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園寺!”一位髮鬚皆白的老和尚,望着被錢晨重新搭建起來的寺廟,低聲自語道。
“大師!當日便是這裡傳來劍氣雷音,更有魔火沖天而起,非常驚人!”一位頭髮有些灰白,年輕不輕的中年術者指着蘭若寺面前的那一片白地道:“先前這裡有一座小山,如今都沒了。那魔頭的法力一定很厲害。”
“蓬蒿山!”老和尚又低聲說了一句。
他看了看這處蘭若,透過半倒塌的山門,破舊的大殿乃至大殿不遠處的塔林都清晰可見,老和尚看到反射光芒的冰塔,神情微微一動。
這時候跟着老和尚的幾位老老少少之中,有人自作聰明道:“既是一處佛門叢林,要不要進去收拾一下,爲佛祖重塑金身?”
他轉頭看向老和尚,心中暗自得意,佛門高僧都有一顆禮佛之心,他這般提議一定能獲取高僧的好感。
豈料老和尚只是淡淡道:“不用了!除魔要緊!”
說罷,一步也沒有踏入寺廟,徑直離開……一羣輪迴者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只得跟了上去。
“那魔窟是一夥狼妖,卻就在附近!”
一行人帶着老和尚來到了錢晨等人不久前來過的那一處荒山前,才進入那荒山,處處的嶙峋怪石就透着一股陰森,魔窟卻在山崖之下,要他們沿着小路攀爬下去。一行人都是有法力在身的修士,百丈高的懸崖,也就是兩個縱躍的事情。
豈料才下到山崖下,便看到魔窟面前屍橫遍野,一顆赤發的乾枯頭顱就滾落在洞口,隱約可見其猙獰的表情。
老和尚快步幾步上前,自那巨石旁邊拾起一根長矛一般的蛛足,仔細打量:“妖氣還很濃重,這些妖魔剛死不久。”
“而且妖氣濃重,實力不凡!”
老和尚用手一撐,爬到巨石上坐下,面對着洞口之外的方向,他凝重道:“此時羣妖來襲,背後有蜘蛛精偷襲,這人身子未動,便橫刀斬殺了所有向他撲來的妖魔……只是那刀法兇厲,不似正道。蜘蛛精從身後向他襲來,被一刀斬殺……”
“好凶的刀法,好大的殺性。”
“最後是那虎妖……虎妖想逃,遇着這般狠人,想逃也是正常的,結果被人用雷法炸的粉身碎骨,那虎骨最遠散落在數裡外的山澗中……這是什麼雷法,不像陰雷,也不像陽雷。但留下的氣息卻堂皇正大,與用刀的應該不是一個人。”
老和尚翻身下石,來到魔窟之前,輕輕嗅探便道:“我們已經來晚了!”
“此處魔窟早已經被人所平……裡面的妖魔,死了一洞。”
輪迴者有些震驚……老和尚冷笑道:“你們難道沒有注意過,那處蘭若之中,有人停留的痕跡嗎?”
“可前天那裡纔有一場大戰,更有傳言說,哪裡的人受創不清。”有人吶吶道。
老和尚大聲道:“受創不清,尚且還記得斬草除根!好!果然是同道義士!殺的漂亮,殺的痛快……這一窟之內雞犬不留,非常乾淨。”
輪迴者中有人低聲道:“雞犬不留,是不是過了一些。殺性如此之重,不是善類啊!”
老和尚擡了眼睛道:“雞沾染了魔氣便是魔雞,犬沾染了魔氣便是妖犬,都是妖魔。須得斬盡殺絕,纔是善舉。”
老和尚本不想再進魔窟,只是無意間掃到一具前肢短小的狽妖,猙獰恐怖的屍體就躺在洞口不遠處,他彷彿想起了什麼,徑直走入洞中,來到了那狽妖屍體身前。
那隻巨狽約有牛犢大小,渾身黑毛,面上殘留的神情還帶着一絲狡詐,臨死前的目光極爲陰毒。
身後的輪迴者跟了進來,老和尚剛想伸手去查探一下狽妖的屍體,卻見狽妖突然人立而起,兩隻短小的前腿搭在老和尚的肩膀上。
老和尚白鬚白眉飛舞揮張,他橫眉怒目,手中拳頭大小的念珠揮舞如錘,驟然砸出,散發着金光的念珠,直接砸碎了狽妖的腦袋,污血飛濺,感受到手中的念珠未受到一絲阻礙,老和尚卻是一愣。
此時妖狽的肋骨突然刺出,像是蜈蚣的千足一樣,扣住了老和尚的胸腹。
這時候一根脊椎像是蜈蚣一樣繞着老和尚的上半身盤了一圈,肋骨所化的骨刺深深的扎入老和尚的身體裡。一個骷髏頭從妖狽的腹中鑽出,沿着脊椎爬到了頸椎處。
它張口吐出一股九幽魔火。
老和尚掙斷念珠繩索,數十顆拳頭大小的念珠,帶着佛光打出。
魔火佛光交匯在一起,老和尚卻腹中一疼,驀地吐出一口鮮血。
一根肋骨所化的骨刃,刺穿了他的小腹。
這一切之在瞬間,輪迴者們纔剛回過神來,紛紛動手:“放開白雲大師!”
