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師叔!”
一個羽衣星冠,渾身靈光璨璨,賣相不俗的修行世家子弟,乘着一隻雲鰩飛掠過海面,朝着遠方的偏僻小島而去。
他轉頭對身旁的一位修爲更高的世家子弟道:“還要多謝師叔出手,這才逼住了此人!”
他回頭一瞥,卻見麻老道一臉頹唐,乖乖跟在後面。
“不過是個散修,身家性命都在我等掌控之下,處置起來又有什麼麻煩?”
那個夏師叔淡淡道:“這些人不知道龍宮乃是東海正神,我長明派受命龍宮,乃有冊封麾下弟子爲巡海夜叉之能,在此地盤踞的散修,都在巡海夜叉的名冊之中!”
“你找上門來,說那散修青木君攜寶而逃,我便知道不對。”
“青木君此人雖然心性陰狠,但早已被我長明馴服,哪裡敢爲一件法器便攜寶私逃的,差遣底下的人來問,果然是和幾個散修出海去了!散修作態,無非是因爲爭奪什麼靈物,廝殺了起來!”
“這麻老道便是其一!”
“他身份掩飾的不錯,但我一詢問當日的巡海夜叉,便知道出島的人有幾個,略微排查,便查出來了!”
麻老道在後面不住苦笑,這大門大派掌控宗門地界的手段,他縱然有些小聰明,又如何得知這些神道手段?
他也是有家有底的人,這個夏師叔闖進洞府裡,唯一的孫兒只是剛剛煉氣,自己所居的洞府都在人家大陣籠罩之中,如何能不束手就擒?
一番逼問之下,他只好隱去了幾處關要,將過程老老實實交代了!
年輕才就是把玩着手中一串骨珠手鍊,笑道:“這條七星鰻蘊藏龍血,從骨珠上看雖然火候不足,但品質極高,但內丹定然不凡,當有丹成中品的指望!這般火候的妖丹,難怪惹得那個尼坤下手爭奪,拿回去給丹房,許能煉成一爐紫氳丹,增添我三成結丹的把握!”
“有了此丹,你當有丹成五品的指望!”夏師叔微微點頭道:“你們羅家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還要唯夏師叔馬首是瞻!”那年輕修士拱手笑道。
“那尼坤乃是邪修出身,身家本不清白,在本門地界也沒有幾個相熟的修士,先前本門賜給邪修的命牌連連有變,那些邪修之中,不乏與此人有些相熟的,此事應該與他脫不了干係。前面就是邪修鄔鬼被本門冊封的島嶼了!我們先上去搜一搜!”
夏師叔一指前方的那座荒島,加速了遁光,身後的麻老道趕忙跟上。
靠近此島,見到沒有人迎接,夏師叔就暗道果然有鬼。
他放出一道光圈護着自己,拿起長明派的令牌一搖,便有一道信光落入島嶼瘴氣遮掩的山峰中。
良久,見無人回話,夏師叔才帶着兩人闖入島上。
豈料來到了島上,卻見這島嶼處處與衆不同,靠近了村落,只見村莊雖然破舊,卻處處都是歡聲笑語,還有孩童提着燈籠,從村中的土路上跑過。
天色已晚,卻見村中居然家家都點燃了蠟燭,這些蠟燭乃是海中肥碩的水獸油脂所燃,雖然不是什麼貴物,但幾人那裡見過凡人中有人燃燒這東西?
每逢天黑,各島上的凡俗村落便如死了一般寂靜,村民都早早歇下,豈有這麼熱鬧的道理?
更何況此地乃是邪修盤踞的島嶼,這般情況着實詭異,讓夏師叔不敢輕動。
那姓羅的年輕修士施展了一個隱身法下去探了一圈,回來稟報道:“師叔,有些不對!”
