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星頌湖的湖水滿盈盈的,照在陽光下,偶爾翻起的一點點浪濤,不會讓人覺得壯觀,反倒是覺得像頑皮的小孩子,在扮着鬼臉兒。
陽光傾泄而下,水面上一片金光。
湖水藍藍的,湖水在枯草叢裡微微低語,一眼望去,湖面上似乎就只有這一艘船,不覺得安靜,反倒是覺得太過清寂。
遠處高低不平的草灘上嵌着一窪窪清亮的湖水,水面映出太陽的七彩光芒,絢爛奪目,似乎是在爭先恐後地向世人展示着他們的美。
一望無際的天空中漂浮着幾朵白雲,李傾月看了一眼後,笑道,“天氣倒是不錯,看來,我選的日子,還是極好的。”
話落,擡腿上了船,阿布和阿五緊隨其後,後面跟上了大約二十人的侍衛,這讓梅煥志微蹙了一下眉。
星傾湖的水,藍得溫柔恬雅,因爲大船的航行,以致那藍錦緞似的湖面上,起伏着一層微微的漣漪。像是美人兒水靈靈、清亮亮的眸子。
“嶽總管今日肯賞臉前來,在下當真是不勝榮幸。”
“哪裡,梅小將軍相邀,本座豈敢不來?”李傾月說着,可是流露出來的表情,卻分明就是有幾分的狂妄,似乎是壓根兒就不曾將這個梅煥志放在眼裡。
梅煥志微微笑了,“久聞星頌湖之美,原本我還有幾分不信。自小在這裡長大,也並未看出與別處有何不同來。可是今日泛舟湖上,倒真真是生出了幾分的美感。”
李傾月不語,知道若是接了茬,這後頭定然也是沒有什麼好話的。
“嶽總管常來此地?”
李傾月搖搖頭,“本座事務繁忙,如何能常來遊湖?倒是梅小將軍如今無事一身輕,倒是可以四處逛逛。”
梅煥志聞言抿了抿脣,隨後猛地灌了杯酒,“實不相瞞,皇上下旨急詔我回京,可是這回京數日了,卻一直不曾有什麼動靜,我這也是等的着急呀。”
“梅小將軍多慮了。皇上體恤你辛苦,讓你好好地與家人團聚些時日,自然是聖恩浩蕩。”
梅煥志咧脣一笑,“嶽總管是皇上身邊兒的紅人,自然是比我等知道的要多。”
“梅小將軍今日請本座前來,可是有何要事相商?若只是單純地遊湖,只怕本座不能陪梅小將軍多聊了。”
梅煥志的臉色微僵了一下,輕嘆一下,似是無奈,“嶽總管,其實,在下今日將您前來,也的確是有一件要事相托。”
“梅小將軍請講。”
“能否請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讓我還返回邊關?獨留父親一人在邊關,我這當兒子的,心中甚是掛念。”
李傾月的眉眼微動,瞧這樣子,梅煥志似乎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要給他派什麼差事了?
“梅小將軍這話可就不對了。皇上的意志,豈是我等可以改變的?再則說了,如今邊關安定,梅將軍又是久經沙場之人,身邊還有猛將無數,梅小將軍不必憂慮。”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父親常年征戰,身上的大傷小傷無數,若是能陪伴在其身邊,也可以常常關照。”
李傾月心中冷嗤,什麼關照?什麼惦記父親?分明就是捨不得你在邊關養的那幾個男寵了吧?真是不要臉!
“梅小將軍如此孝順,倒是令本座感動呢。”
說着連她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話,李傾月真是覺得這艙內的空氣都是污濁的。
“嶽總管,還請您想想辦法。”
李傾月挑眉,看着他十分誠懇的態度,也只是敷衍一笑,“既然梅小將軍說了,那本座自然是會試一試的。只是,皇上的主意,一般旁人可是做不了的。還請梅小將軍莫要抱有太大的希望纔好。”
梅煥志的眼神一亮,人也跟着更爲精神了,直接就抱拳道,“多謝嶽總管了。只要您肯稍帶着說兩句話,那便成了。就算是皇上不肯再放我回邊關了,那也無防。爲人子女,最起碼這份兒孝心,咱是得盡了。”
李傾月面上頗爲欣賞地點了點頭,其實心裡頭卻把梅煥志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真以爲她傻呀!
