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玖收起手中的銀鏡,對肩上的花狐貂道:“此次海外着實是鬧出大事了!龍族在東海四方佈下四陣,除去中土方向的陣法略弱一些,其他三陣,皆有一座龍宮鎮壓!”
“若事情真按照龍族的預想進行下去,四陣各自鎮壓一方,最後在飛舟坊市匯聚合一,那時還有誰敢冒犯龍族龍鬚?”
“可惜,它們這般算計還未功成,就被人破了徹底!”
“先是中土方向的萬水陣,被人單人一劍,衝破陣法而去,臉丟了一個精光不說……”
藍玖目光灼灼,萬水陣封鎖大江口距離飛舟坊市最近,那一日中土的白衣劍仙單人乘舟,順江流而下,劍破萬水陣的一幕,飛舟坊市卻是看了個七七八八。
那白衣劍仙藍玖此時知道了!
乃是中土神州二十八字之中,排名爲首的王龍象。
見過那一天他的劍法之威,藍玖都爲之自愧不如,並非是修爲上高了兩個層次,只看那如神一般的劍法,藍玖就不得不承認,即便他和王龍象處於同一個境界,自己加上花狐貂聯手,只怕也不是此人之敵。
這先一陣已經讓龍族丟進了顏面,而銀鏡中傳來的後一個消息,更是震撼——龍族四方大陣之中,最強的玄水陣被海外仙門連同少清劍派一柄連根剷除。
這能將羅真滅門七八次的攔海之陣,爲四位劍仙所破,羣龍盡誅!
聽着藍玖有些仰慕的描述,他肩膀上的花狐貂甜甜的叫着:“咕咕……”
藍玖卻聞聲笑道:“你還想吃一條龍!你可知真龍成年便是元嬰境界,一條真龍哪個不攜帶過萬的妖兵護衛,能把我們兩個吊起來打!你最近是漲了什麼膽子,敢去打真龍的主意了?”
花狐貂亮出牙齒,恐嚇似的衝着藍玖‘狺狺’叫了兩聲。
“好一個狐假虎威,可惜昔日在羅真爲你我種下靈根的那位前輩,據說已經進入了歸墟,不可能請你吃龍肉了!”藍玖笑道:“這些天種種暗流,可以說都是爲那位前輩而起……”
藍玖說到這裡,油然升起一絲敬佩之情,感慨道:“隨手留下的一枚乾離七寶焰光丹,便是極品火種,海外丹師求之不得之物!”
“爲你換了一副根骨,便造就你這麼一隻大凶奇獸!”
“這麼小一隻發起威來,卻能生吞結丹修士,我如今快結丹了,戰力竟然還不如你……“
“那位前輩即便離開了羅真,前去抓捕天元神鰲,數位化神真人身死,唯有他乘了神鰲深入歸墟,探訪秘境,甚至留下承露盤碎片指引衆人尋找歸墟秘地。卻是引得海外暗流涌動,惹來這些是是非非……”
藍玖祭起五行玄光,其中青、黃、白、黑四色已然圓滿,施展開來,皆蘊含不凡的法力,唯有一點赤光仍舊暗淡!
他心中暗道“夏昳爲了陷害他那兄長,爲我招來了三位大敵!”
“卻也讓我從那瀚海國太子手中奪來了這承露盤碎片和錢前輩留下的真龍膽,圓滿了水行玄光。如今只差最後奪得乾離七寶焰光丹,斷去那最後一絲因果!”
“我便可藉此結丹了!”
“我已有預感,此番丹成,定在一二品的級數!具體如何,卻要看我能闖過幾道劫數!”
“我先前與華陽夫人之隙,她必然會在此番重要關口爲難!我聽聞門中已經派人來參加此次寶會,準備拿販賣乾離七寶丹的錢,爲門中選中的元嬰修士收羅資源,意圖培養新一代的化神老祖……”
藍玖說道這裡,不禁露出一絲冷笑:“門中拿叔父留給我的東西,給華陽夫人的丈夫提升修爲……哼!”