“這羣凡人之中少有歲數大的,資質也低劣,應是那邪修擄掠到了島上的人口,而且我看那村中原本的富貴人家,宅邸都被改成了寺廟,家家戶戶門上,竈旁都貼着一箇中土的福字!”
“方纔我施展迷魂法術,問了問由來,卻說是有仙人下凡除魔,散了財物給他們,甚至家家戶戶都賜了那個福字!”
“聽上去像是修香火的邪神!”
夏師叔面色凝重,隱蔽身形也落入村中,他法眼一開,卻見黑暗之中亮起了許多瑩瑩之光,散發微弱的神光阻擋陰煞邪氣,甚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鎮壓着每家每戶的氣運福澤。
滾滾的人間煙火氣,與村落之中每個人的氣運一起,匯聚成一道願力的涓涓細流,伴隨着家家戶戶的福字香火,匯入數千裡外的一處荒礁。
如這小村一般的人道香火,尼坤已經殺了六七個邪道同道,開闢了數百處,如今莫約有七八萬的信衆得了他的賜福,供奉上香火願力。
這每日的香火匯聚而來,伴隨着感念、喜悅、期盼、圓滿的願力,凝聚爲一縷縷金色的流雲,其中有數百隻金色的蝙蝠拍打着翅膀,讓他的神軀越發凝實。
“原來這就是流雲百福神所需的願力,乃是一股對‘福’的期盼!”
“祝福,祝福!《流雲百福解厄經》和這數百隻福神,將這般的單純的願力,轉化爲祝力,加持於我!每一道加持,都是一次修行!我賜福衆生,衆生祝福於我!此乃兩便之道……”
“自我散下財物,從邪修手中解救他們,這些凡俗過了些好日子,初時感念的願力源源不絕,不枉我一番裝神弄鬼,又是假扮巫祭,又是福神賜福!”
“如此已經加持我一萬八千次,再有一萬兩千次加持,我便能真正契合法身,初步證道,有了結丹之果!“
“但人心終究不足,最初賜下財物之際,有些人恨不得每日在福字前叩拜,願力也倒精純,但我賜下的那些財物花完之後,他們雖然叩拜更加頻繁,但願力之中混雜了太多貪婪、瘋狂的駁雜念頭,反而難以凝聚神力。難怪靈珠中說,正信不可交易,反倒是那些叩拜並不頻繁的凡人,只要有一股對未來期盼,幸福的念頭,提供的願力反而最爲精純!”
尼坤將那些駁雜願力化去,心中只去印證那些圓滿、幸福、知足的念頭,漸漸將那些願力注入靈珠之中,化爲縷縷金色流雲。
又分出其中三成依附香火之力,化爲蝠影,順着這願力的來處,落入那家家戶戶的福字之中。穩固了每家每戶的氣運!
靈珠之中,錢晨的分神有水火兩道神光流轉,自那赤紅神光之中凝聚了一個福字的神文,將那火德轉化爲一股更爲玄妙的功德。
“原來這就是福德!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
“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
錢晨將福德金光斂聚,化爲分神坐下的絲絲流雲,他睜開眼睛,低聲道:“皇極,便是人道法則!後天之神把持人道法則,賜予衆生的五種福氣,便是五福!五福者,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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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洪範九疇的篇章在錢晨身後凝聚,樓觀道中有傳言,太上道祖曾以自身大道,倍述神道之妙,‘本諸天道,質於人道’,將太古煌煌神道時代,諸多神帝運轉諸天的法理,以道門之理述之……
此經名爲《皇極經世書》!
後被元始道祖賜予玉皇,此乃帝王心術,執掌神道法則,運轉諸天的秘傳。
《皇極經世書》與《九天玄經》互爲表裡,相傳廣成道尊奉元始道祖之命,下地仙界點化玉皇之際,白日裡與玉皇麾下的百官、將領、世家說修行之道,述道門之理,此乃九天玄經!
夜裡與玉皇密談之際,纔講述《皇極經世書》!