骷髏猙獰一笑,突然脫離脊椎飛起,化爲一道魔光,瞬息之間出沒虛空,再一閃,已經取代了某個輪迴者的頭顱,那輪迴者手中三叉短戟突然改變了去向,一股紮在了身邊同伴的胸膛上,然後骷髏頭再次飛出,鑽入了那個同伴的胸膛。
緊接着一股血焰燃燒,猛的炸開來,老和尚怒吼一聲,用身體替那些輪迴者攔住了魔火。
他僧袍綻放佛光,映照他如金身一般,壓住了魔火。
剩下的輪迴者轉頭就逃,一位其貌不揚的男子猶豫了一瞬,卻沒有跟着逃,他來到白雲老僧的身邊,揮手打出幾道符籙,濃厚的金光化牆在四面立起,將老僧和男子護在中間。男子翻出一枚血紅色的靈丹,遞給白雲老和尚。
“他已經燃燒念力,化爲金身,只求攔住本座一時,豈是藥石能救?你爲什麼不逃走?”骷髏頭張開下頜道:“難道你還指望他和老子一拼嗎?本座可不是不會吸取教訓的人,近距離中了我的白骨鎖心血魂咒,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轉身,纔是自尋死路!”平凡男子點頭道:“縱然白雲大師受了傷,有他相護,這裡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把背後留給你纔是找死。”
“你這麼聰明,讓我想起了某個人……”骷髏冷笑道:“真正聰明的人,就不應該把這些說出來。”
“本來這些小雜魚,我都不屑殺你們……”數根帶着濃厚精血的肋骨從洞外飛了進來,接回了白骨蜈蚣身上,這時候骷髏頭回到了白骨蜈蚣的頭頂,這魔物赫然化爲一個白骨天鬼的上半身,那濃厚的精血倒灌,滋養着天鬼之身。
“奈何老子傷的不輕,正要你們的性命來滋養魔軀。”
“老和尚……你若進了那蘭若寺,我倒還有所顧忌。擔心那人有所算計……畢竟那小子壞的頭頂生瘡,腳下流膿,是我魔道萬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可你偏偏過廟門而不顧……正是自尋死路。”
白雲老和尚平靜道:“肉身不過是一具臭皮囊,若能爲斬妖除魔而死,何惜此身?”
白雲大師身上的佛光流淌,宛若燃燒了一般,他將懷中一個小玉瓶塞給身旁那平平無奇的輪迴者,傳音道:“我以畢生法力,打穿這頭頂的山岩,送你飛上千丈高空。那裡日光熾烈,能讓此魔有所顧及,你要有什麼逃脫之法,便趕快使出來!”
說罷金身奮力一舉,佛光衝頂而出,衝破厚厚的岩層,帶着那男子衝上高空。
男子揮手灑出七面令旗,擺出一個奇妙的陣勢,瞬息之間令旗化爲一道星光,帶着他飛遁到萬里之外。卻是一門名爲天星指鬥挪移陣的奇術,能借天星之力挪移。
化爲白骨,藏在狽妖屍身中的自是妙空,他看到白雲傾盡佛光法力,衝破滷門,護送一個輪迴者逃出,卻並未阻止,看到佛光衝上雲霄,匯聚無盡日光,化爲巨大的佛掌向下一拍的時候,天鬼之軀一搖,竟瞬間裹着白雲老和尚的肉身飛遁數裡。
然後才張口噴出一道九幽魔火,與佛光之中白雲的元神相沖,引動了白骨鎖心血魂咒。
九幽魔火之中白雲大師的陰神引動無邊念力,在絕然之下,背後的無量光芒化爲一掌,印在了虛空中的天鬼身上。
妙空被打的又噴出一口魔火,骷髏頭瞬間委頓了下來。
這時候,絕然打出最後一擊的白雲大師終於灰飛煙滅,陰身被魔火燒盡,魂飛魄散了!
“真狠啊!這和尚……居然連轉世的餘地都不留,硬是要傷我。”妙空有些虛弱道:“這次殺了這麼多修行之士,總算能恢復再一點傷勢了。嘿嘿……老子若不是怕你毀了自己這具肉身……何至於讓你放走那小子,硬接你這臨死前的一擊?”
無間鬼母妙空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渾身的骨頭都脫落了下來,一點一點的鑽進了白雲大師的遺骸裡,這些骨架像是穿衣服一樣,穿起了這具肉身。
新鮮出爐的白雲扭動了一下脖子,就連老和尚平淡淡漠的表情都一般無二,少頃,他才擡頭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隨即迅速掩飾了起來。
萬里之外,某位相貌平平的輪迴者,從佈置在土裡的挪移陣法中鑽了出來,破土而出,他手中握着白雲大師臨死前交給他的小玉瓶,耳邊更是傳來輪迴之主的提示。
此人皺了皺眉頭:“獲得白雲大師的認可?是否加入正道陣營?”
“如今看來,正道陣營岌岌可危,那魔頭似乎是個輪迴者?他佈下此局暗算了白雲大師,是爲了加入血魔陣營?不,這老魔絕非尋常魔頭,背後必然還有其他算計。如今血魔未出,便有老魔暗中謀劃,正道形勢不妙啊!”
“按理來說,應該見好就收。”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玉瓶。
“但那無論是前日那道劍氣雷音,還是那老魔顧忌的蘭若寺中的人,甚至今日那魔窟被屠,都說明正道也不簡單。此魔應該就是那天放縱魔火之人,全盛之時,應該已經是陰神級數,如此都被重創了本命神魔,甚至拖拉着半個身子來算計白雲大師。”
“說明正道那邊還有更狠的角色……”
男子握緊了手中的玉瓶,沒有選擇脫離天煞峰,隱藏起來等待任務失敗,而是小心翼翼的繼續往天煞峰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