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他靜靜凝視着這個世界,心裡盤算着復仇計劃。
——黑色安息日
[Part①·魔鬼的禮物]
母親體內的梅毒螺旋體可以通過胎盤傳染給胎兒,對於感染人類免疫缺陷病毒的新生兒,這是一種無法被完全治癒的恐怖疾病。
讓我們再次獲得[後悔藥]的神力,讓時間往前飛轉三百六十五年。
弗雷特·凱撒出生在亞米特蘭西大陸的森萊斯,在臨海麗晶大橋下的一個小漁村裡。
他的母親是妓女,父親是竊賊,在生產條件極度原始的環境下,依然產下了這個孩子。
要說母子二人能活下來本身就是一個生命的奇蹟,小弗雷特剛剛誕生,就被老媽丟去村鎮附近的河谷喂狼。
正如大魔鬼所說的——
——他老媽是貨真價實的三期梅毒,臉上有皮疹斑瘡,身上有結節硬瘤。長相頗有呱呱船長的異種風味。
小弗雷特出生起就選了個地獄難度,似乎也在某方面應證了他的命運,魔鬼終究要回到地獄去,活下去本身就是無盡痛苦的開端。
他自帶腦膜炎和梅毒性心臟病,骨關節疼痛帶來的跛足使他三歲還沒學會走路。
天生瞎了一眼,另一隻稍稍健康的眼睛也有眼底發紅的症狀,這讓弗雷特眼睛裡的世界大不一樣,一切都是血淋淋的。
但是他活了下來,在天寒地凍的二月初春。
在村鎮河谷外的小山坳裡,從亞米特蘭尋訪親友回鄉的故人,循着山澗裡傳出來的響亮哭喊聲,找到了這個體格強壯卻病魔纏身的孩子。
他就是伍德·普拉克,是弗雷特先生的養父,是加拉哈德魔術院的老師,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穿越者。
上天不會可憐弗雷特·凱撒,不會出手拯救這個嬰兒,但是伍德·普拉克相信人定勝天,於是要改變小弗雷特的命運。
他用現代醫學的神奇魔力來對抗梅毒的蒼白螺旋體,在那個時代,在三百六十五年前,還沒有BOSS的萬靈藥來幫助普拉克,他的臨牀試驗進程緩慢——或許這個嬰兒就是最好的試驗對象。
四環素和紅黴素,還有一系列機化合物研發也要提上議程,這對伍德先生來說,對整個香巴拉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不提醫療衛生還是化工學科的方方面面,光是這些藥就能夠救下許許多多的生命。
他爲這個小孩子起了個富有希望的名字——按照英譯,就叫霍普(Hope·希望)·普拉克(Pluck·勇氣),隨他加拉哈德魔術院教授的姓,認下這個兒子。
起初普拉克家裡的主母和大女兒都不認可這個撿來的野種,不光是家族遺產繼承辦法的問題,還有一系列的安全衛生問題——小寶寶身上的病症,在當時的香巴拉西大陸是一種詛咒,一種類似於神怪傳說中,用來懲罰不貞不潔之人的惡毒咒語。它無法用醫藥手段來治療,帶來的痛苦會伴隨一生,而且能傳染給親近的人。
如果要弗雷特講起這件事,要大魔鬼本人來做個評價。
他或許會說——
“——早知道還不如爛在路邊,被狼吃掉或許是一件好事。”
這個故事就這麼繼續下去,伍德·普拉克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這永生不死的老怪物對任何人都有種不近人情的苛厲和挑剔。
包括對養子的教育方面,他不光要把小弗雷特治好,也要讓他成才,讓他看看廣闊的天地,讓他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
這是伍德·普拉克的執拗,也是他改造香巴拉諸國,在對付食人魔的過程中,潛移默化訂立的標準。
漫長的治療過程往往伴隨着痛苦,弗雷特一天天長大,以霍普·普拉克的身份跟着父親鍛鍊體魄研讀科學,不光要學擊劍學馬術,還要學魔術學咒語。
來自“未來”的穿越者帶給小弗雷特完全不同的三觀,在他的心中,父親就是一個傳奇,是絕對權威,是無法對抗的存在,超越時代的善惡觀念使弗雷特有種精神潔癖——他認爲香巴拉的一切都是骯髒的,是無法容忍的,是一片原始蠻荒需要規整修正的野地。
這種情緒一直隱藏在弗雷特心中,哪怕伍德·普拉克早就與這個兒子講過。
血脈出身並不是一個人的靈魂形體,我們有很多種方法來改變自己,用許多工具,譬如知識來改變命運,小霍普,你能在這個世界誕生,在這片土地長大,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伍德·普拉克沒有辦法進入養子的內心世界——
