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千燈想到了兒時貪戀驚鴻劍,常常偷去劍閣,輕彈劍音以悅耳。
不禁學起錢晨,從腰間抽出驚鴻劍,彈劍而歌道:“我觀古昔之英雄,慷慨然諾杯酒中。義重生輕死知己,所以與人成大功。我觀今日之諸位,意氣在面愧在胸。英雄壯志血未寒,刀未加身心已懼……”
“諸位……請一戰罷!”康千燈彈劍而起,劍音清脆悅耳,振奮醒了在場所有人。
洪四海也擡頭向外望去,那五湖廳前影影綽綽,樓閣前,在正門的牌坊下,幾個身影悄然無息的站在了那裡。
站在最中心的一位,身材異常高大,他魁梧的身形仿若一隻直立而起的猛虎,在月光之下,身影模糊仿若鬼魅,只有臉上噬鬼神虎的面具,赫然清晰,攝人心魄。
在他身邊是一個瘦小的影子,披着一條金色的披風,帶着一隻金雞面具,驚悚怪異。
最後是一個癡肥的大胖子,他帶着一個貪婪的豬相面具,十分兇惡。
“不入幽冥,食鬼神君!”
“天下大白,司晨神君!”
“張口吞天,大肚神君!”
洪四海聲音低沉,神情凝重,雙拳垂在身體兩側,聲音在黑暗中迴盪如同滾滾悶雷:“十二元辰,就來了你們幾個嗎?”
“他們自然都在……”司晨神君的尖利嗓音,叫人從心底感到煩躁,如同破銅鑼一樣敲響道:“他們在天上,在地下,在幽冥深處做鬼,甚至可能就在你身邊。”
“不知什麼時候,來取走你這條性命!”
空明禪師聞言,不禁擔憂的瞥了一眼自己身後,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位藥王傳人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平靜的注視着場中的一切,康千燈這位他非常欣賞的江湖新秀亦步亦趨的跟在那位藥王傳人身後……像個…呃…小跟班?
食鬼神君自身後抽出右手,其上帶着一個虎頭拳套,虎形猙獰,如欲噬人。
他將右拳一橫,一股無形的淒厲尖嘯瞬間撕裂空氣,向四面八方襲去……無數影影綽綽的鬼影此起彼伏,在食鬼神君身邊穿梭,詭秘的如同惡鬼一般。
“絕世神兵……大宗師!”
洪四海面色越發肅然,空明禪師臉色凝重,整個五湖廳瀰漫着一股沉重的氣息,叫人喘不過氣來。這位幽冥宮主,食鬼神君,赫然已經達到與洪四海相同的大宗師境界,就連武當頑石道長,少林空明神僧也要稍遜一籌。
他手上的那隻虎頭拳套,只是微微發出厲嘯,就已經讓五湖廳中八成的武者恨不得雙手抱頭,發泄痛苦。
這等威力,已經達到了傳說中絕世神兵的等級。
乃是江湖近五十年來,新近降世的第一件絕世神兵……並且就佩戴在初任兵主手中。
神兵——風神嘯!
隨着食鬼神君漸漸收斂真氣,圍繞在他身邊的風呼嘯的更加劇烈了。天地間一股茫茫的風氣,自九天之上浩浩蕩蕩而來,與幽冥宮主、食鬼神君的氣勢融匯在一起,宛如天龍垂尾,天上的雲捲動爲一個巨大的漩渦,從天上探入地面。
呼嘯的龍捲風刺入了五湖廳和四海堂正門之間的地面。
食鬼神君身邊無數影影綽綽的鬼影乘風飛起,化爲一道道黑影捲入風中,大風朝着五湖堂中前的羣雄襲來,一時間大多數人都被那烈風吹得睜不開眼睛。
這時候,風中的寒光一閃。
一位躲在後頭的武林人士的頭顱突然掉了下來,滴溜溜的在地上滾動。
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人頭在地上被風吹得亂滾,在羣雄的腳邊咕嚕咕嚕的滾過,銷魂風中,百鬼夜行。幽冥宮中的羣鬼赫然藉着幽冥宮主掀起的龍捲狂風,融入了風中,在龍捲風裡穿插飛掠,帶走一個個人頭。
終於有人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一位頗有名氣的高手,又哭又笑:“頭掉了!我們的頭掉了!有鬼……有鬼啊!”
