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諸神同墜,浩劫茫茫

錢晨並沒有理會天泣子,此等人物,無非一刀而已,真正能叫他小心應對的,還是這已經蘊養出了一點純陽,陰神將要轉爲陽神的天鬼腹葬。

震動的死亡大鐘,蘊含送葬一切的可怕意韻,鐘聲之下,虛空都在扭曲。

肉眼可見的空間波紋擴散出去,距離最近的錢晨,甚至感覺自己的肉身都要被壓碎了。

雖然也有洞天之中的虛空不如地仙界的堅固的原因,但這震動虛空的大成鬼寶,已經可怕至極,天鬼放言敢對謝安出手,並非虛言。

錢晨雙手結印,兩隻手抱在一起,猶如陰陽輪轉。

他盯着那滾滾送葬鐘聲,一聲厲喝:“吒!”

這聲怒吼,猶如天雷橫空而過,但其本質卻已經扭曲,錢晨從太上道音之中,結合無音神雷參悟出了希夷神雷這門接近圓滿的神通,此刻他逆轉希夷神雷,將這股玄妙道蘊扭曲成魔。視而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爲魔!

隨着一聲厲喝,神殿之中驟然陷入幽暗,這一聲大喝浩浩蕩蕩,帶着漸漸深邃的黑暗席捲而去,將神殿籠罩在其中,瞬時間,濃郁的黑暗便籠罩了錢晨和天鬼。就在黑暗將要波及到司傾城的時候,一股微微的光明突然隔絕了黑暗,卻是身外化身手中的燭龍火精。

司傾城心中一沉,擔憂道:“這是……九幽黑暗!”

錢晨的身外化身微微點頭:“黑暗也是視而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之物,故而逆運希夷神雷,便是九幽黑暗!”

蛛神羅氏也踏着蛛網退出了神殿,此時正在掩嘴笑道:“哈哈……這纔是真魔道,此等人物,才配做妾身的心尖尖上的人。”

“妾身盤桓在此數千載,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操縱九幽淵暗來呢!”

“呸!”司傾城憤憤不平道:“這些噁心的東西都是她生的吧!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也敢打師兄的主意。”

羅氏驟然回首,看向司傾城的所在,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司傾城腦後一輪神光升起,神道法身暗藏神光之中,提防戒備,羅氏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道:“一個魔道種子,身邊居然跟着道門的女仙真傳,有趣,有趣!”

錢晨的身外化身上前一步,擋在司師妹的身前,神念之中一縷劍意微微透出,遙遙鎖定羅氏。

羅氏神色微動,稍稍思量,便出聲笑道:“妾身可沒心思和你們糾纏,想要藉助祭神臺,你們還得求着我才行!”

司師妹聞言回頭,錢晨卻緩緩搖頭道:“用不着她!”

他這可是羅天仙器真靈親自開的後門,區區一個魔化邪神,也配阻攔?

扭曲的希夷神雷……或者說‘九幽魔雷’轟然炸開,化爲滾滾黑暗。

那無法聽聞的魔道雷音,將所波及的一切都朝着魔性扭曲而去,天鬼用來維持神智的那一點純陽,驟然被魔音侵襲,積累了二十代人的陽氣驟然化爲陰邪,將天鬼魔染。只是一瞬間,天鬼乾枯如古屍的身體之上,便長出了一層綠毛。

那綠毛充滿邪祟,衰亡,厄運和恐怖的力量,蘊藏着九幽至邪。

天鬼知道,再任由他施爲,只怕自己真的要被其以魔道制服,化爲他手中的一件鬼寶。

而這正是鬼哭宗對真正真傳弟子的考驗,依靠真傳弟子的制魔之術,在和鬼寶漫長的相處中,學會真正煉化其中惡鬼,降服他們這些前輩陰神的辦法。

修鬼道者,陽神一境太難度過,前人不得已如此爲之。

利用弟子和鬼寶相互養蠱,勝者便是鬼哭宗真正的傳承者。

但天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鬼哭宗二十代人都沒有完成的事情,差一點便讓一個九幽道的小魔頭,在一聲怒吼之間,瞬息成就!