縱然他養氣功夫已深,此時依然流露怨氣,顯然和羅真已經離心離德。
若是說之前,他到底和自己出身的門派還有一絲香火情,依舊念及自己是羅真仙門的弟子的話。
如今他在羅真新一代中嶄露頭角,幾番在年輕一代的鬥法之中,鬥敗其他宗門,爲門中穩定形勢,頗得羅真內門弟子的擁護,卻還是向門中求取乾離丹不成。
甚至被華陽夫人算計,要將此丹出售,給那位副掌門,宗門那幾個位高權重的長老換取修行資源。
此時藍玖已經對羅真仙門冷了心!
此番謀奪乾離七寶焰光丹,丹成上品之後,便要破門而去!
可藍玖總是覺得,那位前輩絕不簡單。
此番得到承露盤碎片後,他也有進去一探之心,若是有緣,或許找到那位前輩留下的線索……
“錢真人留在洞府之中的真龍丹,也機緣巧合被我所得!或許真能有緣拜入其門下!”藍玖心中暗暗想到,肩膀上的花狐貂卻翻了一個白眼,叫了兩聲:“果果!”
它若能開口,只怕是再說:你在想屁吃!
不會真有人藉助諸多靈物,修成一個五行玄光就以爲自己天資悟性很好了?
你知道你爲什麼趕不上我?因爲,我,花狐貂!纔是修行天才,如今已經凝聚妖丹,修成了腹中乾坤,大口吞天的小神通。
你只是本貂的人寵而已!
昔年錢真人替我們換根骨的時候,可沒有說誰主誰奴……
藍玖只當它這番交換是放屁,繼續負手道:
“不過,我提出以承露盤碎片和坊市背後的七仙盟交換乾離七寶焰光丹,卻被他們否了!口口聲聲說乾離丹拍賣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不可再收回,還說可以將承露盤抵押,借我一筆錢,去拍得此丹……”
說到這裡,藍玖露出一絲冷笑。
任誰都知道,承露盤碎片的價值勝過乾離丹無數,即便未能湊齊承露盤碎片,重鑄此等靈寶,也能借此進入歸墟秘地,奪取其中那滔天的機緣……
就是將碎片放着,長久積累下來,那月華天露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藍玖聽聞這幾日十二重樓的修士施法接引月華,投射在承露盤銀鏡上,凝聚月華以供自己修行,儼然把此物當成了他們的東西,根本不問自己這個主人一句!
只是這般作態,就讓藍玖認定!
這些人絕不會老老實實把這筆巨資交給自己。
“或許我若抵押了那麼一筆,非但未必能把乾離七寶焰光但買下來,而就連那一枚承露盤碎片也與我無緣了吧!”藍玖冷笑着。
身邊的花狐貂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一絲殺意,身軀驟然膨脹的和小象一般大小,環繞着它,眼中兇光爍爍!
藍玖狠狠擼了它幾下,在花狐貂生氣之前將它放了下來。
“夏昳、夏暘,還有燕浮龍、禹冶……待我結丹之後,咱們再來分說!”
藍玖一揮衣袖,隨即體內五臟雙腎之中的一個秘竅震動,水行神光倏忽一展,便有云霧彌散的滾滾白雲環繞身周,包裹着他。
隨即他施展踏雲追月遁法,瞬息之間遁出百里,消失在了天邊。
姬眕牽着一匹似馬非馬,全身皮毛緞子似的雪白,生得一隻獨角,從鼻中不斷噴出繚繞煙氣的異獸,落在了飛舟仙城的仙闕下。
那異獸開口道:“怎樣,騎我過來威風吧!”
“這飛舟仙城平日裡可見不到,每一甲子,纔有那麼多飛舟雲樓匯聚在此,建起這座仙城來!四方的仙闕都是法寶,往來的修士如雲,一路走過來,你見到了多少厲害的飛遁法器?”
這噴雲異獸得意洋洋道:“也就是我,龍宮豢養的異獸坐騎之中,我噴雲獸也是罕物,僅在那避水金睛獸之下,若非你祖母乃是龍王偏愛的一位龍女,豈能借的來我?”
