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得先輸,才能學會怎麼贏。
——羅尼·詹姆斯·迪奧
[Part①·十三倍報應]
龍舌蘭日出酒店的樓頂,它的空中花園已經變得滿地狼藉,步流星的靈巧身影穿行在瓦頂之間,試圖從不同的方位靠近弗雷特·凱撒。
阿星已經試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他連敵人的一根毛都摸不到,這魔鬼的戲法實在詭譎歹毒——如果沒有破除咒術的律令,驅逐邪魔小鬼的聖物,手無寸鐵的哭將軍絕不是弗雷特·凱撒的對手。
每次突破重重難關,只要弗雷特念起[Helping hand·一臂之力]的魂威真名,一連串滑稽可笑的肢體動作做完,阿星的魂威攻擊就像一個笑話,無法持續保證進攻質量,綿軟無力的揮出六拳連攜擊打就悻悻作罷。
只要拉開距離,弗雷特要繼續召喚使魔,用五花八門的邪咒戲法來捉弄這滿腔怒火的戰士了。
已經不知道多少個回合,流星渾身是傷——
——各種各樣的傷,刺割劃痕,跌打淤青。
他好不容易找到金屬利器,要把燭臺當做致命武器。
“哈!小姑娘!”弗雷特爵爺吹鬍子瞪眼,掌指虛握口鼻生煙:“它會傷到你自己!”
流星只覺得手心傳來劇痛,銅製燭臺散發出陰寒刺骨的涼意,劇烈的靈能衝擊使他的手掌皮肉凍出一層血淋淋的冰疙瘩。
他使勁揮拳,把燭臺砸彎,砸得脫手飛出!
冰冷的金屬製品已經變成弗雷特的詛咒道具,在哭將軍的掌心剜下一塊血淋淋的肉,終於心滿意足的變回破銅爛鐵。
血肉分離的痛苦使流星皺緊眉頭渾身發抖。
他氣息紊亂,倚着門廊旁側的衣櫃,牙齒打架手臂酥麻,右臂指掌已經徹底背叛了身體。
一整層皮膚帶着些肉糜跟着銅燭臺一起飛到花卉房去了——
——無名指的骨頭開裂,它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發黃的經絡和鮮紅的血液凍在一處。
這僅僅只是弗雷特·凱撒衆多惡毒戲法的其中之一,它使哭將軍傷上加傷,鬥志受挫氣息頹喪。
“這裡是你的主場”
哭將軍終於想明白了,魔鬼弗雷特之所以能夠默發咒術,是因爲這間酒店本身已經變成了邪魔的工坊——這一樑一木,每一塊地板,每一處衣櫃,都是弗雷特的靈媒道具。
這傢伙是個天才,能夠隨心所欲的催化靈媒,將呱呱船長的衣服變成召喚使徒衍生物的憑依。
阿星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如果繼續在這裡打下去,我恐怕會死.”
弗雷特連忙指正——
“——哦!我的朋友!不不不不不!你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體魄強壯身姿妖嬈的大魔鬼連忙解釋道。
“我纔不想要你死呢!~”
“哭將軍,你的性命大有用處。歌莉婭·塞巴斯蒂安會給我一個驚喜,如果她不願意買你這條小命。猶大也會開出合適的價碼。”
“我不願傷害你,更不想珍貴的貨物就此毀壞,變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我是個瘋子,但還沒淪落到癲狂失智的狀態。”
“如果你還算識趣,就應該乖乖聽話,放棄抵抗。”
步流星的體力所剩無幾,爲了支撐[Wham Rap·威猛先生]的魂威靈體,他的精神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弗雷特·凱撒在熬鷹,他要降伏傲狠明德手下最強的戰士,要把哭將軍變成自由買賣的藏品。
“我值多少錢?”步流星問道。
弗雷特先生連忙拿出賬本,從寬大的法袍中取出算盤,準備給哭將軍上一課。
對於算數這件事,魔鬼有種深刻的執念,幾乎無法拒絕這種覈算貨物價值的請求。
就在這個時候,流星暴起發難!
他幾乎在眨眼之間橫飛十數米,突然啓動縱步大跳,雙手抱拳狠狠砸下!
弗雷特兩隻手都在持握賬本和算盤,沒來得及施展[Helping hand·一臂之力]的神力。
他被騙了,就這麼一句簡簡單單彬彬有禮的請求,就這麼一個看起來智力水平不過十來歲小孩的怪人講出來的分神謊話。
被這種拙劣的語言戲法給騙了?!
不.
弗雷特受了哭將軍的雷霆暴扣,只是腦袋稍稍往下一歪,頭顱好似橡皮泥一樣塌陷,又慢慢恢復了原形。
再看步流星這邊,他雙拳流血,眼眶突然開裂!還保持着衝鋒扣擊時踉蹌定步的落地姿態。
阿星只覺得頭殼遭受巨力擊打,他的腦子都轉不動了!
