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三位天師入建康,你修魔很有潛質

一線曙光從天邊綻放,黎明的天光映着海面。

清晨的大潮拍打的東海郡的岸邊,潮水帶着浪花,一波又一波的衝擊着灘塗,遠遠望去,但見天水相連之間一片金色,浪濤捲上沙灘,有如無數串細碎的珍珠一般。

忽然間,一隻腳踏破了無數珍珠,泡沫‘啪’的一聲細碎的破裂,浪頭落下時,海面之上一位黝黑乾瘦,猶如漁民一般的老者,穿着寬鬆的道袍負手而立,等到第二個浪頭捲起、落下,他已經完全踏上了沙灘。

這似乎涉海而來的老者,腳上卻連麻底布鞋都沒有沾溼,他有一雙丹鳳眼,下頜一縷長鬚,風骨不同尋常。

在他身後,曾經與錢晨照過面的徐道覆恭敬的跟老人在後面,低聲道:“天師……”

孫恩微微沉吟,神情無波道:“沿着大江而上七千裡,便是建康了!想來我已有一甲子未曾踏足此地……此去,只怕又會生出許多波瀾,這天下何時能安?”

他注視着建康方向,元神真人的神念足以在東海之濱,俯視到建康,震懾着那裡的一切。

孫恩幽幽嘆息道:“昔年我道業初成,又向來看不起世家那羣蠅營狗苟的無能之輩,便想着北上建康,稱量世家年輕一代的分量,那時在會稽山下,卻遇到了一羣年輕人……”

“彼時世家之中唯有王羲之能與我爭鋒,小輩裡,卻有兩人很是有趣,堪入我眼。一位是王導ꓹ 所以後來我成就元神之後,便收下了他的侄子王獻之爲徒。另一位ꓹ 如今都沒有成就元神,卻是令人意外!”

徐道覆遲疑道:“師尊所說,是謝安石嗎?”

“是啊!”孫恩仰天感嘆道:“不過ꓹ 他離那個境界,應該也不遠了!”

…………

玄武湖!

錢晨留下的小舟空空蕩蕩ꓹ 水鳥掠過湖面,留下一串倒映的殘影ꓹ 此刻橫在湖上的殘破烏篷船ꓹ 突然多了一個人影矗立!

陶天師負手立身於船上,凝視着湖面的水氣渺渺。

他立身於玄武湖水眼上,目光似乎能穿透湖面,直視在其下鎮壓水眼的天師劍上,陰陽山水兩條龍,在天師劍下糾纏,如龜蛇盤結ꓹ 勢成玄武。陶弘景嘴角勾勒出一絲淺笑,像在耐心等待着誰。

少頃ꓹ 岸邊有悠揚的道歌聲傳來。

“鐵笛雙吹破曉煙ꓹ 相逢又隔幾多年。曾將物外無爲事ꓹ 付在毫端不盡傳。白髮數莖君已老ꓹ 青雲幾度我當先?世間窮究只如此,何若同遊歸洞天。”

陶天師聞聲回頭笑道:“張老道ꓹ 你可是要拿回天師劍呢?”

來人笑道:“既已許他五百年ꓹ 老道又何必食言!只是天師劍依舊在ꓹ 故人卻要沒了!”

…………

祭神臺,人憎鬼厭的妖僧駐足石臺之下ꓹ 摸着腦袋嘿嘿怪笑,他凝視着高大聳立的石臺,眼中神色莫名。

“走了三位嗎?”

妖僧喃喃道。

透過他的眼睛,看到的卻是另一幅畫面——此地劫氣低沉,在樓觀道秘傳的望氣法眼之中,沖天的劫氣在頭頂孕育一片厚重烏雲。

劫雲之中,各色的氣運光華沖天而起,其中最爲強盛的一股,十分慘烈,那股氣運猶如紫色的真龍一般,卻又傷痕累累,傷口不斷滴落玄黃的污血,纏繞着血色的煞氣。

受創的氣運之龍,爪牙張狂。

哪裡還有一絲真龍的威嚴,只有無盡的戾氣,直欲絞殺所有冒犯者。

“果然,他並沒有閉死關開始衝擊元神!”

錢晨又看了其他形形色色的氣運一眼,除了一道清氣暗藏殺機,縱橫三百丈,猶如絞死人的青索一般,其他……

青黑之氣,猶如六十丈高,氣運化形爲脖子上繞着骷髏頭的青色邪神;根根黑絲猶如髮絲一般,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不知是多少死人氣運匯聚在一起,邪氣凜然;陰森寒冷,氣息生死混雜的陰氣中沉浮着一口玉棺;另外還有滾滾血黃死霧自一口石棺之中沖天而起……

這些魔頭雖然未曾將神魔不死之軀修煉大成,但也是修成本命神魔的難纏人物。

“司馬炎、不死道人!不得不說,魔道還真是賭對了!我這裡並沒有兩位陽神戰力……”

“司馬炎沒有閉關衝擊元神,祭神臺便拿不下來。好在這般情形,我也不是沒得預料!”