九幽魔雷引動了洞天之中潛藏的黑暗力量,化爲這一片黑暗,想要將其徹底煉化。

而身上長出的這些綠毛,便是黑暗的侵襲之力所化的異物。只要這些綠毛爬滿它全身,天鬼便會被九幽魔雷煉化,成爲錢晨所控制的一隻神魔。

天鬼的一隻右手已經長滿了綠毛,它突然身不由己的揮爪抓向身後。

已經逃出了神廟的天泣子最後回頭,倉惶看向身後,卻在此時,神廟突然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其中一隻滿是綠毛乾枯大手呼的一聲向他抓來。

天泣子縱然是鬼哭宗一時之驕,於一衆魔道真傳之中,也算得上強者,但哪裡能比得上鬼寶之中,豢養的祖師天鬼,更無法和錢晨這種,在魔道之上有魔祖之姿的怪物相比。

一擊之下,鬼爪便破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法術和護身法器,巨大幹枯鬼手一把抓住了他。

天泣子驚恐道:“祖師,我沒有想逃,祖師……我沒有想逃啊!”

那個始終伴隨着它的魔影厲聲道:“閉嘴!腹葬祖師已經被人以更高深的魔道剋制,此時爲人所控,身不由己!”

天泣子這才掙扎道:“前輩救我!”

魔影打出一道玄光,崩開了那綠毛鬼爪,此時也是天鬼腹葬拼盡全力反擊的一刻,它用還沒長毛的左手,抄起身邊的死亡大鐘,朝着錢晨當頭砸下。

死亡大鐘之上,鐵鏽斑駁,猶如血跡,那血鏽散發出攝人心魄的血光,每一點鏽跡都化爲殺伐之力驚人的鐵血,一點血光便能透穿陰神的護身罡氣。

鐵鐘砸下,就連九幽黑暗都被洞穿。

鐘聲隔絕了九幽魔雷的侵襲,鐘口迴盪着可以輕易將一切震的粉碎的震盪波,勢要將錢晨的腦袋,砸成粉碎。

立身於黑暗中的錢晨恍然擡頭,他右手虛握,憑空自黑暗中抽出了一道血光。

那黑暗猶如刀鞘,血光如練,凌厲如刀。將黑暗之中那些蛛女魔物,那些鬼哭宗真傳的屍體,那道道蛛網的幽暗蛛絲,所有精氣一併抽空,融入其中。

血光鮮紅,卻又凌厲無匹,刀光周身浮現了無數神祇陳屍積山的幻影……

錢晨所在的神殿之中,浮現了一座巍峨的石臺虛影,約有百丈高,其上銘刻無數神文,每一枚,都是王知遠夢寐以求,能將他金鐘點化爲法寶的太古神道遺留。

幻象之中,這座神臺以衆生念力、願力,鑄造了一尊尊神祇,其上有無數神光纏繞,光輝燦爛之處,散發着令人凜然的神威。而今日的蜘蛛女神,只是神臺最不起眼之處,一隻拇指大小,彷彿玉人一般的織女小神。

此時,天上有巨大的懸山在移動,還有和懸山一般大小的青銅鉅艦橫空而行。

這片荒蕪的魔土之中,處處都有神光顯現,一位位方仙道的弟子隨身諸神庇佑,在魔土之中,開墾,紡織,冶煉……

數以萬計的玉色織女,紡織着遮天的匹練;數十萬大大小小的持錘神工,鍛打着巨大的青銅飛艦,戰爭法器;一尊尊雷公手中綻放刺眼的電芒,在天空開闢了一個覆蓋千里的巨大雷池,出產着一尊尊神雷塔……

一顆散發奪目金光的金球懸浮九天之上,被洞天深處身高九萬丈的巨大金人托起,作爲洞天的太陽,灑下光芒。

就在這時代最爲輝煌的一刻,神威浩蕩,強橫無匹的巨大金人身上擴散出濃郁的化不開的黑暗。金光暗淡,巍峨的金人表面龍蛇之鱗浮現,它的下半身甚至赫然就在黑暗之中,扭曲爲龍尾,託舉的金球也從九天墜落。

