陽光好像有了思想!變成了一把光明的利劍!攔住了去路!
這光是哪裡來的?!喬治·約書亞無法理解!
再看葛洛莉那頭,芬芳幻夢逼停了一輛路過的奔馳,把車輛的引擎蓋拆下,這ABB豪華品牌的漆面非常棒,前蓋當做鏡子,將陽光反射到喬治約書亞的身上了!
強烈的刺痛感和過敏反應讓喬治·約書亞動彈不得,緊接着內心沉到谷底。
“莫非.”
“葛洛莉!你又要對我使用那一招了嗎?!不!不不不!不!”
熟悉的夜鶯鳴叫再次響起。
白子衿與江雪明手牽着手,在魂威的庇護下突圍衝刺,來到這頭“渾身是刺,肉身成刀”的魔頭面前。
喬治·約書亞已經完全喪失了戰鬥意志,她對自己使用了[無人區],只希望堅硬的肉體能夠扛下恐怖的潘克拉辛戰技。
可是有個物理上的常識,約書亞女士沒有搞懂。
越堅硬的東西,材料的強韌度就越差——
——越是鋒利的刀,就越容易碎裂。
江雪明領悟的潘克拉辛拳擊是將不同頻段不同音符強度的聲波灌入物體中,使物體產生分子層面的震動,達到“切割”的效果。
在之前的戰鬥中,喬治·約書亞一直都沒有意識到這點,她依然認爲,這種詭異狠厲的劍氣攻擊是什麼純粹的能量,或巨大的力氣揮舞出來的衝擊。
她使用魂威與自身做好迎接衝擊的準備,幾乎用上全力去“變硬”,讓肉身變成一座石雕,把軀殼變成銅頭鐵骨,連關節都不放過,要消除身體中軟弱的筋膜和空腔,來迎接這種兇悍的攻擊。
她停止了心跳,要和葛洛莉做正面對抗,如果她能接下這一拳!代表心魔已除!葛洛莉拿她再無辦法!她會登上新的階梯!來到新的境界!
她的大腦停轉,放棄了思考,把所有的腦脊液和腦組織都變成了硬物,只怕受到一點傷害。
戰王的拳頭敲在堅硬的雕像上,沒有任何效果——
——下一拳,是小七與雪明合力的連攜攻擊。
兩人的臂膀和軀幹都受到了潘克拉辛的傷害,似乎所有的聲波都消失了。是泥流入海消化在喬治·約書亞這尊雕像裡了。
“沒有用?!”小七的右臂崩開一條條傷痕,與丈夫緊緊相握的這條手臂幾乎要裂成兩半,不斷有新的傷口從肌肉中往皮膚外炸開,是皮開肉綻血肉成泥!
SCK和SD都回到了他們的肉身之中——
——葛洛莉抱住七哥的腦袋,狠狠的吻向愛人蒼白的嘴脣。
從喬治·約書亞僵硬的身體上,長出來一絲絲羽毛,它們剛剛生長出來,就立刻變成粉末。
這些粉末像是一種恐怖的傳染病,砸在喬治·約書亞的皮膚上,馬上就有更多風化的白灰落下,緊接着變成好似泥巴一樣,血液與灰塵的混合物。
她好像遇見高溫的奶油一樣,迅速融化,變成一灘血紅的泥水,連肚腹裡的聖血蟲巢都沒能逃出來,一起變成了陽光下的劫灰。
喬治·約書亞一動不動,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地人。
——她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