妖僧已經在石臺下站了許久,按理來說應該引起了其他魔頭的注意,但要麼是他窺視的太過光明正大,讓魔道這邊產生了誤解——此人窺探的如此囂張,莫不是無相禪師再撐腰?我等還是不要輕易招惹爲好!

要麼是魔道這邊作風古怪者甚多,向他這般臭名昭著的,乾脆就沒有人敢招惹。

錢晨暗歎一聲,用這個身份作弄人挺有趣的,但要是和自己沾上關係——會不會讓師妹誤會?要是讓幾位道友知道了,他也會被噁心的不清……果然這種事情傷人傷己,爲了避免以後被幾位同道無情嘲笑,成爲樓觀道祖師光輝形象背後的黑歷史……

所有能猜出此事的,都要死!

收回對身外化身的神念支持,真身全力以赴對上兩位陽神,錢晨還算有些把握。

那隻雙頭狒狒,應該是魔道的一個底牌,但此魔神和祭神臺關係極深,自己完全可以利用羅天世界和燭九陰來限制它,此地還有一些其他佈置,不過也都不入錢晨的法眼。

那麼,是時候看看,祭神臺中究竟藏了什麼了!

感應到那邊的身外化身已經開始動手,錢晨也操縱着這副身軀,開始邁上祭神臺的石階……

“隨喜菩薩!”

石階之上,一位面目都籠罩在黑紗之下的魔頭突然起身攔住了他,平靜道:“傅長老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得登上葬魔石臺!”

“嘻嘻……”

妖僧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秘的笑意道:“只要沒有人知道,老衲不就沒上去過嗎?”

看守石臺的魔頭露出一絲冷笑:“隨喜和尚!你願意能付出何等代價,才能讓我等冒着天大的風險,裝作沒看見你?放你上去是萬萬不可能的!這樣,你若肯拿出那件你祭煉許久的十八屍姬來,我可以答應不把今日看見的事情說出去,不然,你是不是有某些嫌疑?比如勾結正道……”

一身紅色僧袍的妖僧微微側身,用寬大的袖袍遮住了自己的雙手,道:“想要讓你們沒看見我,豈不簡單!”

他微微低頭,對面的魔頭也露出一絲沉凝之色,將手悄悄背在了身後。

今日這妖僧實在詭異的很,魔道中人做出什麼都有可能,不得不防……

妖僧裂嘴一笑,露出兩頰的利齒,寬大的袖袍一翻,一柄通體血紅,散發着詭異氣息的魔刃出現在他手中。

“殺了你們,不就沒有人知道老衲上去過嗎?”

“妖僧你好大膽子!”魔頭一聲厲喝。

他披散頭髮,祭出一面滿是刺身男女的黑幡招搖,隨即朝着黑幡一拜,其上扭曲的刺身男女化爲魔頭衝了下來,左近的魔陣佈置赫然發動。

滾滾黑氣衝出,貫穿了那幾只七情神魔,六慾陰魔,化爲一柄柄骷髏魔劍,朝着錢晨斬去。

那十三口魔劍,或是纏繞各色粉紅慾念,或是沉浮無窮魔光,或是伴隨着琳琅各色魔音,或是散發着種種無法言喻的香氣……

七情神魔,六慾陰魔化爲魔劍,直誅修道人的根本破綻,斬向錢晨附體之人的根基。

一身籠罩在黑紗之下的魔頭以爲,似妖僧這般沉淪屍姬和小和尚苟且的慾念者,對上七情神魔所化的魔劍,必然勾動內火,五陰焚心,根基動搖。內外發作之下,不是自己一合之敵。

但豈料他斬出十三把魔劍的時候,妖僧臉上的輕浮墮落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神色漠然無情,斷絕七情六慾,這一刻,他就像是爲手中的血紅長刀所控的屍體。

“你……”魔頭還未來得及再次開口。

祝融血刃便已經扯動血紅刀氣,貫穿了他的胸膛。

瞬息之間,他的陰神便被一道無法想象的兇殘刀氣掠奪一空,血紅的刀氣破開軀殼,融入那柄長刀之中。

妖僧擡起血刃,凝視周圍寂靜的石階,點頭讚許道:“果然是完美的潛入!”

頭頂的劫雲裡,一道道魔頭的氣運赫然驚動,朝着這具軀殼撲了下來,與妖僧頭頂那柄血色長刀一般的氣運,糾纏在一起。

頓時間,人劫發動!

一尊尊老魔頭在各個魔陣之中豁然驚醒,確認了方纔異動的氣息所在,皆面露獰笑。

有人冷聲道:“居然還真有人敢殺上門來!”

