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毒教主揮手打出一道幽幽綠光,應是一枚骨刺。乃是他掘了南詔人世代巫祭的祖墳,才發現的一枚大巫之骨。那大巫不知被什麼毒物,化去了一身堅不可摧的遺骨,只留下一截腳跟處的骨刺,上面的劇毒隨着時間流逝,已經消失了大半毒性。
但殘留的一點依舊毒死了屍毒教五名結丹法師,還差點要了屍毒教主的老命!
得到此骨之後,屍毒教主示若珍寶,費勁苦功纔將其祭煉,才保留了一分原本毒性,更將那大巫之骨,祭煉成一枚傳破護身之法的骨釘法器,發出之後,能刺破諸般護身之寶,只要被骨釘打中,便是魔道修成了不死之軀,也要被毒的半死不活。
與他相反,長生教主看到那白色的影子,就莫名心慌,似乎有一股無形的恐懼,莫名在他魔念之中蔓延。
一顆魔心如同見到了貓的老鼠,安分的不像樣子。
長生教主坐立不安,心中安慰自己道:“不過又是一個正道新人而已,正道據有中土,俊才英傑層出不窮,縱然又是一個屠魔殺星,也敵不過這麼多魔道教主聯手。”
“又不是昔年的萬古魔劫,我慌什麼?我長生教,萬古魔劫都度過了。還怕……”
長生教主想起那個存在,心中的恐懼就徹底抑制不住了!
“李唐可是他的道統,我失心瘋了纔來湊這個熱鬧,西域不要了!尋個機會,偷偷溜走罷!”他可是知道,昔年五方魔教是多麼兇橫,覆滅魏晉兩國,打開九幽魔劫五道裂隙。
那個時代是真正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但自那人應劫而出之後,不可一世的五方魔教就幾乎被徹底從中土抹除。
中央魔教,九幽血海兩大道統沉淪近千年,到現在都沒有真傳出來行走天下。
西方魔教,陰煞海傾倒西極,白骨魔城被毀,這件強大的幾乎有滅世之能的魔道靈寶,連一絲殘骸都沒有留下。
南方魔教,十萬大山被打的只剩一萬山頭,無數古老妖族巨頭魂飛魄散,不知道多少稀罕的上古種族從神州徹底消失。
東方魔教總壇沉入海眼,教中的幾位龍王和他們教主魂魄還被囚禁在海眼中,日夜哀嚎;成就了東海最著名的哭嚎鬼海禁地;而他們北方魔教,也只有改名換姓,才保留下來一絲元氣。
那人的兇威,即便是過了數千年,也讓最兇惡的魔頭都不敢直呼其名,只能以萬古魔劫稱之……
明明自己纔是魔,卻敬畏的稱呼敵人爲萬古魔劫。
可見他給魔道留下的陰影之深重。
錢晨一點一點擦拭着大聖雷音的琴面,玄關一竅之中,內景真雷丹上交纏的兩儀元磁開始牽動天地中龐大的元磁氣機轉動,無聲無息之間,開始孕育雄渾的雷機。
九霄之上的乾元雷機,九淵之下的兩極元磁。
長安城外風雲變色,滾滾雷雲匯聚而來,讓戰場之上狂風吹拂的更加肆意……
金銀童子一個捧着磁光瓶,一個拿着玄黃如意,腆着肚子站在錢晨左右兩側,小臉上表情滿是凝重。
在戰鼓聲中,燕殊等人帶領的義軍突然從兩翼殺出,數百人駕驅飛劍迎上了銜尾追殺的魔軍萬騎,燕殊一聲怒吼,背上的劍匣衝出無數劍氣,猶如天河逆流而上,衝向以鋒矢陣將魔氣凝聚一體,整體猶如千錘百煉的一把魔刃的魔軍。
當先的數萬劍氣,被鋒矢陣的箭頭輕易撕碎,劍氣打在魔兵身軀外凝練如鋼的魔氣上,甚至無法動搖陣型。
兵家陣法,兇殘魔修。合爲一體,竟然如此可怕。
錢晨等待着長安城中數千只法器大鼓,氣勢聲音協調重合的那一瞬間,看着前方兩隻如臂膀張開,又如箭頭穿刺的魔軍萬騎,以及關中百萬驅口後,放眼望不到盡頭的魔軍大陣,遠處的空中還有一艘艘生魂爲風,血爲帆的白骨樓船。
太極宮承天門上,李龜年敲擊巨鼓,牽動自朱雀大街魚貫而下的無數鼓樓街鼓,他陰神與身軀重合,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法力,敲擊在這巨鼓之上,雄渾的鼓聲,在其高超音樂造詣之下,終於統率鼓陣,找到了讓數千鼓聲,重合敲擊在一點的節奏。
宮中渾渾噩噩的玄帝,聽到這鼓聲,驚訝的擡起了頭,他頭髮全都花白了,一夜之間從儒雅中年,變得垂垂老矣的玄帝,轉頭問高力士道:“力士,這是龜年的鼓聲嗎?”
高力士彎腰道:“陛下,如今正道正在城樓,與叛軍決一死戰。陛下可是要親自登城,鼓舞士氣?”
玄帝微微搖頭,他沒有看到高力士眼中痛苦失望的神色,低聲道:“派一個太監去看看,回來報與我聽!”