“閉嘴!”姬眕一彈食指,放出了一團猶如碧火一般的蠱蟲。
噴雲獸猶如被嚇到了一樣,連退幾步,嘟囔道:“閉嘴就閉嘴,放什麼陰火蠱嘛!”
雖然如此說着,但它還是老老實實的垂下頭去,顯然對着陰火蠱有些畏懼。
姬眕剛踏入飛舟仙城,袖中的一枚銀鏡就是一顫。
他知道是有人在施法感應此鏡,連忙運起一絲法力,化爲一隻四翅的金蟬落在那銀鏡上,金翅一震,就隔絕了那人的感應,很快便有一道遁光從仙城的一座雲樓之中縱起,落在那仙闕之下。
來人是一位寬幅大袖的中年修士,目光掃視仙闕下的衆人。
落在姬眕身上,看到他牽着的踏雲獸,眉頭一皺,便以神識繞過了他,沒敢滋擾。
就在姬眕入城之時,卻有一個看着機靈的年輕散修盯着噴雲獸不住的看,旁邊一個身形高大的體修,有些呆呆愣愣的樣子。
突然開口道:“小魚,你幹嘛盯着人家的馬看?”
散修小魚擡起頭來:“那不是馬,那是一隻異獸——噴雲獸!天生就有噴雲吐霧之能,便是幼獸也可以噴出一團雲氣託着,離地六尺懸空奔跑,傳說日行九千里,乃是中土故老傳聞的天馬之一。昔年幾大仙朝的時候,羣牧司都有豢養,如今卻是少見了!”
“想不到海外還有這等異獸豢養……果然比中土奇珍更多一些!”
另一邊,山羊鬍的老道摸着鬍子道:“咱們鑽土下墓的土夫子,養不起這高來高去的腳力!你肯定看上別的了!”
小魚有些沮喪道:“那倒沒錯!這噴雲獸要用青冥之上的水精雲氣飼養,極是嬌貴!若沒有一件能飛遁極高的雲禁法器,根本養不大……不過這隻應該是隻成獸了!可以踏雲而行,自行去吞吐雲氣。”
小魚不懷好意的看着它的獨角,小聲道:“此獸善操縱雲氣,那獨角更是有名的天材地寶,喚作降雲靈犀!傳說焚之可以生出大霧來,瀰漫不散。”
“仙漢年間,有人焚了一根降雲靈犀,便有大霧升起籠罩全城,三年不散!”
“我感覺這可能是一種極品的香料,若是用來煉香,必出極品!”
老道微微搖頭道:“牽馬的那個不是善茬!他剛剛隨手招來的,我懷疑是一種陰火蠱,別看那麼小一朵,展開來可以將數十畝地範圍內的一切生靈死物,無聲無息的化爲灰燼,極爲陰狠。”
“此物多出在旁門手中,算是一門厲害法術。這種隨手一搓,就能冒出一朵的狠角色,我等還是別招惹爲好!”
大個也勸說道:“是啊!小魚,不如我們去打探一下那隻獨角馬有什麼死掉的親朋好友,去挖了它們的墓!”
小魚搖頭道:“唉!你們想哪去了?”
“咱們雖然經常去幫無主的孤魂收拾墓葬,但可從來不動有主的墳頭,更別說活人的東西了!”
“其實我也不指望着能弄到降雲靈犀,搞到此獸的涎水,便已經是上品合香的材料了!若是再下品……弄點屎來也成啊!”
大個看着姬眕的背影道:“要不,我們找他買點?”
山羊鬍的老道猶豫道:“這,未必會有的賣啊!”
小魚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道:“或許,此獸奔波來此,會有些水土不服也說不定?”
姬眕牽着噴雲獸,剛想尋一處仙棧落腳,租聘一個臨時的洞府,便突然被前方一人攔路,那是一個三人組,很是神秘,高矮胖瘦個個畫風清奇。
當中最爲正常的一位年輕修士,朝着他拱手道:“道友,你這噴雲獸很是神駿!”