錢晨步上石階,妖異的邪僧如今面無表情,目光之中,是最爲無情的陰冷,手中的血色魔刀斜斜的指着地面,一尊魔女的幻象出現在他身側,扶着他的肩頭道:“大師……”

無窮雜念已經幻化成萬象,開始取代妖僧的各種感知。

但妖僧只是緩緩轉頭,他的目光,五感和一切知覺早已被手中的魔刀斬殺,如今才顯露出真面目。

魔女只見一道刀痕貫穿了他的雙眼,劃破了他的眼皮,斑斑血跡沿着面頰流淌而下,他的口舌,他的耳中,他的鼻孔,都有一道道扭曲的血色刀痕貫穿,七竅之中,觸目驚心的污血流淌而下。

魔女這才知道,這個東西,早已經被魔刀所控,行走的只是一個承載魔刀的軀殼。

不知道多久之前,這東西就混到了她們中間,相比之下,她們的手段竟如此可笑。

魔刀翻轉,刀光閃過之後,一切幻象消失,幾具魔女的屍體跌落在石階上,妖僧步伐依舊不緊不慢,往上而去。

錢晨心念操控着魔刀,真身穿過重重陰風,無聲無息的跟在妖僧隨喜後面,妖僧身化血色刀氣,重重疊疊的血影從石階之上一掠而過。幾名魔道內門弟子前來阻攔,都一聲不吭,栽倒在地,頭顱咕嚕嚕的順着石階滾了下去。

一道魔陣豎立而起,妖僧腳下一根髮絲驟然暴起,化爲一隻惡蛟一般貫穿了他的心口。

妖僧面不改色,揮刀斬斷了那根扎入心口的長髮……

“原來你早就爲人所控,不,應該說是爲魔刀所控!”

被斬斷的長髮飛入了魔陣之中的一人手中,鑽入了他的毛孔,那人的指尖細膩潔白,皮膚下面一道黑線卻在扭曲,蠕動,深入,不一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妖僧拔刀去斬,刀光於電光火石之間,斬出數十道變化,於一線之即,從容不迫的將那人攔腰斬斷。

被腰斬的男人下半身癱軟在地,上半身依舊從容的笑道:“化血魔刀有什麼用?我早就不是人了!”

他上半身整齊平滑的傷口驟然冒出無數黑線,那根根或長或短,或粗或細,但都極其相似髮絲的黑線往下纏繞,與下半身重新接合在一起,恢復如初。

他身後的魔陣更是已經完全立下,九道宛若黑鐵鑄就的大門豎立在妖僧之前。

“三千世界鴉殺盡!”

密密麻麻的髮絲,都是代表誓言的咒怨……苗疆習俗,男女鍾情立血誓於青絲之上,一旦男方絕情,女方有應誓者,寄託怨念於與男子交換的青絲之上,青絲必將咒殺男子。如此應下三千血誓,方可修成——紅塵青絲三千丈,秀手織成應魔身。

那九重魔陣,更是九幽道秘傳神通——九層地獄九重門。

若不能一瞬間打穿九門,只會陷入到無窮無盡的門戶之中……

如此難纏的不死魔軀,加上重重疊疊,虛實不定的魔陣,難怪化血神刀無功而返,這般魔身以髮絲編織而成,沒有一滴鮮血,也最難被化血魔刀剋制……

妖僧持刀矗立在魔陣之前,漠視修成青絲魔身的魔頭。

九幽道真傳華青雲拼湊着自己的身體,冷然道:“三位陽神真人離開之前,早有佈置,就等你落入甕中!”

“九重地獄門已經封鎖你前路退路,而你的天魔化血神刀,也絕對無法斬殺門後修成青絲魔身的我!”

華青雲殘酷一笑,他不必冒險絞殺此人,只要拖延到三位陽神真人歸來,便是大功一件。

但他話音未落,一口寒芒閃爍的飛劍便在不可思議的瞬間劃破百步,貫穿了他的心口。

根根青絲剛要散開,便看見妖僧再次擡起血紅的魔刀,此刻刀氣宛若長河,血河翻轉之下,將所有青絲拖入了河中。

劍光定住了所有門戶的變化,姬眕的身影緩緩走出,這一刻,華青雲殘留的魔識怨毒之意,猶如實質。

“是你!”華青雲看着與自己同列真傳的姬眕。

被血河淹沒到脖頸,只餘一個頭顱還露在外面的他,目光之中怨毒無窮。

“你背叛我道,一定會被長老魔火焚魂,天魔施刑萬萬年不得好死!”

妖僧一刀便斬開了魔陣,踏着碎裂得九重門戶,將那顆頭顱沉入血河中,才施施然對姬眕道:“你破壞了我完美的潛入!”

姬眕面目陰沉道:“別廢話,我已經在九幽道混不下去了!殺光他們……一個都不要留!”

果然夠狠……我欣賞!

妖僧點點頭,說出了錢晨借他之口要說的話:“你於魔道之上,很有潛質,要不要隨我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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