“我自身的法力,並不足以撼動百萬魔軍,所以只能藉助城中數萬梨園弟子,以晨鐘暮鼓大陣,彙集的滔天音力。李龜年統率鼓陣,將這數萬人匯聚的鼓聲傳遞給我,化爲伏魔之雷音。所以必須做到琴聲,元丹,與陣法之力的密切配合。”
“同時也要承擔運轉這股法力的強大壓力……大聖雷音並非法寶,我亦不過是一個通法境界的小小修士。”
“只希望我們兩個,都能支撐下去吧!”
“經歷此劫,我越來越能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手,將我往魔道推去。這或許纔是劫數真正的根源。妙空不是我的劫數,他只是引動我劫數的魔緣,我的敵人永遠是我自己。”
這一刻,錢晨放棄了天魔舍利之中的無窮力量,選擇了信任自己煉製的元丹,信任自己親手斫出的古琴。
錢晨撥動琴絃,將那震天鼓聲通過內景真雷丹,運轉兩儀元磁,化爲無音神雷。
一縷縷黑白交織的閃電,自琴絃之上飛散,左手按弦,右手輕挑,一聲穿雲裂石的高亢琴音徹響天地。
長安城外風雲匯聚,乾天剛陽之氣,與地底陰極元磁,交錯出最爲奪目的閃電。
那魔軍陣中魔氣涌動,無數魔頭瘋狂咆哮,朝着長安涌來,魔氣之中數十萬猙獰的魔頭顯化,朝着正在掙扎逃往長安的無數百姓蜂擁而上。
“殺!”
一聲雷鳴般的怒吼從魔軍萬騎之中傳來,頓時萬騎催動座下猶如魔獸一般,猙獰可怕的蛟馬,朝着數百位正道義軍衝鋒而去,金刀鐵馬,如同大洪水般涌來,血光閃動,魔氣如潮,林立的長槍朝着前方斜斜豎起,凝練如槍,如刀的軍勢,即將正面撞向義軍。
一支是雖然神通法力不凡,但卻如一團散沙的義軍。
一支是無心無情,嗜血狂暴,全軍氣勢法力魔氣,凝練的猶如一體的魔軍萬騎。這一場碰撞的勝負,好像不言而喻。
但隨着一聲霹靂巨響,錢晨一劃七絃,鏗鏘之聲瞬息擊破軍勢。
嘩啦!
以鋒矢陣衝鋒的魔軍,那最前端的箭頭赫然被一聲琴音掀翻,衝鋒在最前面的魔軍坐下的魔化蛟馬赫然失蹄,凝練如鋼的軍勢魔氣,被這一聲巨響,撕成了粉碎。
音浪席捲,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魔軍滾落一地。
“殺呀!”燕殊一聲怒吼,劍匣之內再次噴出無數劍氣。
這一次他將劍光分化,融入了無窮劍氣之中,展現了神乎其神,堪稱中土一代絕世劍仙的劍光分化的劍術。
那數千,數萬,猶如飛劍一般的劍氣,像是割草一樣,收割着魔軍萬騎的性命,這一支燕殊帶領的義軍,居然生生貫穿了聲勢浩大,衝鋒而來的魔軍。
那邊賀知章帶領的義軍,也與魔軍正面碰撞,將其貫穿。
戰場上飛劍隕落如雨,魔血飛濺如潮……
錢晨劃拉一次,七絃共震之後,再次拉回了手,朝着琴絃再一次劃去,他的手在琴絃之上化爲一片殘影,交錯的黑白閃電,在琴絃之上瘋狂躍動。這一刻,無數雷霆隨着琴聲一齊迸發。
伴隨洶涌魔氣而來的數十萬魔頭,在要趕上前方驅口百姓的時候,突然一齊失控,無聲之雷,在它們念頭之中瘋狂竄動。洶涌的魔氣之潮,轟然炸開,在其中爆發了無數閃電交織的雷霆風暴。
魔頭在哀嚎,泯滅,魂飛魄散;魔潮在崩潰,炸響,灰飛煙滅!
這魔氣的突然泯滅,叫那樓船之上俯視這一切的李林甫,一衆魔將,魔道老魔頭爲之駭然。坐在城樓之上,白衣撫琴的錢晨,渺小一人,卻猶如天塹,橫在百萬魔軍之前。
屍毒教主面色慘白,表情扭曲醜陋,狂吼道:“我的誅神滅魂刺馬上就要打殺此人,諸位看我法寶!”
錢晨再度擡手,下一瞬,琴絃又響,已經扭曲了虛空,肉眼可見的音浪,自錢晨身前滾滾涌出,此刻一枚小小的三棱白骨刺,就懸浮在他眼前三尺處,在音浪之中不斷顫抖,想要刺入錢晨眉心,它一寸一寸的向前挪移,終於在音浪的最高潮,無數銀色金色閃電在城樓上空狂涌的時候……
白骨刺從鋒尖緩緩裂開,最後被震成了粉碎。
樓船上,屍毒教主一聲大叫,七竅中流出了幾行黑色的污血,他向後一倒,癱軟在了坐榻上。
錢晨隨着鼓聲,再次拉開第四次音浪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