什麼想要再回邊關呢,分明就是藉口。
皇上是什麼性子的人?怎麼可能會容許她這個總管來插手政務?
皇上再器重她,那也只可能交待她去做一些明面兒上御林軍不能做的事兒。
說白了,就是一些個需要背黑鍋,得罪人的事兒!
她若是真的在皇上耳邊提及這個,只怕皇上頭一個要罵地就是自己了。
“來,這是在下府上的廚子做的。聽聞嶽總管愛吃魚,特意命人做了幾道菜,也不知是否合嶽總管的胃口,您先嚐嘗?”
李傾月低頭,看到了小廝端進來幾道菜,竟然有三道都是魚。
“這是清蒸魚、那一道是酸辣魚,這邊兒小的,這個是滾面兒炸魚。因爲不知道嶽總管喜歡什麼口味的,所以,便每樣做了點兒,您嚐嚐?”
這個梅煥志,爲了討她歡心,倒還真是下了功夫!
只是這梅家廚子做的菜,如今又是在這前不着村兒,後不着店的湖面上,她敢吃嗎?
“多謝了。只是本座現在還不餓,若是無事,便靠岸吧,本座身上還有差事不曾辦完呢。”
看到了嶽傾臉上露出來的極爲冷淡的笑容,梅煥志倒也點頭應了,絲毫沒有覺得失望。
直
得失望。
直到船靠岸了,李傾月走在了甲板上,這才覺得今日這個梅煥志的心思有點兒不簡單,就這樣輕易地讓自己走了?
回到了岸上,梅煥志跟在身後,態度恭敬道,“嶽總管,既然您還有公務在身,那在下就不敢再多打擾了。改日在府內備下酒水,還望嶽總管能賞臉光臨。”
“梅小將軍客氣了。”
李傾月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這個梅煥志其實就是對她心懷不軌的,只是他今日在船上爲何不曾動手呢?
是因爲顧忌到了自己身邊的這些侍衛?
還是說,他另有計策?
想到之前在船上,她可是滴水未沾,這會兒上了馬車,倒是真有幾分渴了。
就近尋了一處茶樓,雖然是身着常服,可是身邊兒的侍衛卻是個個兒都着了官服,所到之處,自然是寂靜一片。
小二和掌櫃的都嚇傻了。
如果不是阿布的一嗓子,只怕他們兩人都能再呆上半個時辰。
李傾月進去喝茶,所坐的自然就是最好的地方。
阿布將窗子推開,一眼便看到了對面的一家綢緞莊和首飾鋪子。
“這裡都是齊家的產業?”
阿布恭敬地站在了她的身後,“回主子,對面的幾家店鋪都是,只有咱們現在所處的這家茶樓不是。可是茶樓一側的那家酒樓,也是齊家的產業。”
“京城齊家?”李傾月雖然知道阿布的本事,可是仍然沒忘了再確認一下。
“回主子,正是。”
李傾月不再說話,只是一邊喝着茶,一邊時不時地往外頭掃一眼,好似就真的只是過來喝杯茶的。
“主子,對面的首飾鋪子似乎是起了衝突。看樣子,應該是齊家的幾位小姐。”
李傾月嗯了一聲,沒有起身的打算。
“名動京城的齊婉葉小姐也在其中,不過看這樣子,她倒是不曾參與幾人的爭執。”
李傾月的眉梢輕挑,齊婉葉會親自到首飾鋪子來挑首飾?
按照齊家對她的重視,應該是直接讓人將東西送到府內的,怎麼可能會允許她出來拋頭露面?
“可有齊家的公子跟着?”
“回主子,不曾看到,只有幾名女眷,再就是稍遠一些的護衛了。”
李傾月斜了斜眼角,沒出聲兒,阿布一招手,兩名侍衛過來。
“你們兩個去那兒盯着,聽聽她們都說了些什麼。另外,看看另一名小姐到底是誰?”
“是,大人。”
李傾月看了一會兒,許是覺得無趣,索性就直接躺在了屋內的一張軟榻上。
底下的人個個兒眼睛都尖的很,立馬就有人從底下的馬車裡抱上來了一牀錦被。
身爲大內總管的嶽公公,怎麼可能會隨意地用外面的這些東西?
