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他已經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失去了戰鬥的能力,活着還有什麼用呢?在今天,在淒涼的明天,他用什麼來證明自己生活得有價值呢?又有什麼來充實自己的生活呢?光是吃、喝、呼吸嗎?
巖臺之上,鍋釜之中,由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靈光愈演愈烈,它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它逐漸聚起五顏六色的光斑,幾乎變成黑夜之中唯一的光源了。
吃人的太陽暫時離開了香巴拉,吃人的大地也無法干涉這個願望。
這或許是沒有靈視的普通人爲數不多能用肉眼看見的靈異現象,燦爛的靈素爆發出最純粹,也是最原始的能量——它就由人本身組成,由千千萬萬的智慧生靈。
無論是什麼膚色,或是什麼種族,他們是男是女,亦或是災獸混種?妖魔鬼怪?
回到這鍋濃湯裡,回到這幽暗深邃的黑暗靈魂之中,一切的一切,起點的起點和終點的終點,都變成了極爲簡單,極爲複雜,極爲自私,極爲無私的一句話。
這些不斷沸騰的靈素涌向大釜之中,與仙胎的聚合物觸碰的一瞬間,變成沖天而起的光芒。
一聲聲呢喃匯聚成此起彼伏的幽幽迴響,已經難以辨清這些話語的真意——
——或許是死魂靈最後能夠說出口的幾句遺言,可是都變成了同一句話,不同的語言講述着同一個故事。
“我希望全世界每一個人,都能健康、幸福、快樂。”
“我希望全世界每一個人,都能健康、幸福、快樂。”
“我希望全世界每一個人,都能健康、幸福、快樂。”
這道強光衝上雲霄,衝破雨幕,沖刷着穹頂的化石岩層,它像是一棵樹,抓緊泥土的那個瞬間在瘋狂的生長着——
——柔光孕育着新的枝丫,鑽進地窟的巖縫中,強光則像是利劍,打在衝擊石英的多棱紋理上,馬上折射成千萬道更耀眼的光線,好像大樹周邊的雜草。
十二顆輝石已經開始產生裂紋,它們的晶格結構在靈能衝擊下變得脆弱,逐漸發白或發黑,變成純粹的碳土或硅土。
這光之樹越來越繁茂,越來越高大。
狂風吹開了槍匠的閃蝶衣立領,吹動小七的頭髮,吹得流星睜不開眼睛,只得強行扒拉着眼皮,絕不想錯過一秒。
雨雲被這靈能衝擊卷出一塊半徑達數十公里真空區,它使天地亮如白晝,五千多米的高空之中再次浮蕩起一片等離子體,它與環境的異常氣壓相互配合着,再次構造出山巒怪石的海市蜃樓,再次嶄露出藍色天空。
鍋釜之中依然殘留着部分維塔烙印的構造體——這部分元質來自授血妖魔,黑風鎮的珠珠仙子用肚子養大的仙胎依然帶有原初之種的基因表達,可是在此時此刻,這些紅彤彤的閃蝶要從大鍋之中飛出來。
它們變成金藍二色,鱗翅的黑斑眼紋交相輝映着,跟隨着靈素的流向一路攀爬飛昇。
突然之間,更加勁爆更加強大的靈能潮汐幾乎把獵王推得倒飛出去——
——她離BOSS最近,離達格達之釜最近,五十嵐千夏猝不及防,撞在傑森·梅根的懷裡,把這頭小灰狼倒逼出五六米,差些從巖臺跌下山澗去。
傲狠明德就在那裡,它一動也不動,想要看清生命的形狀——它想知道這一切,想搞明白願望是如何實現的。
它張開兩條前肢,小爪子自然而然的亮了出來,金燦燦的貓眼被純粹的光所淹沒。
“來吧!來吧!這世界在等待你”
接近四百萬人構成的龐大元質,這團充滿了罪孽與仇恨的血肉構造體從大鍋之中慢慢翻身,沿着光之樹的根莖一路往上攀爬。
它的形態時刻在變化着,與蓋亞母親的磁場重新連線的那一刻,突然變成了多刺形態,好像一顆海膽——那是磁流體接受強磁感應時幻化出來的形狀。
無數的臉孔,無數的手掌,無數的眼耳口鼻從這混沌癡傻的球體之中冒了出來,它們時刻變化着模樣,像是煮沸的開水,冒出猛烈的氣泡。
雨已經完全停了,空氣中轉來噼裡啪啦的微弱靜電,這些自組織的電流全部涌向一處,從光之樹的根莖和葉脈衝向這團漆黑的元質。
它開始內陷坍縮,被這強大的電場束縛着,開始高速自旋——
——較輕一些的元質已經開始分離,變成稀薄的黑霧,環繞在內核周邊。
濃郁的黑霧開始迸發出微弱的火苗,僅僅在千分之一秒,一顆新的火球誕生了,它開始閃耀出暗藍色的低溫光源,緊接着慢慢變成橘紅色,變成壯年太陽的橙色。
“BOSS!?”傑森·梅根無法理解這種演化,大聲呼喊着:“願望實現了嗎?爲什麼它會變成薪王?”