“但……“
姬眕知道他還有套路,果然就見他話鋒一轉:”但此獸以云爲食,性情高潔,此地雖然也在雲中,但往來修士滿身濁氣,早就將雲污染了!而且人多眼雜,道友若是放出此獸,任其覓食,只怕也會有麻煩!”
“不若買幾根小道的生雲香,此香可以漫生雲霧,供道友餵食坐騎!”
姬眕笑道:“既然噴雲獸如此稀罕,怎麼會有它專門的香食!”
那年輕修士笑嘻嘻道:“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這香火靈食可是一門學問……”
“我這裡專門賣香火,供奉神祇的香食,修士修煉的靈香,乃至佛門打坐入定,凝神靜氣的禪香都有售賣!”
“這生雲香本就是修士煉法的靈香,燃起香火,可以冉冉升起一個雲頭,供人在雲頭上打坐入定。有避免陰靈滋擾的護身之效,而且坐入雲中,只要心念不散,就不會不落地,乃是磨礪心性所用。”
“那雲氣還能借之煉法,可以說有許多妙用,雖然是冷門的靈香,但也用處不少。”
“做你那噴雲獸的伙食,自是當得!”小魚嘻嘻笑道:“怎麼樣,道友要不要來一支?”
他隨手燃起一根生雲香,果然有繚繚的雲氣自從那香頭之中升起,噴雲獸聞到那股雲氣,就不停的用嘴咬着姬眕的衣袖。
小魚笑道:“道友可以先試一試……”
姬眕便放開了噴雲獸的繮繩,由着它探頭去吞納那絲絲縷縷,由靈氣凝結的雲氣。
不知爲何,噴雲獸感覺這雲氣香甜無比,越吃越口中生津,它乾脆將頭升入雲中,大口吞吐,口中絲絲縷縷的津液不禁從嘴角滑落,大個笑呵呵的用腿踢了一個玉盆去接。
噴雲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繼續吞吐香火,口中含糊道:“好吃,好吃!”
姬眕看了小魚一眼,從懷裡掏錢道:“多少靈符一支!”
小魚賣出了一小把生雲香,拽着一把靈符,大個拎着玉盆,一行人笑呵呵的離開了。
姬眕看着他們的背影,微微一笑,捏了捏懷中的靈香,道:“旁門術,修香道!修屍道!再加一個修風水道的!而且身上纏繞很多凶煞之氣,看來是走土路的,有意思!有意思!”
錢晨騎着青牛,幽幽踏入仙城。
身旁是乘着鳳師的寧青宸,這幾日鞏固境界之後,也趕來飛舟坊市,在前日追上了錢晨。
神念無聲無息的掃過飛舟仙城,錢晨笑道:“熟人真多!”
寧青宸也道:“此地匯聚中土海外各方修士,有些熟人倒也不奇怪!而且師兄走的地方多,我也見到幾個佛門的高僧,在北魏極有聲名!”
“高僧也會來坊市嗎?”錢晨開了個玩笑。
寧青宸頓時展顏道:“那師兄就有所不知了!北魏的坊市,倒大多都是佛門開的,經營的好生興旺呢!”
“比起這海外、南晉的坊市,更多了些煙火氣。”
“而且不拘凡俗修士都能去逛,被稱爲廟會!許多店鋪買賣都由僧人經營,香堂書鋪、法器靈丹他們都賣,甚至還有燒仙宴,做靈食的呢!”
“相國寺的燒肉乃是一絕!北方草原的妖族,血氣充沛,妖氣極重,除卻妖丹之外,難以煉丹,但經過相國寺的師傅一番秘煉,變得酥爛無比,入口即化,補益肉身,許多武修極愛這一口!”
破天荒的第一次,錢晨竟對佛門升起了一絲好感。
畢竟,能做好吃的肉的佛門,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當即食指大動,振奮道:“不知那羣僧人有沒有出身相國寺的,此番法會,看看能不能買來嚐嚐!”
寧青宸點頭道:“即便此處沒有,日後師兄來我北魏,我也可以帶師兄去吃!”