李傾月躺着開始小憩,對於外頭的事情是不聞不問。
阿布大體也能明白主子的心思,對於京城齊家,她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回大人,其中一位是剛剛與梅煥朝公子訂下親事的齊婉星,這會兒正在底下哭着呢,大概也就是幾位齊家的小姐,覺得她污了齊家的名聲,所以纔會出言羞辱。”
阿布往李傾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主子並無意插手,一擺手,又下去盯着了。
“咦,大人,那位可是梅公子?”
阿布低頭一瞧,可不正是梅煥朝嗎?敢情這是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妻被人爲難,所以特意前來英雄救美的?
榻上的李傾月眉心微動了一下,懶懶道,“他來了,也就沒有什麼好戲可看了。差人去問清楚了到底發生了何事,還有,將齊婉葉爲何出現在這裡弄個清楚。”
“是,主子。”
齊婉葉雖然是一介女流,且不會武功,可是她卻生得十分聰明。
上次齊玄墨來京,被齊家想辦法拉攏,只怕就有她的功勞在裡頭。
約莫一刻鐘之後,阿五再次上來了。
“啓稟主子,齊婉星被梅煥朝護着回到齊家了。齊婉葉似乎是有些生氣,不過面上並不太明顯,倒是其它的幾位小姐表情很是不忿。”
李傾月不曾擡頭,不用想,她大概也能猜到是一出什麼樣的戲碼。
“齊家的幾位小姐都各自走了,唯有齊婉葉小姐的馬車似乎是並未回到齊府,反倒是轉道去了東邊兒,屬下特意來請示主子,可要跟着?”
李傾月抿了抿脣,去了城東?
看來,這個齊婉葉的背後,也不簡單呢。
“你的輕功不成,阿布,你去跟着,小心些。寧願跟地遠一些,也莫要讓人發現了。”
“是,主子。”
阿布跟着齊婉葉的馬車一路就到了城東的一家客棧。
阿布眨眨眼,齊家尊貴的大小姐,竟然會到了這樣的地方,真不怕被人看到?
李傾月回到長生殿換了衣裳,想着今日梅煥志的表現,心裡頭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這麼多年,能讓自己過地不踏實的人,還真是不多。
“天一,將梅煥志的生平再給我仔細地過一遍。任何的小事都不能錯過。我倒要看看,這個梅家極爲注重的年輕一輩,到底有何出彩的地方?”
“是,主子。”
紅葉端茶進來,將李傾月的話也聽進去了大部分,笑道,“主子,梅家年輕一輩,最受器重的,可不是這個
可不是這個梅煥志。”
李傾月明白她說的是梅文成家的幾位公子,沒有出聲兒,她現在比較在意的,是如何先將梅煥志這個障礙給清除了。
要想對付一個大家族,只是對付其族首,自然是不管用的。
只有想辦法將其後面的人材都一一打擊到了,方能真地讓一個家族爬不起來,就比如這會兒的汪家。
如果不是她後來出手,又將幾個年輕的公子給使了手段,只怕用不了十年,汪家就能再度站在了京城名門之列。
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既然是要報仇,就不能給自己留下尾巴。
可是這個梅煥志,想要除去他,怕是要費些功夫,直接找人將他殺了,自然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可問題是,如此一來,只怕反倒是會受到了梅家的大力反擊,那樣,可就不好玩兒了。
正思索間,頭低上飄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我以爲你今日會在船上將他殺了。”
不用擡頭,李傾月也知道是誰,勾了勾脣角,一雙眸子此時竟然是格外地嫵媚,配上了這樣的一身裝束,看上來還真是有些妖孽。
“爲何以爲我會殺了他?他若是死在了我的手裡,我又要如何脫身?”
李傾月只覺得眼前一閃,一抹白影便到了自己的眼前,“不錯,你隱忍的本事是越來越好,也算是沒有枉廢了我這麼年的教導。”
李傾月一撇嘴,但凡是自己身上有點兒優點,有些進步,怎麼就都成了他的功勞了?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自戀?你就不覺得可恥嗎?”
顧白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在她的一側坐下,一雙湛藍晶亮的眸子,突然就讓李傾月想起了今天的星頌湖。
“梅煥志對你抱有勢在必得的心志,你自己可是要小心了。這麼多年來,他表面上看是順風順水,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可是實際上,暗地裡,梅文憲對他的栽培,那可是極爲看重。”
“我明白。只要是他不主動出招,我暫時沒有再去招惹他的打算。”
“梅煥志是梅家內定的下一任家主的左右手,你該明白,他在梅家,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李傾月出了口長氣,然後身子一歪,極其自然地就將頭擱在了顧白的腿上。
顧白的眉心一擰,“站沒站樣,坐沒坐樣,成何體統?起來!”
