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那丹殿殿主看到錢晨那副鎮定模樣,如今相比之下,反倒顯得丹浮子有些氣急敗壞了!
他略一皺眉,心中升起了一絲疑慮,暗忖自己這番站隊是否有些不妥?但事已如今,再多想也無益於事,便喚來一位執事弟子,囑咐了幾句。
錢晨揮袖震開了赤龍穴的禁制,顯露出一個數十畝許的天坑石穴來,石穴之中分佈着數百口坑洞,每一口都連通着太陽磁峰抽來的地底火脈。
這石穴之中,還養着幾隻翼火蛇和火蜥蜴,看到來人,身上燃起一蓬火光,興奮的迎了上去。
丹浮子看到錢晨凝視着的這口赤龍穴,冷笑道:“怎麼,不知道這口火穴如何用?”
他轉頭看向石穴一旁幾名肅立的力士,一揮手,呼喝道:“起火!”
那幾個力士也都是通法境界,但一個個生的猙獰醜陋,乃是海外有魔神血脈的蠻人,他們並非修煉過法術,只曉得吐納濁氣打磨肉身,一個個力大無窮,乃是海外仙門專門培養的力士之流。
如今聽聞丹浮子的呼喝,慌不迭的上前抓住絞盤之上的一個把手,然後一個個肌肉虯結,呼喝用力,將粗大的赤銅鎖鏈嘩啦啦的拔出來。
隨着絞盤鎖鏈的抽動,其中一口坑洞之中噴出一丈長的純青火焰,猶如赤龍吐火一般,煞是煊赫!
難怪叫做赤龍穴,這火脈吐焰,正如赤龍一般!
錢晨這才知道羅真仙門是如何佈置這些火穴的,那些坑洞都是一個個獨立的煉爐。
只消將靈材放入坑洞之中,然後封閉爐口,令這些力士拖拽鎖鏈,便能催動火穴吐出真火,熔煉爐中的靈材。
這數百口坑洞,便可同時冶煉數百種靈材。
只是這般煉製,火候極其粗糙,只管催動火**的火力噴涌,如此冶煉神金奇鐵自是不成問題,將其燒融成鐵汁,然後在開爐將冶煉好的神金灌、炒、夾、融,打造成法器胚子便是。
但靈藥多是草木,溫度稍高一點便要焚化。
煉丹之際提升火力,都是已經煉化出藥氣,催動元氣化合之時纔有用。對火力的把握要求微妙至際,有時候火溫不過蒸飯的火候,有時候又需要無限提升。
但這赤龍穴中一口口火穴煉爐,其中的火力暴烈難馴,除非某些特殊的靈藥,否則實不適宜煉丹所用!
那些羅真仙門的力士一個個奮力牽拉着鎖鏈,叫這口石**的坑洞之中不斷噴出一道道真火烈焰,烘烤的衆人頭髮焦枯,身上止不住的冒汗。
要知道,衆人無不是修行有成之輩,一個個都有法器護身,由此可見此地火力之兇猛。
看到那火穴噴出的真火色澤純青,青色的火焰之中更似有絲絲縷縷的雷光糾纏,就算是神金沾染上去,不消數息也要被煉化成鐵汁。
頭髮稀疏的尚容道人卻不由得爲錢晨分辨了幾句:“這赤龍穴,我羅真亦只是用來煉製法器,火穴噴出的地火之中夾雜着天雷真炎,最是暴烈不過,哪裡能用來煉丹?”
卻不知丹浮子正等着這一句,他一拂衣袖,冷笑道:“哪裡不能?我輩中人操持真火,這天雷真炎亦不過是其中一種,降服不了,只算你本事不行,哪還有臉推諉給其他。”
“若是連這點駁雜火力都降服不了,還借什麼火口,回家用銀絲炭去吧!”
他說話之時,眼睛一直盯着錢晨,針對之意顯而易見。
見錢晨並沒有反駁的意思,當即更是抖擻精神,主動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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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髮髻紮緊,那一縷枯枝一般的髮髻發出一絲紅光,將撲面而來的炎炎火力隔絕,又把水火道袍敞開,將大袖捋起,露出粗壯的雙臂,一聲厲喝,一道煙氣驟然從天靈竄起。
那煙氣倒卷如火穴,旋動如水,網羅如煙,將那道駁雜的天雷真火牢牢纏縛住,然後聽丹浮子一聲厲喝,將暴烈天雷真炎煉化成絲絲縷縷的火蛇,然後數十條火蛇竄入他託着的玉爐之中,轉眼間便化爲了一道穩定的火力。
丹浮子又稍稍穩定氣息,將那道天雷真炎煉化得忽而升騰,忽而綿密低柔,操縱由心。
丹浮子存心要將方纔失去的面子找回來,還不肯住手,竟然又放出那一縷煙氣,將其他三口火穴噴出的真火也給縛住。
四條火龍一般的真火驟然噴涌,在石穴之內猶如蛟龍一般翻騰,掀起無邊的火浪,籠罩一室之內。
整座丹殿猶然被燒的火光灼灼。
丹浮子哼了一聲,臉上血氣上涌,滿臉赤紅,隨即打出一連串的法訣,將那火浪收起,四股火龍化爲火種一般被他引入玉爐之下,此時連接着絞盤的鎖鏈嘩嘩作響,四名力士都猝不及防的一鬆手,在地上摔了個結實。
“舉手之間,降服四條火脈!”華服老者忍不住讚歎道。
“此等操火之能,我羅真之內竟然找不到一人可以相提並論……化神老祖或有此能!”