——這位政治精英也不具備魔鬼的讀心能力。
試想一下,當弗雷特·凱撒順風順水的成長,來到十五六歲,他讀完資治通鑑和羅馬歷史,讀完凱撒大帝的生平,再用這隻血紅的眼睛看世界時。他只覺得身體裡有一種燥熱的恨意在蔓延。
這副身體慘遭病魔的蹂躪,他在家人面前擡不起頭,人人都知道伍德·普拉克大學士有一個畸形兒作爲實驗體,哪怕在家族聚會時他表現得再怎樣儒雅風趣,人們也只會顧及伍德先生的面子,對這個獨眼怪胎強顏歡笑。
隨着青春期一起到來的,還有越來越嚴重的骨膜炎,長期跛足行走的狼狽姿態使他內心越來越扭曲自卑,哪怕有一個英雄般的父親撐腰。
西大陸的亞米特蘭王國將伍德·普拉克視爲解放者,看做農業和工業之神,似乎風光無限。
小弗雷特在面對伍德先生的親眷時,依然要戴着頭罩口罩,防止身體裡的詛咒蔓延到親人身上。
只有伍德·普拉克可以不做任何防護措施,和弗雷特親密接觸。
父親並不畏懼死亡,弗雷特也早就知道地獄魔契的事情——
——伍德與亞蒙神靈做了一筆交易,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人們認爲伍德·普拉克就是豐饒之神的神選,是穀物和蜜酒的創造者。
他在每個安息日(週六)能獲得抗拒死亡的力量,並且擁有超乎常理的遠見,有驚人的才學。
這種親密接觸使小弗雷特浮想聯翩——
——他不是個同性戀,他擁有正常男人的慾念。
因爲這副肉身,弗雷特不得不和肉慾說再見,父親的道德規訓都在警告弗雷特,這種血脈詛咒通過愛情傳播。
[Part②·太孝順了]
霍普·普拉克的故事就從十七歲生日這一天結束。
伍德先生爲兒子做了一整套假眼,持續了十七年的醫藥研究獲得了一些進展,但依然不能根治小弗雷特身上的梅毒絕症。
弗雷特的臟器不堪重負,與病魔爭鬥了那麼久,他全憑求生意志以及對父親純粹的愛意來支撐這種信念。
正是這套假眼擊穿了弗雷特的心防,伍德先生親手爲兒子打磨輝石,各種顏色,各種形態的眼球任兒子挑選。
這位跛足蹣行的年輕人偶爾能在加拉哈德魔術院得到一些誇獎——他作爲靈能者,擁有異於常人的堅韌心智,擁有非常優秀的靈力天賦。
這套輝石首飾更像是父親送來的定情信物,使弗雷特心中的親情徹底變質,這一刻他更希望自己是個流落凡間,受到英雄救助苦命女孩。
他想要把一切都交給父親。
扭曲的愛變成了一把鍘刀,徹底鍘斷了父子之間的聯繫。
伍德·普拉克是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爲什麼撿來的孩子會對自己產生這種不倫之戀,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遭到嚴正拒絕的小弗雷特呢?
正如每一個撞到南牆就死心的挑戰者——
——他很快就放棄了,畢竟撞破南牆的勇士不常見,早早回頭的膽小鬼一抓一大把。
他開始懷疑自己,懷疑他人,甚至懷疑父親。他開始自怨自艾,哪怕在加拉哈德的靈能學科方面已經有所成就,哪怕這身病入膏肓的腐臭爛肉似乎還有救,只需要一點點耐心。
他學會了路徑依賴,在加拉哈德古早年代的杖石合一領域方面悶頭苦讀,並且照着父親的發家史,癡迷魔鬼學識,要找到機會徹底換了這副肉身,對原初之種執迷不悟。
四年之後,二十一歲的霍普·普拉克已經擁有了魂威,擁有了一隻[法師之手]——但是這種可笑的戲法似乎沒辦法改變他的命運。
他丟掉了真正的名字,從一位年輕有爲的青金石學士,變成了九獄之中的[Deva·珀灰蝶]。
超過一千兩百攝氏度的高溫徹底殺死了弗雷特·凱撒體內的蒼白螺旋體,順便也讓他的智人肉身死得透透的——重新塑造出一副魔鬼的肉身,他徹底失去了藍石人的理智賢明,與他的養父一樣,變成了魔鬼的奴隸。
三百多年之後,弗雷特·凱撒依然在經營自己的事業,從名不見經傳的小魔鬼,變成如今法力高強羽翼豐滿的九獄侯爵。人肉賬本上寫滿了一筆筆恩怨債務,爪牙和黨羽都是蓋亞母親送給他的珍貴禮物。
他依然相信伍德·普拉克所說的——知識改變命運。
只不過這個過程需要一點點人味,要以人爲本,就像是伍德先生要用他做實驗。打着拯救他人的旗號,完成自己的目的,宗教都是這麼做的。
越過時空的桎梏,我們回到另一位青金身邊,把攝像機推進堤壩,推進橢圓形的下水洞道里。
傑森·梅根趟過粘稠的漿液,踩上結實的混凝土地臺,在陰暗悶熱的洞窟中摸黑前進。
“簡直臭氣熏天!”