李傾月卻哼了一聲,眼睛一閉,根本就不理他。
這是篤定了顧白不會將她怎麼樣,不僅如此,還很蹬鼻子上臉地來了一句,“我說,我頭有些疼。”
意思很明顯,想着請顧大國師幫她按摩一下。
顧白搖搖頭,很認命地開始幫她揉壓着太陽穴。
“梅煥志的事情,你已經有打算了?”
“嗯,他有他的隱晦,既然如此,我便將這一切給他掀開了,只不過,需要費些手段和時間罷了。”
顧白的眉眼一沉,聲音更低了一分,“太麻煩了。”
“雖然麻煩一些,可是收到的效果卻是極好的。梅煥志現在在京城越是被人捧着,將來他給梅家帶來的災難影響力就越廣。這正是我想看到的。”
“隨你吧。可有需要爲師出手的地方?”
李傾月也沒有覺得有什麼要客氣的,想到了皇上所說的前往涪陵主將的事兒。
“皇上選定的主將爲何會選定爲梁平?你之前不是說皇上有意要讓梅煥志也過去嗎?爲何皇上卻說是另有差事?”
顧白手上的動作不停,只是低頭看她的眸光似乎是多了些柔暖,“梁平爲人正直,由他去涪陵,倒也還好。這樣的人做事,總會有幾分的顧忌。”
李傾月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我明白了,他多少會顧忌到當地的百姓,不可能會如梅煥志那般,肆意妄爲,只求一個結果。也對,如此,哥哥那裡,倒是可以省些心思了。”
“你先別急着放心,皇上還會任命其它的副將等職,到時候,也得看看他身邊圍着的都是什麼人,纔好說這種話。”
紅葉進來在香爐裡添了些香料,又重新換了熱茶,再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梁平是樑鈺的親叔叔,也是宋子夜的親舅舅,嘖,這些大家族之間的攀扯,還真是讓人覺得頭疼。”
“其實,你倒是可以提議,讓宋子夜也跟着去,宋華生和老國公爺不是一直都希望宋子夜能走武將嗎?這倒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傾月愣了一下,開始仔細地考慮着顧白的提議。
宋子夜本人也是想走武將一途的,只是多年來苦無機會。
再就是梁氏那一關,怕是不好過。
不過,若是有人舉薦,那麼宋子夜跟着梁平去,對誰也沒有壞處。
“不如讓梁平來舉薦他?”
顧白淡淡笑了,一雙藍色的眸子此時倒像是兩顆珍貴的寶石,晶瑩得讓人想要伸手去觸摸一番。
“這就是你的事了。”
李傾月聞聲輕擡了一下眼皮,入目的,便是顧白這樣一張能晃得人眼花的俊顏。
一個男人,生得這般俊美做什麼?
這是擔心他自己的桃花運還不夠旺盛,竟然還笑得這樣欠揍?
看到李傾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原本很滿意自己色誘成功的顧白,隨後又看到了她咬牙切齒的樣子,這算是哪一齣??
“顧白!”
“嗯?”聲音有些懶懶地,極富磁性和魅惑力,李傾月聽了,心裡頭更不爽了。
“你最近有好事臨門?”
顧白一愣,收斂了笑意,“何故如此一問?”
“沒有好事你笑得這麼風騷做什麼?”
顧白極爲優雅地斜了一下眉梢,隨後,正在按摩的手似乎是力道加重,再然後,便聽到了李傾月地一聲悶哼。
“你想要我的命呀?”
顧白涼涼地瞪她一眼,手一擡,一股極強的力道便將李傾月的身子給託了起來,李傾月一時毫無防備,竟然是栽坐在了榻上。
還好,沒有掉到地上去,不是很丟臉。
“你敢說爲師風騷?”聲音低沉中透着明晃晃的威脅。
李傾月看他色變,哪裡還不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呃,那個,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剛剛笑地很勾人,明明就是雲端高陽般的人物,卻有了那風月場所中才能看到的笑,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嘛。”
顧白淡淡地哼了一聲,才轉身,又猛地收住了步子,合着李傾月剛剛那話是拿他與風塵中的那些人相提並論了?
