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承禎將刺殺安祿山時,試探出來的種種,盡數告知了衆人,忍着體內斷裂的經脈和有些潰散的本命真符道:“我猝不及防之下,被安祿山重傷,如今修爲十不存一,只怕再難以出手與安祿山抗衡。”
“但我作爲道門天師的人脈和權威還在!”
他面色凝重,澀聲道:“長安城中能抗衡安祿山的,也有幾人,等我穩定了傷勢,就去一一拜訪,提醒他們警惕安祿山。而長安城外正道之士更多,平原的顏真卿兄弟、不知遠遊何處的孫思邈真人、七絕劍客王昌齡,修爲皆不遜於我!”
“我道門還有西華真人成玄英、陰符宗李筌真人、上清宗王遠知等諸位陽神真人在外!我已經命門下弟子李含光傳信諸宗,以天師之命,請他們出山襄助!”
“如今佛門鑑真東渡瀛洲,他識得大體,我傳信於他,說明利害,必然也能和佛門合力,共抗魔劫!”
錢晨算了算時間,搖頭道:“這些準備,在魔劫爆發之後或許有用。”
“但現在沒用……”
司馬承禎微微一怔。
“安祿山還未公開造反,大部分正道修士都不會出手動他。現在他還是得到了玄帝的信任,他是大唐的郡王,玄帝就是他最好的護身符。等到他準備萬全,發動魔劫,那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早就生靈塗炭了!我們或許能護得住長安,但洛陽呢?河北呢?”
“我相信大唐德行未衰,天下修士百姓,依舊心繫正統。遲早能平定魔劫。可這過程之中,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安祿山最強的一點,是他隱藏的很深,表面上乃是大唐的郡王,麾下十萬魔軍,結陣可抗衡元神。加上魔功強橫,已經修成不死神魔,他不造反,我們就無法大張旗鼓的對付他。”
“但他最弱的一點,也是見不得光,若是不能在魔劫發動之初便重創大唐,憑着大唐正道的潛勢力,堆都能堆死他。”
“如今安祿山離開了他根基所在的三鎮,孤身來到長安,正道的力量也分散在各地,無法以大義之名凝聚起來。正魔雙方,都是力量最爲衰弱的時候。”
錢晨隨手牽引一道淨水靈泉,將自己腰間的紅皮葫蘆解下,數枚靈丹滴溜溜的滾動出來,被錢晨接引靈泉淬鍊,他伸手探入水面,摘下倒映的虛影之中的一朵荷花。
靈泉融匯了數枚靈丹的藥性,化爲九道藥泉,落入錢晨手中的蓮花中。
少頃,蓮花花瓣便落盡,顯露出花心的蓮蓬來。
錢晨掰開蓮蓬,裡面只有一枚大如雞子的紫色蓮子。
司馬承禎放開紫府,任由錢晨種了那一枚蓮子在其中,須彌,便有一朵紫色的蓮花盛開,托起司馬承禎的陽神,紫蓮不斷髮出靈光,滋養平復司馬承禎陽神的傷勢,甚至連本命真符都穩定了許多。
這隨手以丹合蓮,煉化爲藥蓮,種於紫府的治療手法行雲流水,叫衆人驚歎。
司馬承禎臉色已經恢復正常,他先前傷勢神魂肉身兩傷,肉身的傷勢拖累神魂不得滋養,神魂的傷勢又連累肉身,難以調動法力恢復。
如今錢晨以紫蓮假如元嬰一般的元氣之體,一面滋養神魂,一面恢復肉身。等若幫司馬承禎煉成了一個臨時的元嬰,代替肉身滋養陽神的同時,也代替陽神統率肉身。
故而很快就穩定了司馬承禎的傷勢!
司馬承禎微微稽首道:“多謝李道友……”
“現在你狀況如何?”錢晨例行詢問道。
司馬承禎微微苦笑:“只能動用約十一的法力,不過相當於剛結丹之輩。只怕不能助你們太多!”
錢晨聞言微微點頭,這和他所料差不多。
繼續剛纔的話題道:“安祿山和我們的力量都很虛弱,但安祿山的致命之處在於,李唐正統深入人心,就算是在魔道之中也有深厚的影響,二來正道潛勢力龐大,一但初期不能打開局面,魔劫將會被很快撲滅。”
“所以這魔道的大劫計劃,完全繫於他一人之身!”
“如今只要除去了安祿山,就能結束魔劫!但若是等魔劫擴大,九幽裂隙打開,魔道的羣魔藉助九幽裂隙紛紛晉升,而天下的人心壞了,朝廷權威不在,縱然殺了安祿山,也再無法收拾局面了!”
司馬承禎斷然道:“所以……只能繼續刺殺安祿山!”
“就算不成功,也能可出安祿山暴露自己……”錢晨微微點頭道。
“可是安祿山已經入城,難道要在長安刺殺他?”岑參等人剛剛還在驚異於錢晨與紫府之中種下紫蓮的手段,驟然聽聞這等駭人之舉,不由得驚疑道:“縱然有長安大陣守護,在長安城中動手刺殺不死神魔,也會死很多人的!”
“有一個地方固若金湯,不會死太多人!”錢晨悠悠道。
司馬承禎悚然一驚:“你要在今晚的千秋大宴上動手?”