弗雷特連忙翻開賬本,把流星的合同亮出來。
“傻瓜!愚不可及!蠢豬!我又得把你治好!”
“看好了!看清楚!哭將軍!”
密密麻麻的條約規定裡,關於哭將軍的住房合同中,有這麼一條。
[但凡奴隸傷害命契之主人,必受十三倍報應。]
早在阿星踏進龍舌蘭日出酒店的那一刻,在簽下真名的一瞬間,他的性命就不屬於自己了。
比起歌莉婭·塞巴斯蒂安這個溫婉真誠的詐騙犯,弗雷特·凱撒就是不講道理的土匪惡棍,從頭到尾都在使陰謀詭計。
流星吃下了自己的雙拳暴扣,是以兩臂合力衝鋒大跳,朝着天靈蓋砸下的弱點暴擊。
萬幸的是,按照合約內容來清算,弗雷特·凱撒的腦袋非常硬——
——他承受了超過三千六百多磅的衝擊力,但是沒有受到多少傷害。
[十三倍報應]反射到流星的頭顱裡,就變成了眉眼開裂顱骨破碎,至少能保住一條小命,不至於腦花迸放死不瞑目。
比起[Helping hand·一臂之力]那麼一點魂威神通,原初之種送給弗雷特·凱撒的超能力要強太多太多了。
哭將軍雙膝一軟,跪倒在魔鬼面前,他失去了所有意識,顱頂開裂往外不斷噴濺出新鮮的血漿,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就昏死過去。
“你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麼?!他媽的.”
弗雷特先生滿臉是血,氣鼓鼓的罵道。
“我和你講話之前都得先喝一瓶野獸溝通藥水!你的智力太低了!用狂笑咒法罵你幾句!你都聽不懂這個笑話!”
“真他媽晦氣!你的萬靈藥在哪兒?讓我看看”
[Part②·狼血]
從流星的貼身裡衣中,弗雷特摸到了一瓶白夫人制品——
——這瓶試劑夾帶着青金半狼的氣息,它的外包裝有一種曖昧氛圍,像是愛侶之間定情信物的設計感。
它更像是一瓶香水,但是弗雷特揭開瓶蓋仔細聞了聞,確實就是夾帶着青金氣息的白夫人制品。
由於時間緊迫,從酒神教堂離開以後,阿星換了一身便衣工裝出門賣糖,別說槍彈,連貝洛伯格都沒帶,萬靈藥也一起留在酒神教堂的臥室。
這瓶白夫人制品是三三零一送給丈夫的信物,是這些年來報答僱主養育之恩的寶禮。流星的乘客生涯中,有大部分萬靈藥和白夫人制品都送進了老婆的肚子,這瓶散發着白狼氣息的白夫人制劑,則是三三零一在成年以後留下的授血禮道具。
她曾經與流星講過這件事。
青金衛士的壽命要遠超智人,她不希望孩子們剛剛長大,父親就已經頹頹老矣。
流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準備秋收行動結束之後再好好討論這件事,於是這瓶狼血就變成了兩人之間維繫情感的信物。
此時此刻,哭將軍的生命體徵已經十分微弱,情況危急之下,弗雷特·凱撒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他不清楚這瓶白夫人制品的來歷,不過它來得恰到好處——
——如果使用萬靈藥來治療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夥子,他會立刻恢復精神,然後接着玩命。
“安靜下來.”
“安靜.”
弗雷特將這瓶狼血信物倒在流星的天靈蓋上,粉撲撲的粘稠漿液滲進哭將軍的頭蓋骨,滲進大腦裡。
白夫人制品的藥效沒有萬靈藥那麼強烈,它能補充青金半狼所需要的人體元質,也可以修復極少數授血怪胎的軀殼,它是一種萬用元質,能夠解除焦渴飢餓,緩慢而溫和的重塑智人肉身。
它使流星昏昏沉沉完全睡下,癱在弗雷特·凱撒的懷中。
大魔鬼細細嗅着哭將軍身上的信息素,輕聲唱着搖籃曲。
“對沒錯”
“睡吧.睡吧小寶貝.”
“等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就帶着你去找歌莉婭·塞巴斯蒂安,找她要個好價錢.”
於此同時,弗拉薇婭·茜茜·馬庫斯剛剛收拾完經理人和死靈書的賬本之一。
她不敢隨意插手哭將軍的戰鬥,早就躲在花卉庭院空中樓閣的另一側,眼睜睜的看着哭將軍落到弗雷特·凱撒的手裡。
沒了步流星的靈壓干擾,弗雷特終於察覺到弗拉薇婭的靈壓——
——魔鬼擡起頭,猛然看向房室之外迴廊另一側極遠方的窗口。
“看來猶大用聖血製造出來的孽畜準備反抗她的主人。”
“她不怎麼聽話,不怎麼乖,居然被傲狠明德蠱惑,跟着這壞貓咪一起學壞了!”