看來,他最近對她的態度的確是太好了,連誰是師父,誰是徒弟她都分不清了。
猛地一道掌風襲來,這一次,李傾月早有防備,身子一翻,在丈餘外的地上落腳,“喂,你小心些,真的想讓人知道你在我這裡嗎?”
顧白衣袖一捲,聲音裡憋滿了火氣,“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就是太慣着你了,纔會讓你如此地無法無天。”
呃?
李傾月愣了一下,怎麼感覺自己對面這是站了一個怨婦似的?
“好了,你也別惱了。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先幫我拖一拖?就是暫時不要讓梅煥志離京?”
顧白頓了一下,這還真是有些難度,畢竟是皇上急調回京的,可如今一時沒有動靜,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否另有安排?
“梁平既然已經定下了,那麼十萬大軍開拔的日子也就不短了,你還是先想辦法讓宋子夜跟着去吧。至於梅煥志這邊,我再去讓人查查看,許是臨時有了變故,所以皇上纔會說是要另委以重任。”
“好,那就這麼辦。”
要梁平舉薦宋子夜,最方便做說客的,自然就是樑鈺了。
樑鈺雖然是有些不樂意,可是一對上了李傾月那雙烏黑且陰森森的眼睛,他就沒有什麼是不敢答應的了。
阿布回來時,李傾月並不在長生殿,直到傍晚時分,才從樑府回來。
“怎麼樣?”
“回主子,劉婉葉去了城東的一家客棧,那家客棧看起來也算不得多麼上檔次的地方。齊婉葉在那裡待的時間很短,半柱香不到,她走之後,屬下命人跟着她,一路看到她只是很平靜地回了齊府,而屬下守在了客棧外頭,約半個時辰後,才發現有一名行跡可疑的男子從裡頭出來,屬下跟着他,一直進入了安王府。”
“安王?這麼說來,齊婉葉背後的那個人,就極有可能是安王了。”
“回主子,大概如此。因爲安王府守衛森嚴,屬下只是看到那人進了安王府,而且看樣子,他是安王府的熟人,門房對他的態度也極爲客氣,從穿着打扮上來看,當是安王的一位幕僚。”
“嗯,若是讓你再見到他,可能認出?”
“回主子,斷不會認錯的。”
李傾月點點頭,上京的局勢是越來越緊張了。
皇上越是不肯立太子,這些人就爭得越是激烈,每一個都以爲會做上太子的都會是自己,卻不想想,奪位之爭,一旦失敗,都會是個什麼下場?
“主子,京城齊家,不是一直都不曾站隊嗎?那這個齊婉葉?”
李傾月冷笑,“兩種可能,要麼是齊婉葉自己一廂情願要襄助於安王,這可能是因爲她對安王情愫暗生,另一種可能性,便是齊東行早已投靠了安王,只是明面兒上,卻始終不願意做出選擇。”
阿布是個粗人,此時主子的分析,他還真是聽不出有什麼不一樣來。
“找人盯着齊婉葉,這個女人可不簡單。論說她的身分,根本就是無法與樑素冰相比的,可是能在宮宴上與樑素冰齊名,可見其手段和心智之高明。”
“是,主子。”
梁平開了口,皇上這裡也斷沒有不允的意思,再者皇上也知道宋子夜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對於其才智,也是頗爲讚賞,是以,梁平這麼一提,皇上也就滿口應下了。
當天頭晌午的時候,這旨意就到了護國公府。
要說皇上也大方,這宋子夜纔剛入軍營,直接就給了一個校尉的職位,讓他跟在梁平左右,好好歷練。
這對於任何一個臣子家來說,都是聖恩浩蕩,可是梁氏聽了這心裡頭卻是有些捨不得的。
“母親,只是去涪陵,又不是去邊關,您別擔心。”宋子夜知道母親這是捨不得自己走,可是想到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他說什麼也是不能錯過的。
“夜兒,你當真要去?不去成不成?”
宋華生看她,語氣有些偏重,“又在這裡亂講,皇上的旨意都下來了,豈能不去?再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你總是將他拘在了京城裡,他能有什麼出息?”
梁氏心頭一顫,可是對上了自家老爺的眼神,一時也
神,一時也說不上別的來。
沒辦法,旨意都下了,不去豈不是成了抗旨?
“母親,我走後,您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祖父那裡,您也要多照看着些。好在有妹妹在府中陪着您,還能一起說說話,我也就放心了。”
梁氏的心思一動,這旨意上只說是擇日離京,可沒說是什麼時候,要不,直接將他的婚事給辦了?