“崔啖與我說他家的《天衍五德玄經》之時,只提過此經承襲廣成道尊傳大周天子諸侯《九天玄經》之要旨,齊國姜氏諸侯得之爲《陽天玄經》,崔氏爲姜氏分支,得授此經部分精要!卻沒想到,此經之中竟然還有‘皇極之道’的片紙隱秘傳承!”
“不會!《皇極經世書》乃是天周神朝姬氏的秘傳,姜齊雖然與姬氏親密,但絕不會得到此經出的傳承。此乃天帝把持神道的法則,玉皇根基,也是如今天庭最大的秘密之一,絕不會流傳出來!”
“莫非‘皇極’大秘,乃是爲大衍道尊鄒子所得?鄒衍開創《天衍五德玄經》,創造五德輪轉的法度,也是要推演‘皇極’之道?”
“樓觀道經書之中曾提及五行,陰陽之爭……”
“五色神帝乃是五行法度之大成,三清道尊爲陰陽輪轉之源頭,不會…”錢晨思緒漫飛之際,果斷斬除了那些雜念,不到元神……甚至不到道君,思考這些太古隱秘都沒有什麼好處。
此乃大道根本的變易,並非自己這些朝生暮死的螻蟻所能趨之的!
錢晨憑着道塵珠記載太上道祖講述《洪範·九疇》的隻言片語,硬是從水火二德之中,衍化了一點福德出來。
如此並非神祇功德凝聚的那種普通福德,而是更爲艱深,涉及皇極之道的‘福德’本源。
已經接近神道的根本大秘,錢晨小試一番,竟然與本尊隔着萬里之遙,輕易拔擢了耳道神的神品!
那時流雲百福法身,便徹底凝聚功成,他預想的東華大明尊法身也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如今他這道分神已經恢復了結丹法力,更修成了一種賜福降厄的神通,莫名可以削人氣運,爲人凝聚福德。
錢晨瞥了一眼手持靈珠苦苦修行的尼坤,望氣之術結合天官賜福神通,分明看到赤氣攢聚,沖霄而起的氣運,浮而不實,乃是隨神力流淌而來。
根本的一點命格卻是錢晨賜下的一點福字烙印鎮着。
此人真實的氣運虛浮如泉之際,下方卻有黑氣涌動,劫氣如潮!
“他終究不是真正的福神,爲我承擔神道反噬之力,劫數將要臨頭了!”錢晨掐指一算,就知道自己爲了掩飾天機,將神道反噬完全給此人承擔,如今他神道法身初步凝聚,劫難降臨,錢晨自己無所謂,而此人終究沒有真正的福德鎮壓,卻是九死一生。
“一神兩分,我修福德,你修福報!”
“我這樣是不是有些太過腹黑心狠了!”
錢晨原本看着此人身上血怨之氣糾纏不少,便無情將其利用起來,但如今此人得修正道之後,卻有些改過的樣子,渾身的血怨之氣,也被精純的祝福願力消磨了不少!
這倒讓錢晨有些拿捏不定他的下場了!
“也罷,你若能堅持正道,便予你一個福報罷了!”錢晨攝來一點福德,以此爲本源,捏了一團神力上去,在手中運轉陰陽造化,塑了一個模子出來……
夏師叔在那福字面前久久駐足,臉色陰晴不定,心中暗道:“這分明是神道法門!此地神道,都被龍宮佔據,是何方神祇膽敢伸手進來?”
“這福字之上依附的一點神力倒是正而不邪,極是純淨,充斥着一種圓滿祥和的氣息。但正神邪神,乃是天授,若有龍宮符詔,便是要人供奉血食,吃人夜叉,也是正神,若無龍宮那邊的文書,就算是有道神祇,那也是邪神!”
念頭一定,此人便放出一柄飛梭,穿梭之間便將村落的房前屋後,一張張福字毀去,厲喝一聲。
“爾等供奉邪神,可知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