最深邃的黑暗,從那光明的最深處,侵襲而來……

這一刻,天空之中的懸山浮島,星墜如雨。

漫天的神明驟然扭曲,化爲厲鬼魔神,朝着身邊的任何生命殺去,打出強橫的神通,毀滅了一切。

這一刻,諸神同墮,天空之中下起了血雨,祭臺周圍陳屍數十萬……

有一身白袍的老者悲慟落淚,有方仙道弟子絕死反擊,天空中殘餘的浮島排列成玄妙的法陣,無數神雷塔傾力一擊,終於將那魔化的金人打的殘破。

但這一切過去之後,這個輝煌的宗門,已經成了魔土廢墟。九座石臺傷痕累累,殘破不堪,天空的懸山浮島也墜落大半,所有強橫無匹的戰爭法器損失殆盡,無以計數的羅天法器墜落塵埃,掩埋在天坑之下。

一切塵埃落定後,那些驅趕着玉蜘的織女女神,屍體在祭神臺上堆積成山。

一隻下半身空空蕩蕩,拖拽着一抹血跡的織女,奄奄一息的被一隻玉蛛拖了出來,她勉強睜開眼睛,看着身邊同伴的屍體,放聲大哭。一邊哭泣,一邊咳血,最後她咬向了救活了自己的玉蛛,將自己和玉蛛縫合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

羅氏看到黑暗中隱隱浮現的這些光影,突然瘋狂的大笑了起來。

她的表情扭曲,下身的八根蛛足突然彈射而起,撲向那片黑暗。她刺出腹下的毒針,針尖上的魔光至毒至恨!

這一刻,那祭神臺所記錄的一切,那數千年前殘餘的一點悲慟、內疚、絕望、瘋狂……那極致的魔性和願力,都被錢晨一刀引導而出,融入那抹血色刀光之中。

血光之中,諸神的屍體浮現。

刀氣所向,盡是浩劫的茫茫。

最深邃的,卻是這洞天黑暗萬載記錄的種種‘魔性’。

天魔……化血……神……刀!

“諸神同墜,浩劫茫茫!”

這一刀凝滯了死亡大鐘的激盪鐘聲,劈開了烏光沉沉的鐘體,斬在了天鬼腹葬的咽喉。

刀光所過之處,密密麻麻的綠毛爬滿了天鬼的軀體,眨眼間便將這陰鬼之軀朽壞成空,只留下一點紛紛揚揚的綠毛,記錄那大劫的衰敗和絕望。蛛女羅氏攜着凌厲的魔光橫空撲下來,卻被血刀餘光一刀劈在了左肋,哀嚎而退。

神廟之外,救出天泣子的魔影突然臉色大變……

他將天泣子推向身後,並在其愕然的目光之中,燃燒本源化爲一線血光,瞬息遁逃千里。

這時候,神廟之中的血色刀光,才突然爆發,一掠而過……

天泣子臉上殘留着驚恐,絕望,不解,疑惑的神情,那一抹血光自他眉心的一條血線中衝了出來,帶走了他的全部真氣、精血、修爲,乃至他養在體內,由命魄蛻變而成的妖鬼,也都化爲一泓妖異的血流,融入那道刀光之中。

刀光散去,錢晨卻伸出了手,接住那紛紛揚揚飄揚的綠毛。

他沉默許久,不禁微微嘆息一聲,一句劫數之下,究竟有多少悲歡離合,慘劇和絕望,才能讓這一抹刀光如此邪異。那些淡漠的虛擬神祇,究竟經歷了什麼,才能留下這麼多的千載難忘的魔性?讓這一刀融匯的那種不可思議的魔性,誕生如此變化。

他站了許久,待到那餘韻散去,才頭也不回的對羅氏道:“抱歉,你來的太莽撞,誤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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