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箭雨聲疾

一聲號角過後,長安守軍義軍正式開始反擊,城牆之上,來自長安府庫之中的大批羽箭被民夫擡到了箭垛前,強弓有匯聚真氣之能,箭矢上更銘刻破甲,奪魂的符文。

軍中兵家修士真氣凌厲,善於殺伐,匯聚這般強弓利箭之上,甚至能洞穿南蠻馴養,體型高達十丈的戰象頭骨。

尋常散修的護身法器,遇着這般專門爲神魔戰爭打造的戰場法器,被一件射穿護身法器,連同神魂一起釘死在地上,可不是說笑。

這樣的箭矢,一支就價值武陵坊市的三十信符。

如今擡到戰場之上,來自大唐武庫的箭矢,價值就能買下大半個武陵坊市。以一國之力,爲戰爭所耗的資源,打造的法器,是宗門,散修所難以想象的。

守護長安的北府六軍將士,修爲最低也是武道先天,更精通兵家戰法,他們張弓搭箭,以軍中制式的戰弓,上面甚至有專人校射後,留下的標定符節,隨着哥舒翰的一聲大喝:“放!”

密密麻麻猶如飛蝗一般的羽箭,高高拋射而起,在真氣的加持下越過數十里,從天而降時,正好覆蓋了魔軍前鋒的陣列。

此時魔軍早已擡起手中的圓盾,魔軍也是大唐邊軍,與守城的精銳並不存在裝備之差。亦有大將精通兵家陣法,以方圓陣將全軍血氣、真氣、凝練爲一體,更能借地氣之力,叫魔軍腳下生根,盾陣猶如紮根地上一般,舉盾護住正面和頭頂,全軍血氣凝爲一體,那些精準覆蓋了他們陣型的箭矢,大部分根本無法撕破那穩重如山的防禦。

偶爾有一兩人中箭倒下,對陣法毫無影響。

一輪劍雨下去,換成晉國那些世家的塢堡,足夠這般法器箭矢,將塢堡之中的生靈,一輪殺個七七八八。只有少數幾人因爲運氣太好,亦或修爲實在深厚,才能倖存。

錢晨昔日所破那金沙門鎮派法陣,籠罩數十里,算得上是中小宗門之中,極爲穩固,難以攻破的人陣法了。但依錢晨估計,唐軍的一輪齊射,便能將躲在陣法後面金沙門弟子,殺掉十之五六。

這便是軍陣之威,兵家之道,繼承至上古之時的神魔戰爭,打的天崩地裂,大陸傾覆生靈絕滅的殘酷大戰比比皆是,經過歷代天夏,天周,仙秦,仙漢的戰爭都有大規模修士參與,可以說底蘊並不遜於玄門陣法。

數千,數萬的兵家修士,修爲神通如同一體,也無懼藉助天地之力,風水靈脈的玄門陣法。

哥舒翰凝重道:“魔軍的底子還是河北三鎮的邊軍,精銳並不下於北府,河北要防備韋室、契丹、溪人,每年都有小規模的廝殺,善戰之處自不用多說。從前修爲上,可能會比匯聚大唐精銳的北六軍差一些,但打開九幽裂隙之後,甚至還猶有勝之。”

唐軍的試探性進攻,結果不容樂觀。

更別說那些徵召自市井的義軍了,很多和尚頭上包着一塊布,遊俠帶着自己常用的獵弓就上了戰場,叫他們平日裡射殺妖獸,飛禽,能從左眼珠子射進去,右眼珠子射出來,但要他們齊射,拋射數十里,覆蓋一處軍陣,就未免太過爲難這些人了。

義軍之中有幾道箭矢,竟然純靠箭術,飛掠數十里,生生貫穿魔軍舉起的圓盾,連射穿後面三五人,其勢才堪堪終止。

但錢晨和哥舒翰都並未將這般箭術,納入考量,這一看就是憑着自己強橫的修爲,硬是射出來的箭術神通,並無普遍意義。魔軍憑着軍陣,難道攔不下那一兩道箭光嗎?

但攔不攔下,對全局有何意義。

兵家陣法從誕生起,就是讓結陣者更有效率的去死和殺敵的,是爲了避免上古神魔戰爭時,神魔們舉起神兵運用先天大神通砸下來,一片戰場的生靈盡數死絕。

所以才集衆之力,以抗神魔。

追求的是,神魔揮手砸死一半,剩下的人依然能對神魔發起具有威脅的攻擊,至少要牽扯住神祇古魔的一部分精力。

義軍的大多數箭矢,甚至未能射到那麼遠的距離。

錢晨勾動琴絃,彈出幾枚無音神雷,在魔軍軍陣之中鼓盪,炸死了數十個魔頭,這才琴聲平緩,積蓄雷勢道:“哥舒將軍,兵家軍陣以秘法,使戰士氣血溝通,真氣協調,氣勢凝練如一,凝聚軍勢集衆之力。而樂曲卻能大範圍挑動,影響將士氣血,真氣運行。”

哥舒翰點頭道:“以鼓破陣,乃是正理。自古以來破軍陣,都當用大鼓長號,所以上古纔有禮樂並稱。我大唐也有秦王破陣之樂,繼承自蘭陵王破陣曲,專破軍陣軍勢,乃至凝聚麾下軍勢,剋制陣法變化。”

“方纔你一曲能破百萬人心中之魔,就算拿出方纔十分之一的本事,想要暫破魔軍之勢,也不難!”哥舒翰說罷,便等錢晨回答。

“要破此陣不難!但我一旦出手,打破這魔軍陣勢,對面的修成不死之身,本命神魔的魔頭也會出手,破去你們射過去的箭陣。”錢晨低聲道:“所以,我們之間要有一波配合!”