四百萬人份的元質遠遠超出了一般巢薪王所需要的靈能規格。從達格達之釜飛出這麼一顆太陽其實並不奇怪。
BOSS歪過腦袋,向身後的小灰狼傑森說起殘酷的童話故事。
“聖盃之中的絕大部分靈魂都來自香巴拉,是這片大地的無辜百姓。”
“要他們來理解這個衆生共業的願望,那麼變成太陽也僅僅只是其中一種實現願望的方式。”
“穀神,羊神,太陽神,都在讚美艾歐——如果沒有艾歐,就沒有這片生機勃勃的繁茂大地。”
“可是沒有艾歐,沒有這顆吃人的太陽,也沒有什麼穿越而來的禍亂之源。”
“它作爲一系列指令集合,通過這顆樹——”
BOSS比着拇指,戳向天空之中的光之樹。
“——已經把命令傳遞給蓋亞母親了。”
“至於要怎麼實現,我們倒是輕鬆,只要動動嘴皮子就行了,蓋亞媽媽要考慮的事情就多咯。”
這豐沛的元質幻化出一顆新的太陽,也僅僅是偉大願望慢慢實現的極小部分,就像買一送三的額外服務。
它投下炙熱陽光,幾乎在短短一分鐘內就烤乾了石英岩臺的積水,緊接着開始緩慢的移動——按照二十四小時制,跟着蓋亞的自轉規律,變成龐貝海洋至尤里卡和黃昏隘口平原的巡航路線,變成跟隨自然季風規律的薪王。
持續噴涌的靈能射流也漸漸變弱,光之樹要慢慢消散。
失去了十二輝石的金盃完全黯淡下來,重新變回了古樸的暗金泥色,它空無一物,似乎和古老的傳說一樣——
——當傲狠明德許願之後,除了這顆太陽,什麼都沒有改變,沒有發生任何事。
沒有地震,沒有洪水,沒有天地鉅變,沒有地上憑空長出糧食來,妖魔鬼怪也沒有自然消亡——哦不,不對,把攝像機往祠堂道口和佘家鎮集市推一推。
原本漆黑的夜空亮起了陽光,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使絕大部分身懷蒙恩聖血的怪物當場火化。
從神樹上飛出一頭三足金烏,它幾乎在一瞬間殺死了六千多個授血種,這夏邦大地的十二個部州,銅河十六國的妖魔鬼怪——它們習慣了夜晚避光活動,恰好撞見燦爛炙熱的烈日。
這也是香巴拉平民百姓最質樸,最純粹的願望,香巴拉的黑夜會孕育妖魔,那麼讓黑夜暫時消失吧。
所有的一切,大夏子民口中的瘋蝶病,在這種純粹的烈日炙烤之下無所遁形。
街巷之中兩路軍閥打出狗腦子來,回過頭卻發現主將已經變成了香噴噴的烤肉,妖魔的身體之中迸發出燦爛的紅色蝴蝶,最先開始焦臭碳化的就是眼耳口鼻。
依然有虔誠的歸一教徒跪伏在神樹的光輝之下,他們變成了紅彤彤的僵硬屍體,沸騰的聖血在瞬間殺死了這些食人魔。
這種場面,身處地獄的勞倫斯·麥迪遜教祖看了也要說一聲好死——
——他求而不得這麼多年的仙丹,變成了科技改變命運的炙熱信念,變成他的陽光抗性。
“王牌!王牌!”從混沌卵之中傳來急切的問詢,克帥喊道:“王牌!你們成功了嗎?”
江雪明:“任務已經完成,我們需要撤離計劃。”
“支奴幹往你們那邊飛呢!那顆太陽是怎麼回事?我出現幻覺了嗎?”克帥太久沒有睡覺,在天空亮起來的那一刻,他還以爲梟龍丟核彈了。
江雪明:“BOSS已經許願,它認爲這是蓋亞母親實現願望的第一步——至於其他變化,可能需要經年累月的觀察,要很久很久才能慢慢應驗。”
克帥:“機動連隊爲裝甲師開了一條快捷通道。唯物主義也在往你們身邊靠攏,預估還要兩個半小時才能抵達。”
江雪明:“我們在陽光下,很安全。”
克帥:“猶大呢?還會復活嗎?”