錢晨拔出腰間的有情劍,盤坐在青蓮上,他用手掬起一捧功德淨水,洗濯劍身,劍刃寒光凌凌冽,照耀一片血紅。
同時低聲道:“不當着玄帝的面動手,怎麼能讓他看清安祿山的真面目?”
“但安祿山已經修成了神魔不死之身,我重傷在身,難以動手。而且當庭刺殺郡王,只怕撐不到安祿山暴露真面目,就要被宮廷之中的無數強者圍攻!”司馬承禎有些猶疑。
“所以動手要快、準、狠!”錢晨揣摩擦拭着劍鋒道:“由我來動手!”
燕殊沉思片刻,居然點頭贊同道:“驟然發難,宮廷之中的強者肯定第一時間保護玄帝,而楊國忠,太子都與安祿山不睦,長安又並無安祿山親近的高手,那麼宴中羣臣中的高人也不會出手。各個王公貴族保護自己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阻攔?”
“所以,只要足夠快,下手狠絕!”
“並沒有什麼妨礙!”
“至於後患……”燕殊長笑道:“大不了事成之後浪跡江湖,一輩子都不去長安了!”
司馬承禎沉思許久,也發現這是阻止魔劫最好的機會,此謀之中,最危險的環節,也不過是動手刺殺安祿山,都由錢晨和配合者承擔了下來。
就算失敗,也能暴露安祿山的實力,讓玄帝忌憚,一旦成功,魔劫便能消弭於無形。長安、洛陽乃至天下的黎民蒼生,便在不知不覺間,與魔劫擦肩而過,甚至都不會察覺有這麼一場危機。
可一旦動手,刺殺者便會面臨大唐朝廷的全力追殺。
世人甚至不會知道,是誰挽救了長安、洛陽……大唐!
張旭神色有所動容,注視着錢晨等人的目光才真正起了變化,錢晨微微笑道:“事成,我們就是刺殺邊疆大將,大唐郡王的重罪之人。事敗,我們便要被宮中的強者,魔道的大天魔,圍殺在宴中庭上!”
“無論成敗,世間都再無我等的容身之地……”
“那我們就能順利的迴歸輪迴之地了!”錢晨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但燕殊已然懂了。
他大笑道:“長安雖好,可物價甚貴,並非久留之地啊!能仗劍行俠,斬魔頭顱,一抒胸中快意,乃是千古絕妙之事。師弟豈能不送酒上來,讓我等刺魔之前,暢飲一番?”
錢晨心中暗笑,燕殊爲了喝酒,當真是費盡了心機,又在套路吳道子。
他回頭看了吳道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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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吳道子已經感動的一塌糊塗,恨不得以筆繪下在座豪傑的真容,畫上幾副刺魔劍客圖。哪裡還會吝嗇什麼仙酒。吳道子伸手摘下水中的荷葉,卷葉爲杯道:“吳道玄,身懷微末之技,願爲此事,與諸位共死!”
張旭也接過荷葉杯道:“吳縣張伯高,代賀監、蘇晉、宗之……與諸位共謀刺魔之事,願赴死!”
“劍南李太白!”
錢晨爲衆人的荷葉杯中倒上仙酒崑崙觴,就連廣笑禪師都討了一杯,笑道:“這是素酒……哈哈!我心修一脈並無這些婆婆媽媽的戒律,老子吃肉喝酒,佛祖能奈我何?老衲廣笑,也願犯這殺戒!行此功德!”
“海外裴旻!”燕殊終於摸到了心儀已久的美酒,放聲大笑,鬍子亂抖,舉杯應道:“願親手行刺魔大計!”
“正一白雲子,河內司馬承禎!與諸位共謀!”
“江陵岑參,也與諸位共襄這殺頭事!”岑參絕然壯烈道,他已經有舍了性命的覺悟。
崑崙觴分這許多杯,已經見底,燕殊湊到葫蘆眼看了看,見確實沒有了,便舉杯長笑道:“共飲!”
“共飲!”衆人一杯幹了。
崑崙觴一線入喉,就連廣笑禪師都紅了臉,連連讚歎道:“只是這一杯酒,死也不虧了!”
張旭連連點頭道:“不虧,不虧啊!”
司馬承禎站起身來抱拳:“安祿山修爲強橫,更修成了不死之身,想要將其刺殺,必得有無數謀劃。此時距離動手,還有四個時辰。諸位以爲我們應當如何籌劃?”
錢晨沉吟片刻道:“子微道友,你去聯絡道門在長安的潛勢力,列出我們能動用的所有人手。道玄,你先去繪畫地獄變相圖,長安這一道防線不能丟!”
又轉頭對燕殊道:“師兄!你去找兩位師妹來,這次動手,我們要利用所有助力!”
最後纔對張旭道:“伯高兄與我準備地獄變壁畫之事,道玄兄在半日之內要完成此畫,必然困難重重,我們都要一一解決!”
此時錢晨已經隱隱爲此事的盟主,衆人都一一領命,很快廣笑禪師就以請吳道子繪製壁畫爲名,清空了一處畫壁,令僧衆不得靠近。
吳道子乘着酒意,來到空白的畫壁前,已經凝聚全部精神,誓要畫出前所未有的驚人畫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