喀秋莎跟在僱主身後一起埋怨道:“我都快吐出來了!天哪!我的先生!您就不能找點簡單好做的活計麼?這事兒不能交給丹尼爾他們來做嗎?”
“那可不行!”傑森應道:“對於魔鬼來說,魔池是重中之重——要麼地形險峻易守難攻,要麼重兵把守陷阱重重,這些年輕人不懂攻堅克難的苦,我不想看見沒有意義的傷亡。”
阿豪大笑道:“哈哈哈!所以傑森叔叔!你把我留在身邊啦!我是最厲害的那個!”
“不。”傑森矢口否認,且有理有據的分析道:“魔鬼總喜歡把斯文體面的管家留在地表,把兇狠惡毒的怪物藏在地下——你比丹尼爾更適合對付怪物。”
“是在誇我咯?!”阿豪興奮起來了。
“他好像完全沒理解我在說什麼.”傑森翻了個白眼。
到了地下水道拐角處,幾人擠進一處風眼,視野立刻開闊。
這是一處廣闊的空間,似乎是早期鵲山墓葬羣延伸出來的古代遺蹟,經過簡單的改造,變成東馬港的地下水道管閥通路樞紐關節。
傑森先生的靈感敏銳,立刻察覺到此處的異常——
——空氣中不光有屎尿臭氣,還有一些苦杏仁的味道。
在《萬物大裂·博聞強記卷·魔鬼爪牙篇》裡詳細描述過這種氣味特徵。
“是魔鬼的從屬物,有夜行獸在附近,它們有肥大的毒腺,而且不怕子彈.”
沒等傑森說完——
——阿豪拔槍就打!
這糙漢子看上去二十歲出頭,槍焰的映照下,他天真無邪的表情立刻變得謹慎嚴肅。
打掉雛鷹四顆子彈,傑森從佝僂身體低伏潛行的狀態中站直了,要看清陰影裡的夜行獸,連忙提醒阿豪。
“別亂來”
“我沒打中嗎?!”阿豪有些焦慮。
傑森:“不,常規火力打不死它們,你照着[雷火定律]來做。”
所謂雷火定律也是萬物大裂的內容,這部分是由老骨頭和槍匠兩人共同撰寫的內容。
除了地下火山伴生的靈體和肉體以外,其他絕大部分的靈災產物都無法對抗雷電和火焰。人類掌握了火焰和雷電,就點亮了文明的燈燭。
巨大的聲光衝擊,電場磁場的突然變化,高溫高壓的火焰爆炸,這些都是屠殺災獸,滅除維塔烙印衍生物,對付魔怪的通用辦法。
如果常規火力無法造成有效殺傷,那麼就得想辦法給槍彈附加其他傷害。
青金叔叔話音未落,阿豪換上主武器拔槍再打!
同時靜觀其變的劉小敏同學終於從慢半拍的狀態中醒覺,跟着隊伍裡的先鋒兵一起協同射擊。
兩人槍口指天,幾乎以八十度的仰角射擊,在這個劣勢射擊狀態下,命中率卻高的嚇人!
兩人的主武器都是普普通通經過客製化改造的Akm,是槍匠老師送給學生們的禮物。十六聲槍響下去,從複雜的管線道路里跌下來三具焦臭的屍體。
穿甲燃燒彈打碎了這些魔怪的腦袋,落到光源下,它們的真身就像人肉拼拼湊湊做出來的魔偶,類似藪貓體形牙尖爪利的夜行獸。
“還有!”阿豪眼尖手快,調轉槍口重新定位。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傑森·梅根都沒反應過來。
半空中猛的撲來四個目標,豪哥實實在在扣緊了扳機作連續掃射轉移,同時臂膀鑽出一段紫紅色的靈體手臂,強行穩住了上跳的槍口。
燃燒彈在半空劃出多道燦爛的火焰,結結實實敲在這些小型目標身上,打得夜行獸羣半空爆裂,變成漫天血雨——
“——嘶!”
傑森看得心驚擔顫,倒抽了一口涼氣,溫蒂·米爾斯不在身邊,如果要他用熱武器來對付這些魔怪,還真有點吃力,這些魔鬼哨兵體形小速度快,很難瞄準定位。
阿豪看見傑森這般臉色,還以爲有其他敵人。
“怎麼了?!傑森叔叔?你的靈感比較強!還有漏網之魚嗎?”
劉小敏提槍低位警戒,把VIP護在身後。
“告訴我方位!”
喀秋莎點清楚網道平臺的屍首,在光源下,這些夜行獸結實的肌肉也漸漸鬆散,失去了咒力,變成稀碎的肉塊了。
感覺不到其他異常靈壓,胖妹妹吐出一句嬉笑。
“真孝順呀”
阿豪疑惑道:“孝順?”
傑森突然就放下心來——
“——我的侍者小寶貝在誇你們。”
“槍匠和哭將軍教出來的學生呀”
“這槍法,這定位,真是太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