梁氏將自己這心思一說出來,宋子夜就滿口地反對。
“娘,兒子現在都不曾訂下親事呢,如何成親?這些個,還是等兒子回來以後再說吧,成嗎?”
梁氏原本還想着再爭取一下,可是瞥到了老爺有些暗沉的臉色,也不敢多說了。
“那你定要好生照顧自己,算了,我還是去幫你收拾一下行禮,這擇日,也指不定就是哪天呢。”
“多謝孃親了。”
總算是將嘮叨的梁氏送走了,宋華生這才語重心長地交待了幾句,無非也就是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到了軍營,那就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絕對不能給他們宋家丟臉。
宋子夜從父親這裡出去,又去陪着老太爺坐了會兒。
老太爺現在身上的傷基本上是不怎麼疼了,只是仍然不能下牀。
得知孫子要入軍營了,而且是跟在了他舅舅的身邊,老太爺倒是很放心,鼓勵了幾句之後,又命管家從庫房裡拿出了一把寶劍,似乎是多年前的先帝賞下來的。
寶劍入手,宋子夜如何不明白祖父的意思?
這是希望他能快速地在軍營裡站穩了腳跟,將來,他也就能成爲妹妹的一大倚仗了。
想到妹妹小小年紀,便身負血海深仇,每每見到了殺父仇人,卻是不能妄動,反倒要巧笑討好,這心裡的痛,該是有多重,多深?
“祖父您放心,孫兒一定好好在軍營中歷練,早日爲了蒼溟立下戰功,也早日成爲妹妹堅強的後盾。”
看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老太爺總算是笑了笑,眼底對這個孫兒的期望,更重了一分。
入夜,一道黑影鑽入了京城有名的一家小倌館。
身形消瘦挺拔,而且進去之後,直接摸着黑就尋到了一處較爲僻靜的小院子,看樣子,還真是熟門熟路。
“爺,您來了?”一道清朗中透着點點柔情的聲音溢出,讓隱在暗處的李傾月抖了抖身子,太肉麻了!
“嗯,大半年不見了,可想爺了?”男子的手指一挑,直接就迫使其下巴微擡,不得不與自己四目相對了。
來人正是喜好男色的梅煥志。
在蒼溟,原本喜好男色,倒也不算是什麼太丟臉的事情,蒼溟的民風開放,既然允女子爲官,對於這男男相戀之事,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問題是,現在的這一位,那可是梅煥志!
是皇上期許頗深,而且又是梅家極爲得意的一位公子。且如今他早已成了家,若是被人知曉,他竟然是偏好男風,只怕會引人議論了。
“爺,奴才還以爲您早將奴才給忘到九宵雲外去了。回京這麼久了,都不來看看奴才。”
男子的聲音並非是太過女性化,只是這表情和態度,實在是讓人看了有些惡寒。
李傾月乾脆就移開了眼,儘量不讓自己去看他。
“爺這不是來了嗎?怎麼樣?這裡的人可曾爲難於你?”
“瞧爺說的,您都爲了奴才花了大把的銀子,他們哪個敢怠慢奴才半分?”
梅煥志瞧着他的一雙小嘴兒一張一合地,心裡越發地癢癢,原本就是覺得府中的那些女人無趣,憋了好些日子,這才尋了個機會過來,哪裡還有再敘舊的心思,三下兩下就將對方的衣服給扒了,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壓了上去。
李傾月瞪大眼睛看着窗上映出來的影子,嘴巴也微微張着,這個梅煥志,做這種事情的時候,竟然連燈都不吹的?
還有這等嗜好?
不過,免費地看看這男男的戲碼,倒也還是不錯,又讓自己增廣見聞了。
正看得有趣呢,誰知眼前一黑,聞着那好聞的清淡香味兒,便知道是顧白來了。
不滿地撅起嘴來,可是卻也無計可施,這會兒只要她一出聲兒,只怕就能驚動了裡頭的梅煥志。
等到顧白攬着她的腰,往外退了數丈,停在了一處屋頂上,李傾月這纔不悅道,“你怎麼來了?”
“怎麼?這等春宮圖很好看?”
李傾月撇撇嘴,“這不是沒見過嗎?正好可以開開眼。”
顧白輕嗤一聲,“你也不怕長針眼?”