“臭婊子,你居然敢傷害我的禁臠,我可愛又可憐的小曼因恐怕已經遭你毒手。”
弗拉薇婭連忙佝身低頭貼着窗邊牆壁。
龍舌蘭日出大酒店的經理人——曼因先生就躺在她身側,被她的魂威揍成豬頭,鼻青臉腫神智不清。
另一位死靈書裡的小小幫工在她的魂威面前不堪一擊,已經被打回原形,那一頁賬本也撕成滿地的碎紙。
弗拉薇婭鼓起勇氣,先是作了好幾次深呼吸,隨後逮住曼因經理站到窗口。
她要和魔鬼講一個不切實際的條件,談一筆不可能完成的生意。
“喂!弗雷特!”
“用我手上的人,換你手上的人!怎麼樣?!”
弗拉薇婭緊張極了,她感覺身體不由自主的發抖。
看向花卉迴廊另一側的紅皮魔鬼——
——那是遠超授血怪物的存在,是她的老祖,是她體內聖血傾慕仰望的生命之源。
弗雷特捧腹大笑,突然繃不住了。
“你知道我爲了這一天等了多久嗎?籌備了多久?!”
“爲了變成魔鬼!我把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交給了歌莉婭·塞巴斯蒂安!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等價物,哭將軍是我的籌碼!我的銷賬道具!我要用他換回我的魔契!”
“可是現在?你居然要拿曼因換哭將軍?”
“弗拉薇婭!你信了傲狠明德,連人肉生意都不會做了?”
弗拉薇婭沒有多說什麼,她聽見流星落敗時說的話——
——如果在龍舌蘭日出開打,在弗雷特的主場她絕不是魔鬼的對手。
曼因作爲發泄獸慾的玩具,作爲龍舌蘭日出酒店的管理者,在弗雷特眼中不過是個好用的工具人,和哭將軍的價值沒法比。
弗拉薇婭快步取走露臺上的裙裝,往酒店房室北側的窗戶跑去,她顧不得摔傷,就這麼跳下六層高樓。
她要逃回酒神教堂去!她和哭將軍根本就惹不起東馬港這兩條地頭蛇。
歌莉婭·塞巴斯蒂安和弗雷特·凱撒有一段糾纏不清的恩怨——
——這兩頭魔鬼互相利用,互相制約着。
按照弗雷特·凱撒所述,他與歌莉婭還有一筆舊賬要算。
歌莉婭把流星逼到龍舌蘭日出大酒店來,無非就是想通過哭將軍的手,殺死弗雷特·凱撒這個銷賬人。
哪怕流星落敗,也會經由弗雷特的手送回到歌莉婭懷中,這場決鬥對於酒神教堂的主人來說,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怎麼辦呢?弗拉薇婭?!
你該怎麼辦?逃吧!先逃走吧!
在自由落體急速下墜的過程中,弗拉薇婭的小腦袋瓜已經轉不動了。
她跌得五勞七傷,身上多處骨折,落進酒店一樓的花圃梯臺,摔斷腰脊和左腿,狼狽不堪滿臉是血。
她爬到花圃庭院的門口,就聽見弗雷特·凱撒吹起響亮的哨聲,從樓頂跳出一頭黑漆漆的豹子,那惰樂之豹的化身又一次來到人世間。
弗拉薇婭疼得難以呼吸,眼看使徒衍生物攀牆附瓦一路飛馳而下——她的授血之身卻遲遲難以動彈,肚子裡沒有幾塊人肉,她只能接着吃糖續命。
千鈞一髮之際,丹尼爾從側牆翻了進來,這身手矯健的年輕人抱起弗拉薇婭血淋淋的身軀,往冰雹肆虐的大街飛跑。
影豹剛追出去幾步,先是受了槍彈轟擊,又調轉方向去追凱希。一頭撞在外牆木籬笆上,脫離了酒店範圍立刻消散於無形,是咒力用盡,到了射程的極限。
丹尼爾摟着衣不蔽體的弗拉薇婭,低聲問道。
“阿姨!弗拉薇婭阿姨!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凱希同學從酒店旁側的鞋匠鋪樓頂翻下,避過街道的冰雹,躲到丹尼爾所在的魚肉鋪面。和丹尼爾一起照顧童話王國的大老闆,她把雨披脫下,裹住這授血怪獸的虛弱肉身。
“茜茜阿姨!”凱希急切的問道:“流星老師呢?”
防潮堤壩前邊,惡劣的冰雹天氣掀起一陣陣洶涌大浪。
弗拉薇婭氣若游絲,把哭將軍的事情拋到腦後,多處骨折的身體發出嘎吱怪響。
哪怕是埋進棺材裡,也要聲嘶力竭的喊出一句.
“小混蛋別叫我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