“煉丹可不只是火候的功夫,就算是化神老祖來了,術業有專攻,未必及得上丹浮大師……”
旁觀者無不讚嘆有加,論起真火的威能,丹浮子終不過是一個結丹真人,自然比不上大把的元嬰老怪,但這將暴烈的天雷真炎,煉化成流水一般的這份本事,在海外卻是少有的。
結丹真人都已經如此,那些通法境界的弟子更都瞪大了眼睛,滿是歎服之色。
丹浮子看到衆人都這般心服,當是得意萬分,便擡手將玉爐之下的那四道真火招來,化爲彈珠般的火球,在掌上隨着五指翻轉、玩弄。
那點點的火光具是無匹的高溫,泄露一點,便足可以融化一座山頭,燒乾數百傾海水的火力。
如今被丹浮子玩弄於指尖,這份功力着實可怖可爲畏。
旁觀的羅真仙門弟子更是頭昏目眩,修行到了這一步,竟有如此技藝,又有誰能不心神搖曳,震撼不已。
就是丹殿殿主也動容道:“這丹浮子真只是結丹?可惜他全幅精力都放在了煉丹外道之上,不然憑藉這一手操火之能,元嬰可期啊!”
“不過縱然分心外道,但只要及時醒悟,憑藉他煉丹積累的身家,成就元嬰當是不難……唉!若是丹浮子出手,爲風陽真人煉製轉生丹,亦能有兩分把握!但如今風陽卻爲了請這中土丹師出手,得罪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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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陽子八面玲瓏這麼多年,怎麼到了這一關頭,卻失了方寸?殊爲不智啊!”
“丹浮子心高氣傲,得罪了他必有後患,而中土的丹師卻並未功成名就,小小的壓一下,反倒更容易使用!”
丹浮子將那火珠把玩了十數息,這才伸手一彈,將四道真火送回火窟之中。
隨後轉過身來,挑釁似地看向錢晨,那神情中,自有一股傲然之色,道:“諸位可看到了!這赤龍穴,煉不煉的了丹?”
他在這裡賣了一個巧,雖然臉上平靜,實則不過數十息的操火已經耗費了他大半的法力。
煉丹可是個苦力活,一爐上好的丹藥,誰不煉個十年八年的?如他操縱天雷真火,短時間自然可以,但時日一長,把他榨成人幹也不頂用。
丹浮子在這裡偷了個巧,縱是錢晨點出這個道理,氣勢上也難免低了一頭!
錢晨這邊卻看得熱鬧,聞言也只是微微點頭,認了丹浮子的話。
昔年他煉製有情、我執的時候,是直接墜入地肺,降服地底太火毒龍來煉器的,如此都能煉。這赤龍穴的火力,從地肺經歷了火脈、元磁、丹殿,甚至還特意分化成了百股,消磨其爆裂,如此層層穩定之下,有什麼不能煉的?
如此,錢晨深以爲然。
這舉動,落在了他人眼中,卻是以爲他露怯了。在場參加丹會的近百位修士,此時大多都不看好他,唯有昔年和錢晨入過火脈的那位結丹真人,卻不這麼認爲!
當日,這位可是以火行玄光直接勾動了一條火脈啊!
錢晨上前一步,丹浮子只是冷眼看他如何施展手段,旁邊的幾位力士卻討饒道:“兩位老爺,我們常年拉火,卻也講究一個輕重緩急,方纔一氣拉得太急,又被鎖鏈扯了一回,傷了力氣,能否容我們緩一緩!”
那力士滿臉苦色,哀求道。
丹浮子伸手一揮,道:“再去換幾個來!”
錢晨卻只是平和道:“不用了!我自家有煽火的勞力!你們下去歇一歇吧!”
說罷便隨手贈了他們每人一枚凝氣丹,丹浮子眉頭一皺,也吩咐道:“你們幾個爲老爺我拉火有功……來人啊!賞他們!”
隨即又譏諷道:“道友莫不是還要煉那凝氣丹?聽我的,這凝氣丹不過幾個時辰一爐,實在不值得浪費衆位七天的時間。你若只是煉製這等丹藥,大可不必爲難,我用完丹鶴井後,分一點時間給你就是!”
“哈哈哈……免得你降服不了赤龍穴,反倒弄傷了自己,耽誤了爲風陽道友煉製轉生丹的功夫!”
丹浮子又看錢晨兩手空空,對身後的兩位弟子吩咐道:“來呀!給錢道友準備一份凝氣丹的藥材!”
幾個拉火的力士退下,錢晨轉頭看了一眼,便讓金銀童子兩個腆着肚子,挺胸擡頭的走了上去。
兩個小不點兒來到了那絞盤之前,只是那垂落的鎖鏈,便有它們腦袋粗細。
丹浮子鼻孔出氣,冷笑一聲道:“這金銀俗物修成的精怪,倒是有兩把子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