江雪明:“沒有仙丹,他活不過來,哪怕活過來,他已經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失去了戰鬥的能力,活着還有什麼用呢?在今天,在淒涼的明天,他用什麼來證明自己生活得有價值呢?又有什麼來充實自己的生活呢?光是吃、喝、呼吸嗎?”
克帥精神振奮:“全世界都在等我們回家,王牌。”
江雪明:“我知道了。”
在確定空域安全之後,支奴幹武裝直升機終於從福熙號航母起飛。
有梟龍戰機和機動連隊的尖刀預警,作爲後續的支援力量,狼母和衆多的摩托化炮兵組別後來跟上,徹底結束了這場戰鬥。
三個小時之後,雪明再也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沒有追兵跟來。
氣溫的劇烈變化使山地產生了強風,衆人從山頭撤下,相互攙扶着,輪流扛起達格達之釜,要爲直升機做降落指引。
這個時候,江雪明才發覺靈光佛祖的寺廟演武坪裡,跪滿了巨大的銅人——
——這些巨人子嗣都吃過仙丹,太陽一照,他們就毒發身亡,維塔烙印爆發的那一刻,蟲子吃光了這些巨人子嗣的腦漿,啃開五官的軟肉想要化繭成蝶,來不及逃跑就變成陽光下的劫灰了。
這些狂信徒依然在等猶大回來——
——蓋亞母親的長孫變成了銅鐵礦物,也沒能等回靈光佛祖。
衆人剛剛越過寺廟庭院,來到前廳,看見演武坪的怪物銅像,都被嚇了一大跳。終於看清這些死物的姿態,皆是託舉大鼎的跪姿,似乎想要爲猶大教長撐起一片天。
這種場景像極了候王廳外的廣場,那兩百來米高的霜火巨人,也是這種死狀。
“我願稱爲頂級COS,是行爲藝術。”不等衆人追問,BOSS嗆聲冷笑:“走吧,孩子們!”
沒了演武坪當降落點,直升機要另選一片開闊地。
接着往山下走,又是半個小時的路途,回到一片茂密的旱田裡,戰士們捨不得踩壞莊稼,走在田埂的縫隙之間,走到黃泥地裡,就有幾個帶着鋤頭的農戶過來。他們既害怕,眼裡卻有希冀——膽子大一些的,摟着水壺來問候。
領頭的是佘家鎮地保,算一方水土打野獸山豬保護農家安全的武夫。
這漢子長的五大三粗,氣血旺盛,有一把好力氣,身上總有頭蝨,腦袋沒有幾根毛了,也要做個髮型,是個講究人。
“神仙!神仙!”
漢子喊道——
“——神仙!喝我家裡一口水!喝我家裡一口水!”
傑森·梅根心有防備,據槍警戒,只怕是地方土著的奸計,要給水源下毒來害他們哩。
“你幹什麼?!”
地保漢子見到“神仙”手裡的燒火棍,認得這個法寶,立刻放下水桶想要跪倒。
身後跟來的幾個鄉親父老也是齊刷刷的跪下,似乎害怕神仙們降下神罰。
“我不怕毒,先喝爲敬啊。”傲狠明德從獵王懷裡跳下來,抱着木桶開始牛飲。
傑森急切喊道:“哎!老闆!”
BOSS擦乾淨嘴,又跳回了獵王懷裡,與這些土著問起正事:“爲什麼要給我送水?”
地保不敢擡頭——
“——您幾位來了!穀神好像也回來了!那楊家灣還有玉河衚衕裡兩個大仙一下子就死啦!是天大的好事呀!”
BOSS志得意滿,在獵王寬闊的臂膀上站起,驕傲的昂起小腦袋:“那當然!~你看我牛逼不?”
“牛逼?”地保還不太明白這詞的意思,只知道磕頭,又連忙喊親眷把銀元送來,用一個裝雞蛋的竹籃子放滿票據,送到獵王面前:“神仙!神仙!這是我們幾戶人家湊來貢香的例錢——原本靈光大佛要三成,七成給餘大統領。您什麼時候立個新大王呀?還是老規矩嗎?每年的糧稅收六次?免徭役的錢收”
“不用了。”BOSS低聲說,“不用了。”
地保愣了那麼一會:“怎麼就不用了?”
小貓咪駕駛着貓爬架女士,要獵王蹲下來。
它按住這地保的腦袋,再不許苦命人磕頭。
“我喝了你家裡的水,已經兩清了。沒有新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