他大喊一聲,轉頭就逃……他的身影揹着風逃出去好遠,很多人看着他漸行漸遠,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恐懼,悄悄的跟了上去。
就在那個身影遠去只剩下一點背影的時候,他的頭掉了下來,骨碌碌的滾遠了!
一個無頭的身影站在他們所能見的最遠端……叫人絕望想要發瘋。
食鬼神君冷漠的看着這一切,空明禪師拄着九環錫杖,頂着狂風定住了周圍數十丈的空氣,帶着妙香,禪唱,佛光的光明真氣籠罩了這片空間,如同在黑色的龍捲狂風之中,一個脆弱的琉璃罩一般。
洪四海舉拳橫擊蒼天,與藉着狂風之勢,以神兵披風在空中縱橫,攜着無盡雷火凌空撲下的司晨神君連連交手,一雙鐵拳擊碎了無數雷火……
武當頑石道長劈出松風寶劍,與大肚神君廝殺在了一起……
正道三位大宗師,竟然被十二元辰食鬼神君一位大宗師,藉助絕世神兵掀起的天地之威壓制住了!
狂風中,鬼在狂笑!
這時候,狂風之中,卻出現了一個打傘的身影。
是誰在這掀起天地,混一清濁的狂風中打傘?
空明神僧睜大了眼睛……
錢晨打着天羅傘,靈光垂落,將一切狂風都擋在三尺之外,他閒庭信步般的在龍捲風中漫步,無數鬼影藉着風力,從四面八方襲來。
天羅傘輕轉……鋒利的傘面,切斷了空中掠過的鬼影咽喉。
黑血灑落,更激得無數鬼影越發瘋狂……
錢晨長笑一聲:“康兄,借劍一用!”
康千燈將驚鴻劍至腰間抽出,一道劍光劃破昏黃的黑風,來到錢晨面前,錢晨信手接住這柄飛來的軟劍,一手持傘,一手持劍,在風中狂舞……
劍光在他手上綻放,撕裂了那昏暗的狂風世界,無數鬼影在劍光之中慘叫。
銀白色的劍光彷彿一道閃電在風中跳躍,輕靈,帶着玄妙的律動……每一次躍動,都會從風中刺下一縷鮮血,黑色的鮮血在錢晨身邊拉伸成絲,無數暗黑色的絲線在風中翻卷,帶着一絲妖異的氣質。
錢晨走過漫長的距離,來到了食鬼神君的面前。
這時候天上的鬼已經被殺怕了,殺瘋了!它們恐懼,它們尖嘯,它們詛咒……但這些只是更襯得這位在狂風下打傘的男子,凜然如仙神。
空明神僧已經驚的出家人的矜持都保留不足了,毫無神僧形象的大張着嘴。
“很好……沒想到正道這羣廢物,居然還藏了一手。如此年輕的大宗師,如此神妙的一把傘。”食鬼神君擡起帶着風神嘯的右手,低聲道:“你值得我出手……也值得我記住你的名字。”
錢晨卻平靜道:“不必了,你若活了下來,纔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
“不過你倒是猜對了!十二元辰中,確實有人在幽冥做鬼。”
錢晨隨手扔出一個頭顱,那頭顱和其他頭一樣,在風中滾動着,滴溜溜的打轉,當頭顱轉到正面的時候,正要回身飛擊,與食鬼神君一起夾擊錢晨的司晨神君對視在一起,後者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然後頭也不回的逃了!
他寧可去面對洪四海和空明聯手,也不想在留在這裡。
“原來是角鬥這個莽夫!”
食鬼神君用鼻孔出氣,冷哼了一聲。
神風嘯撕裂了狂風,無數狂風中割裂的空氣刃朝着錢晨殺來,天羅傘一轉,將這些都消散於無形,這些威力能撕裂無數宗師之下的武人的殺招,在兩人面前只是一次試探的障眼法。
食鬼神君右手成爪,撕裂了面前的一切,無數錯亂的,無序的,兇殘到可怕的風刃碎片,要將裡面的一切都撕碎……
天上的鬼在驚恐狂嘯。
錢晨縱起一道劍光……
劍光在那無數無序的風刃中轉折,一劍就將神風嘯撕碎的風刃,分割成了兩個世界。錢晨穿過這兩個世界的縫隙,劍光過處,羣鬼同墜,信步來到了食鬼神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