李傾月笑地有幾分的痞子味兒,“不怕不怕。”
顧白冷冷地橫了她一眼,李傾月訕訕地笑了兩聲,不敢再說話了。
“這裡是梅家的產業?”
李傾月愣了一下,搖搖頭,“不是。應該是梅煥志花了大半的銀子,將那個相好地養在這裡的。”
梅煥志爲人謹慎,定然是不敢將這名男子帶回府中,就算是養在別院,他也覺得不太安全,一旦被人知道,對他的名聲是半分好處也無的。
“要說這個梅煥志也有趣,明知道他自己喜好男風對於自己的前程是沒有什麼好處的,爲何還這般地癡迷?這回京纔多少日子,竟然就忍不住了?”
“人就是如此,越是覺得那是罪
覺得那是罪惡的,可能就越是會容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李傾月挑了挑眉,顧大國師說話,總是會蘊藏着許多的道理。
“你怎麼會來?跟蹤我?”
最後三個字,問地很沒有底氣。
李傾月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明明自己就應該是很理直氣壯地問纔是,可是怎麼就覺得自己像是那個蹺家的小媳婦兒,這會兒被郎君抓到自己正在幹壞事呢?
這種感覺很不好!
“我哪裡有那個心情來跟蹤你?原本是找你有事要議,聽阿布說在跟蹤梅煥志,所以我纔會尋來。皇上那邊最多也不過就是再拖上十日,你這裡處理地怎麼樣了?”
李傾月有些失望,“才十天呀?”
顧白伸手就給了她一個爆慄,“你還想着要一個月?”
李傾月伸手摸了摸被他敲到的地方,“那倒沒有。我只是擔心十天的話,會來不及。”
顧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那你就自己想辦法。若是這次不成,你就再等他下次回京就是。”
李傾月輕嘆一聲,再等下次?那得是什麼時候了?
不成!好不容易回來了一個武將,她說什麼也得將這個人給廢了。
就算是殺不死他,也得讓他丟掉半條命,讓他此生再也不能踏入疆場一步!
“這裡景緻倒是不錯。”顧白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讓李傾月覺得很無語。
黑天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來看景緻的?
不過,他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李傾月,這裡的地方可不小,能在上京這種地方開小倌館的人,定然不是尋常之輩。
“看來,得好好查一查這裡纔好。”李傾月話落,便感覺到了腰間一緊,她竟然又被顧白帶着,強行離開此地了。
兩日後,天一將查到的消息送來。
那處小倌館,竟然會是京城齊家的產業。
這是巧合,還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一場預謀?
“回主子,這間館閣,目前是由齊家的二公子齊青風在打理。”
李傾月點點頭,又是京城齊家,看來,解決完了梅煥志的事兒,接下來,就該着他們齊家了。
“想辦法,讓齊青風將這處地方給賣出去。越快越好。”
京城世家公子哥兒竟然開着這樣的產業,也不怕被人笑話?
那小倌館與普通的風月場所還不相同,那可是被上流社會所不齒的!
就算是民風再開放,從事這種下九流生意的人,一般來說,也絕對不會是高門府第。
現在齊家竟然敢冒着危險經營這樣一家小倌館,是因爲銀子短缺,還是因爲這裡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主子,這產業是人家的,想要逼着人家賣,只怕是有些不太容易。”天一憋了好一會兒,才猶豫道。
李傾月瞪他一眼,“笨哪!找人放出消息,就說是皇上有意要讓嶽傾徹查京城的風月場所,京頓世風。如此,那齊家不將此處賣掉,他傻嗎?”
天一一聽也是,撓撓頭,“是,主子,屬下明白了。”
“記住,這個消息,只要放出一點點就好。這等隱秘之事,若是他們收到的消息太豐富了,反倒像是在作假了。”
“屬下明白。”
天一退下後,李傾月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真的跟皇上提一提這整頓世風之事,阿布進來了。
手上還拿着一張名貼。
“啓稟主子,梅煥志又送了請貼來,這一次,是請您到他城外的莊子上赴宴,順便賞花。”
李傾月險些沒噴了!
兩個大男人賞什麼花?
有病吧!
阿布接着又道,“貼子上所言,還請了樑鈺公子和宋世子同往,似乎是有爲宋世子餞行之意。”
李傾月的眸色一沉,這個梅煥志,這一次的心思,可不僅僅只是用在了嶽傾的身上,他倒是好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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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敢惹傾傾,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