哥舒翰看了一眼背後的唐軍和義軍,回答道:“我麾下的兒郎配合起來,絕無問題,但義軍雖然人多勢衆,修爲也不差,卻終究是烏合之衆,雖然士氣可嘉……但打起仗來,可從來不只靠士氣!”

“無妨,爲將者,無非是揚長避短而已!”錢晨回答道:“司師妹……”

司傾國揉了揉蓋的發酸的雙手,道:“師兄有何吩咐!”

“全軍換上新的破魔符箭!”

“我能爲你們爭取,三次齊射的時間!”

錢晨手下琴音一變,再次激烈起來,鏗鏘的琴音帶着大戰之前的肅殺的昂然……遠方承天門上,李龜年袒露左襟,刺着一隻臂膀,正在奮力敲響承天鼓,這時聽到遠方城樓上,那穿過了大半個長安的琴音一變,當即大喝一聲,生生改變了敲響承天鼓的節奏。

每一鼓曲,都猶如一種功法一般,這般相當於將功法運行半途,強行變化,壓力之大,叫旁邊站着戒備的梨園弟子,心驚肉跳。

這時候雷海青已經聽出了鼓曲的新變化,連忙大喊道:“傳,變——秦王破陣曲!”

“變曲秦王破陣!”

朱雀門往下,長安各坊鼓樓開始了緩緩變曲,很快全城就盡是咚咚咚的鼓聲,帶着肅殺之氣,猶如敲在長安民衆的心頭上,這猶如心臟跳動的鼓聲,再次驚醒了回到大明宮的玄帝。

他擡起頭來問道:“力士,外面的戰勢如何了?”

高力士捏着太監的回報,不知該如何說,是說城牆上李白殺了監軍祭旗,哥舒翰開了城門放城外關中百萬百姓進城?高力士知曉輕重,所以並未派出宮中哪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太監,而是派了一個膽小怕事的黃門過去,只是彙報一下戰情。

高力士沉吟片刻,便低聲道:“哥舒翰已經打退了魔軍一次進攻,此時正準備反擊呢?”

“反擊!”玄帝緩緩點頭道:“秦王破陣曲……果然是在反擊。”他沉默半響,才緩緩開口道:“但朕辱沒了太帝秦王的英武啊!昔年太帝能率軍破陣,如今朕卻只能躲在這大明宮裡!”

“此時玄武門外,不知可有六軍躁動!”

此時高力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陛下,此時全城同心,長安子弟氣勢如虹,正是萬衆一心,共赴國難。如何會有人別有二心?只要陛下振作,大唐不會亡!”

玄帝無言沉默……

城樓上,監軍太監的屍體依舊靠着柱子,脖子歪到旁邊,像是一面旗幟一樣豎着,戰鼓聲,震動的天翻地覆,洶涌朝城外魔軍涌去,隨着錢晨膝上的大聖雷音琴,再一起匯聚無數鼓聲,將這稍有些雜亂的鼓聲,轉化爲洶涌的一股雷音潮水。

透明的音浪再次從城樓涌向遠方,所到之處,整齊的軍陣瞬間人仰馬翻,每個人的真氣,魔氣都不由自主的跳動起來,紊亂的真氣使得猶如一體的軍陣恢復成一盤散沙。

頂着圓盾的魔軍先鋒,感到手中的盾牌,傳來排山倒海一般的震動,最前方的三排人牆被整個掀起,整齊的陣勢瞬間被撕碎,魔軍校尉被無音神雷,震碎了身軀。

但這時候,李林甫也出手了,依舊是一面石碑的虛影,有如小山一般的屹立在前方,那滾滾音浪,經過這一面石碑,頃刻之間,便被鎮壓了七分威力,剩下三分,只能叫魔軍前鋒陣勢稍亂,看樣子,只需要三刻時間,便能重整陣勢。

這時候哥舒翰一聲大吼道:“聽我號令,標定十八節,放!”

黑壓壓的箭雨,再次高高拋起,咻咻箭矢聲甚至壓住了城下難民的聲音,呼嘯的風聲中,這樣的雜音越來越近,很快就來到了魔軍的頭頂……

李林甫瞟了身後的一衆老魔頭一眼,纔有黑巫教的番僧冷笑一聲,甩出了脖子上那十八顆骷髏系成的佛珠,只見佛珠骷髏口吐狂風,十八顆骷髏自四面八方吹拂狂風,在半空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龍捲,擋在了箭雨之前。

雖然箭矢上也有定風符文,但這風也不是尋常的狂風,而是魔道採至九幽的三昧神風……隨着龍捲成形,這鋪天蓋地的箭雨,即將被完全吞噬……甚至黑巫的老魔,可以順勢將三昧神風捲向長安,叫守軍嘗一嘗其中破法箭矢的味道。

但李林甫沒有注意到,這一次射出的箭矢,箭頭的尾部,都纏着一張符紙。

司傾國懸浮在城牆上,她冒險微微探出城牆數丈,以獲得更好的視野,在她背後,義軍和唐軍已經在準備第二輪齊射了!

“標定二十節,放!”隨着哥舒翰再次怒吼,彷彿一面黑色幕牆一般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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